杜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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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支明
我的故乡在雄伟壮丽的三峡工程左岸一个清静的小山村。这里背靠大山，脚踩长江，风光璇丽，物宝天华，人杰地灵。这里远离闹市，远离繁杂，没有都市的喧哗，没有楼台商厦，没有大气污染，显得祥和，显得纯净，显得温馨。以至于清闲的让人学会了孤独，学会了沉默。故乡人的沉默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因为出了以大地为伍，与长江为伍，与自己为伍，与孤独为伍，再没有其它的选择。
久恒的孤独，使故乡的老少爷们学会了酿酒。一种用自产的玉米做成的高度白酒。一种地道的，纯真的、散发着浓郁的泥土气息的土酒。一种甘醇的、带着浓浓乡情的土酒。一种清甜的、有着沁人肺腑的土酒。在远离闹市的乡村，土酒是我的父老乡亲们孤独与沉默中最贴心的“朋友”。更是解除疲劳、消除困苦的“益友”。特别是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商品酒买不起也没得卖，故乡的老少爷们也没曾荒疏了这位“朋友”。土酒是一定要造的。也是一定要喝的。不过不会有象当今一样大规模的酿造厂，也不象当今一样天天有酒喝。只是每年阴历年前，几家相好的村民偷偷的合伙集中酿煮。出酒后按交粮的多少分得。平时都舍不得喝，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生日等红白喜事，便倒上满满的一碗，然后一家人小心翼翼的传递品尝。那种情，真比喝金汤还要兴奋，还要金贵，还要惬意。这土酒便是乐趣与关爱的再现，便是感情与亲情的交流，便是激情与豪情的渲泄。
酿制土酒是很有讲究的。由于酿酒与气候的关系密切，所以必须撇开夏季的高温天气，待水稻、玉米收获后才能酿制。春秋两季是酿制土酒的最佳时期；原料多以自产的玉米为主；把握火喉也是酿好酒、多出酒的一道关键技术；酿制土酒的酒曲也是用故乡深山里的十几种野生植物的叶、茎、花通过风干、捣烂或者粉碎后调制而成。不少人家都掌握着这些酿酒的配方。但一般都是不外传的。据说这还是祖辈们留下的规距；无论你的家族如何兴旺，每个支系只能有一个人懂得这副酒曲的秘方，而且必须隔代相传。一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二是怕配方扩散了抢了自家的“饭碗”。我的叔父就是酿制土酒的一把好手，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在我的记忆中，整个村子就数他酿制的土酒最甜、最香，也最有劲道。所以每到酿酒的季节，他就是我们村上最忙的人了。这家请他指导，那家请他酿造。忙得不亦乐乎。可惜那时我还小，不懂事，对酿酒的秘方根本不感兴趣，待到我真正懂事的时候，这一“绝活”早已随着叔父的仙逝永远被埋入了地下。
我虽然已过花甲之年，喝了不知多少故乡的土酒，却至今不会酿制土酒，但土酒与我可谓情深意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亲眼目睹过许多酿酒的作坊。酿制土酒的工序很多，从精选原材料开始，大概要经过几十道工序。听大人们说，酒曲与原料配比的轻重是醇造好酒的关键。不过，如果能配上上好的清泉，加上适宜的气候，酿制出来的土酒会更加清纯，更加苷甜。土酒更会锦上添花。如果能将刚刚出厂的土酒装入陶瓷器具放进土窖里密封后存上十年八年的，那可就绝无仅有了！
记得我平生第一次喝酒，那还是在参加宜昌县第三届路线教育临行的前一天晚上，喝的就是故乡的玉米酿制的土酒。那时我还不到十九岁。第一次端起酒杯，我有些迟疑，有些后怕。母亲却笑着鼓励我说：“从明天起，你就要走出家门见世面了，酒是壮胆的药，以后应付场面不喝酒还不行呢，大胆的喝一杯吧”！看着母亲期待和鼓励的目光，看着前来为我送行的亲戚朋友，斗大的酒杯，满满的土酒，我鼓足勇气，不知轻重的一饮而下，顿感横身上下热血沸腾。不一会，便在激情与朦胧中合衣而睡。第二天一觉醒来，仍带有酒的兴奋。于是，我穿上母亲亲手为我缝织的新衣服，背着被包行李，朝着古老的太平溪镇走去。朝着我人生的新的转折点走去。母亲亲自把我送到村口，并一直目送到再也看不见我的身影时才缓缓返身离去。看得出，母亲眼里含着满意而又幸福的泪花。那神情，就象是在告诫我：出去后一定要好好干，干出点名堂来。为祖宗争光，为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争光。
第一次喝酒，壮着酒胆，故乡的土酒送我踏上了走向社会的新的征程。我与土酒也从此结下了不解之缘。
听老人们讲，白酒的作用还真不少呢：白酒在医疗保健方面有着特殊的作用：夜晚服用少量的白酒，可平缓的促进血液循环，起到催眠作用。饮少量白酒可刺激胃液分泌与唾液分泌，因而起到健胃和止疼痛、利小便及驱虫的作用。中医用白酒治疗疾病或做为强肾补剂已有很久的历史。西医也经常劝告感冒的人饮些白兰地酒。要是白天疲劳了，晚上喝上二两白酒，立马全身舒坦。一觉醒来，全身的疲劳荡然无存。高度白酒也可外涂，作为杀菌消毒作用。据美国波士顿妇女医院，迈克尔医生对680人进行研究，表明每天饮酒三次的人，不易患心肌梗塞。如美国1978年前，有人对30-79岁的13285名男女居民做调查，认为饮40度的酒，每次饮30-60毫升，死亡率最低。 日本对5139名医院进行了几年跟踪调查，发现每天饮100毫升60度白酒的人死亡率明显低于饮酒者或戒酒者。又如日本医学专家研究表明，少量饮酒，可促使人体产生溶解血栓的物质“尿激酶”，可能对预防心肌梗塞和脑血栓有利。日本还有人称酒为“长寿水”。在法国报告中也提到产酒地区患冠心病的人较其它地区少。因此，酒又被很多国家称为“生命水”。所以，适当饮用白酒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生命水”。
由于白酒中的成分很复杂，据资料显示，仅茅台酒中的香味素就多达70余种，这些物质中有不少是人体健康所必需的。有失眠症者睡前饮少量白酒，有利于睡眠，并能刺激胃液与唾液分泌，起到健胃的作用。此外，适量饮用白酒还有通风散寒、舒筋活血的作用。但不可过量饮用。否则会对身体带来副作用。至于土酒是否有这么功能，我不得而知，但我相信，土酒应该有比商品酒更好的功效。因为它是纯土的。
说实在的，我参加工作离开故乡已四十多年，也喝过不少品牌的酒。但至今我还不曾见过有比故乡的土酒更甘甜、更强悍、更爆烈、更纯粹的好酒。故乡人常说，要想真正领略到土酒的那种浓厚的内涵和魅力，你就得在农家的百年火笼边与那些叔伯兄弟们狠狠的拼上一醉。故乡人认为，没有被这些无声的沸腾着的土酒灌溉过喉咙的男人，算不上是真正的男人。没有被这放纵、敦实的土酒浸泡过生命、浸泡过爱情、淬火过人生的汉子，算不得是真正的汉子。故乡的土酒里面包含着一种血性，一种德行，一种气质。小小一口下去，看似柔弱似水，却有如剑刃般锋利，纵是山一般刚烈的好汉，也会酥软成一滩烂泥。
多少年来，每次回故乡探亲，行襄里总忘不了家乡的土酒。父老乡亲们的重托和希望似乎都已融进这土酒里，伴我远行。每当同乡的同学们相聚在一起时，瓶盖一开，就飘出故乡的浓香。大家围坐在一起，象是在举办一次新闻发布会，一定要把家乡的每一个变化一件不漏地相互传递。吃着从家乡带来的土特产，喝着家乡酿制的土酒，游子们的心醉得痴迷，醉得颠狂，醉得惬意。来自三峡，与三峡一样豪放的年轻人，此时升腾着一种自豪、一份安慰、一股劲头，是故乡的酒神拉近了赤子与故乡的距离。故乡啊！你可知道，此时在那遥远的县城，还有着一群牵挂着你的男子汉。
难忘啊！忘不了的故乡土酒。你坚毅、隐忍、弛张有度，从容不迫。我一直认为有许多地方出产的酒既没有胆也没有魂，甚至连性情也没有。唯有故乡的土酒，不但有胆魂，而且简直就是酒中的隐士，酒中的俊杰。因为有了你，为我壮胆走出了家门；因为有了你，为我壮胆走向了社会；还因为有了你，使我更加的男子汉！
大智若愚，纯粹率真。因而，仗了一身的酒胆，在故乡人的眼里，再高的山峰也不过是脚板上的一坨土块。凭了一身的酒力，再徒峭的人生，于从小就被土酒燃烧过，锤打过，搓揉过，提炼过的故乡而言，也不过就是一道一抬腿就能过去的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