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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鹿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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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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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马场遗恨

 在辽河的入海口有一片世界第二大苇田,这里水草丰美,空气清新各种名禽异兽穿梭其中,真是好一派自然风光。民国初年的一个秋天,夜幕刚刚降临,在这片芦苇荡里突然传来一阵枪响,紧接着有七八个手持枪支穿戴不整的胡子(当地人对土匪的称呼)嘴里骂骂咧咧跑了过来,只见一个刀疤脸的瘦子比比划划地喊:“给老子下去搜,他妈个吧子的,我看他小子往哪儿跑?”那几个胡子趟过没腰深的河水向苇塘深处寻了下去,过了半天有个胡子回来说:“没找着,我看这小子八成死了”。“你他妈放屁,老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着当家的(土匪头)能饶了咱们吗?你小子准是猪托生的,就不会动动脑子,小扒子(完蛋货)”。“我是猪托生的,我是小扒子行了吧,就是他没死,这荒无人烟的大苇塘饿也得把他饿死,我就不信他小子能活着走出这苇塘”。

这个骂自己是猪托生的是个秃头,中等个黑了吧唧说话带有公鸭嗓,三十出头的年纪,大伙管他叫三秃子。不大工夫那几个小胡子也陆续地回来了,刀疤脸见什么也没搜到,气得脸上的刀疤泛起了红晕活象猴腚,小眼睛转了转马上有了鬼主意,两撇小黑胡象领会到主人的心思一样竟然也得意地向上翘了起来。他那阴阳脸立刻多云转晴,贴在三秃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向周围的弟兄大声说:“好了,没事了,咱们回西河沿魏麻子烧锅(酿酒的地方,为了多赚几个钱或者遇到惹不起的主,有时也摆几桌)整几盅……”

这个脸上有刀疤的是这一带有名的混混儿,姓赵,名字谁也不知道,外号赵疤脸,生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象好人,天生就是当胡子那块料,平时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就是不干人事儿,因为他心狠手辣所以胡子头钱三炮非常器重他,这次行动就是钱三炮指使他干的,抓着人好向钱三炮请赏,他不管干任何事情都把钱放在第一位,谁给钱谁就是主子,典型的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的主。

被赵疤脸这帮胡子追赶的人叫杨真,原籍山东济南府,此人的父亲杨四海在甲午战争中英勇善战所向披靡,最后终因寡不抵众在田庄台战役中英勇就义,为报家仇国恨年少的他发誓要与日本强盗斗争到底,他满怀壮志曾在少林寺学过武术,功夫相当了得,后因中原兵燹,寺内僧多粥少,于是申明大义的杨真就下山从军了,成为郭松龄手下的一名得力助手,后来郭松龄出关反奉失败,降将中就有杨真一个,这倒不是他怕死,在他心中是另有打算。没过多久奉军扩编就把郭部降将直接收编,由于杨真智勇双全很快得到杨宇庭的提拔,于是杨真的计划终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实施了,他为了给郭部死去的弟兄报仇,只身来到杨宇庭的官邸,趁他熟睡之机行刺,他万没想到杨宇庭对他早有提防,他正要举枪射击时,杨府内顿时灯火齐明亮如白昼,紧接着就有人喊:“抓刺客,抓刺客,别让他跑了,快……”说时迟那时快,杨真毕竟是行武出身,几乎在院内灯亮起的同时,他一个后空翻落在墙脚下,紧接着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越过围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杨真从总参议府逃出之后,在漆黑的夜色中他已分不清方向了,“现在必须马上离开奉天再从长计议”,他心里这么想着便一口气逃出了奉天,钻进一片高粱地,他又乏又困慢慢地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看起来奉天是不能呆了,其他的城镇也不安全,听说辽西有个南大荒(现在的盘锦),人烟稀少,河流纵横,到处是茂密的芦苇,我先到那躲段日子,然后再入关寻找余部,”想到这他下定决心直奔南大荒。

奉天距离南大荒一百多公里,杨真昼伏夜行,渴了就捧一捧河沟里的水喝,饿了就掐一把高粱杆上的乌梅(可能是菌类)吃,困了倒头便睡,经过大约三天多的时间,他终于到了荒无人烟的南大荒,即便是白天走路也不会遇到几个人,于是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逐渐放松了警惕性。可是他哪里知道当地的胡子头钱三炮早就得到了杨宇庭的指令,正在到处寻找他这个刺杀他的通缉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钱三炮到处搜查都没把他给碰上,他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一天,杨真走着走着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几间土坯房,他想询问一下去关内的路,猛然间他听到房间里传出嚓啦嚓啦声,他顿时意识到这是拉枪栓的声音,于是他扭头便跑,几乎是在同时屋内响起了枪声,有人喊:“别让他跑了,抓住他,他是通缉犯,给我追……”带头追的正是赵疤脸,于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始的那一幕。赵疤脸他们那伙胡子并没真去西河沿喝酒,他们偷偷把刚才杨真钻进去的苇塘包围了起来,只要杨真再敢露面,那肯定难逃此劫。杨真准知道他们不可能轻易撤走,他那非凡的胆识和坚定的信念促使他向苇海的更深处走去。这是用自己生命做赌注的一次行动,在浩瀚的苇海中,他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走不动了,筋疲力尽的他昏死在了苇塘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昏迷中有人叫他,当他睁开眼睛时只见眼前是个花白胡须的老头。老头看杨真醒了便露出了笑容:“小伙子是当兵的吧?”杨真刚要表示谢意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顶了回去。“是当兵的,我这是在哪呵?您是谁呀?”杨真有气无力的一边回答又一边问。“这儿地方叫三眼井,我姓黄,是个猎户,我正在追赶一只被我打伤的狍子时恰巧遇到了你,就这样把你拖回家了。如今天下不太平先是推翻满清,接着袁大总统又恢复帝制,最近听说郭鬼子反奉,那还反得了,人家有日本人撑腰呢……”。“呸!卖国贼,利用日本人杀害自己的同胞算什么英雄好汉!”“吁,小点声,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呢?”老头把食指竖在嘴前压低声音一边说一边走出了房门。杨真感觉自己有点儿失礼,人家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等老头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他的态度好多了。“老大爷,家里几口人呀?”“就我们父女俩,我老伴十年前就去见阎王爷了,咳,这年月人真难活呦,这儿如今又闹起了胡子,见啥要啥,这世道真没个整啊”,“南京国民政府反袁失败后(指二次革命),孙中山和黄兴又逃亡东洋避难去了,国内真是群龙无首各自为政啊……”“小伙子,咱不谈这些烦心事儿,你是哪部分的?家住哪里呀?”“老大爷,我叫杨真,在郭司令手下当差……”杨真就把自己的情况全告诉了黄老头,屋里的气氛明显好多了。没过几天杨真的身体康复了,本来也无大碍,就是连困再乏折腾的,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难于启齿,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老大爷,您在拖我时,没看见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吗?”“有,有,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个当兵的呢,还是个军官,对不对?这家伙当兵的可用不起,瞧,它不在这儿吗”,老头说着在炕席底下拽出了那把匣子枪。杨真接过枪心里塌实多了。“大爷,怎么没见凤妮呀?”,“在下屋给咱爷俩做饭呢”,正在这时门帘一掀从外面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狍子肉,羞答答道:“杨大哥,爹,吃饭了”,“来,尝一尝我闺女的手艺,凤妮,把酒给爹拿来”,“大爷,我不会喝,您自己喝吧”,“见外了不是,军人哪有不会喝酒的,来,少整几盅”,“爹,人家不会,你就别劝人家了”,凤妮把一瓶老白干递到黄老头手中说道。

盛情难却杨真只好硬着头皮喝两盅,东北人就是豪爽好客,大口地喝酒,大口地吃肉,在酒桌上杨真又把感谢的话说了一遍,没多大工夫,爷俩全喝躺下了。

在梦中杨真仿佛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山东老家,和弟弟妹妹在一起作游戏……

突然,一阵枪声把睡梦中的杨真惊醒,他说了声不好,便迅速推醒黄老头,又到里屋把凤妮叫醒,这时黄老头已经披好了外衣,拿起猎枪说:“不要慌,你掩护好凤妮,我去对付他们”。这时外面有个公鸭嗓在喊:“黄老头,快把凤妮交出来,我们当家的正等着入洞房呢”,“三秃子呀,我当是谁呢,你真要把我们父女俩赶尽杀绝吗?”“我们当家的让我绑红票(绑架姑娘),我他妈有啥办法,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崽子们,上去把他给我绑了”,“我看谁敢过来,老子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杀人放火,你们凭什么屡次三番找我的茬儿”,“谁找你的茬儿,你要是把凤妮嫁给我们当家的,又何苦受这份儿洋罪”,“呸,别他妈做梦了,我闺女就是喂狼也不可能嫁给钱三炮”,老头越说心越恼,他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他想起这几年为了躲避胡子已经倾家荡产,可是胡子们还是不放过他,于是他举起猎枪对准来绑他的胡子就是一枪,那个胡子当场气绝身亡,三秃子看老头竟敢对自己的弟兄下手,真是气得鼠眉倒竖,狗眼乱翻。“崽子们,打死他”芦苇荡中顿时枪声四起,老头倒在了血泊之中,凤妮见此情景连气再吓背过了气,杨真扛起凤妮一边还击一边逃走。

杨真扛着凤妮逃出有一华里远,回头观看火光冲天,他知道这肯定是黄家的房子被胡子点着了,他踩倒一小片芦苇,把凤妮放在上面并轻声呼叫,慢慢的凤妮苏醒了,她眼光呆滞,欲哭无泪,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不知如何是好。杨真很想回去一看究竟,但他又不放心凤妮,他心里明白从此以后保护凤妮的责任就落在他的肩上了。“杨大哥,我爹,他,他,他让胡子打死了”,说完便大哭起来,杨真立刻捂住了她的嘴。“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此仇不包我誓不为人,凤妮,你听哥的话,别哭,只要有哥在胡子不会把你抢走的”凤妮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于是屏住哭声,两个人在这漆黑的夜里,在这寒冷的秋风中紧紧依偎在了一起。

此时钱三炮和赵疤脸正在西河沿魏麻子处喝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钱三炮大圆脸上泛起了红晕左手把腰间的合子枪往后一甩,右手抹撕着嘴。“赵疤脸啊,你说三秃子这小扒子果真能把凤妮给我整来?我还真他妈有点儿不放心”,“当家的,你就瞧好吧”,赵疤脸嬉皮笑脸地把嘴贴到钱三炮耳边。“包你今夜过一回新郎的瘾……”,“你小子就他妈会耍贫嘴,事成之后北马场那几户逃荒的绺子钱(土匪向老百姓收的费,相当现在黑社会收的保护费)就归你了”,“那我得先替崽子们(黑话指兄弟)谢谢当家的了,不过……”,“不过什么?你他妈还打仙水岗子那块地的注意”,“不,不,不,我是说今晚孩子们也贼累了,能不能也……”,“你他妈有屁就放,啥时候学会了兜圈子了,现在拉绺子(组织一股土匪)不容易,这敲门砖(钱)也得省着点儿溜(往外花钱)。魏麻子,来,再摆一桌犒劳犒劳小子们”

话音未落,三秃子带领一帮胡子从外面急匆匆跑了进来,提着他那小公鸭就喊:“当家的,不好了,凤妮让一个拿匣子枪的扛…扛…扛跑了”,“什么?他妈了吧子的,一帮小扒子,那黄老头呢?”,“他撂倒了我们的幺小子(最小的土匪),我们把他给插了(黑话指杀了)”,“什么?你插了黄老头,这会露底的(被官府通缉),今后我们自各儿找自各儿亲舅舅(分散躲风去)去吧”。

第二天中午,杨真确信胡子已经走远了便带着凤妮回到驻地,他们掩埋了老人家,凤妮趴在坟上哭了好半天,杨真撅了一棵最大的芦苇插在了老人的坟头上算作灵幡。“老爷子,西天大路您走好啊!”,杨真悲愤地喊着并向天上放了三枪。凤妮依然“爹,爹,爹……”的哭个没完。“凤妮,我们走吧,人死是不会再活的”,杨真望了望快要落山的太阳对凤妮说。

此时天边的云霞把这的苇塘照得通红,就象燃烧着的浩瀚的海洋,那插在坟头的苇花迎风飘扬,如同一叶帆船载着老人的灵魂向西天驶去,“老人家你安息吧,以后的事我知道怎么办,你放心的去吧”杨真一边心里这么想一边慢慢搀起凤妮,望着满天的红霞,在这无垠的荒野中他茫然失措。

两人依依不舍离开了老人的坟冢,天边的鸟儿都已经回到窝里了,可是这两个没家的人还在荒野里游荡,没走多远他们突然听到身旁的草丛里“啪啦”一声,他们吓了一跳,紧接着飞串出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杨真掏枪射击,几乎在同时那只野鸡应声落地。“杨大哥,你枪法真准”凤妮一边说着一边连跑带跳地过去把野鸡拾起,“这算什么,目标这么大又这么近,拿过来我看一看,呵,还是一只公的,这回我们可不能饿肚皮了”, “那,我们去哪呀?”,“先离开这该死的苇塘再说”,他们走啊走,走到深夜终于来到一片荒甸子,杨真折了些干枯的芦苇,点起了一堆篝火,火光照着他那标准的山东大汉的脸庞,黝黑发亮,活象一尊塑像。凤妮正看得出神,那尊塑像说话了。“把野鸡递给我,今天哥让你品尝一下我的手艺”。凤妮递过野鸡,心里却不高兴,因为她感觉他有点儿冷冰冰的,心里暗暗骂道:“山东棒子,山东棒子,冷血动物,山东棒子……”也不知是她故意让他听见还是愤怒到了极点,明明是心里的话却冒了出来。“你说什么,山东就山东,怎么又加了一个棒子”,“本来就是棒子,铁棒子,木棒子,我才不稀罕你的破手艺”。凤妮说完便抽抽搭搭哭了起来,这下可吓坏了杨真,耿直的杨真还以出了什么大事,放下手里烤得半生不熟的野鸡向凤妮走来,关切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呀?别哭了,都是哥不好,惹你生气了,我是山东棒子还不行吗?”,这句话把凤妮给逗乐了,她破涕为笑。“那,我问你,你还回不回关内找你失散的队伍?”,“现在我要除掉钱三炮为你爹报仇,为这里的老百姓报仇,我们郭军长和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我还要杀了卖国贼张作霖”。“我也要跟你一起报仇”凤妮的眼里充满仇恨。“你不行,你要是男孩就好了”,“你别瞧不起女性,现在都已经是民国了,你还这么封建,我非要报仇不可”。“好,好,好,我依你就是,免得你又哭鼻涕了”。“那你教我几着武功呗,师傅在上,徒弟这相有礼了”没等杨真答应她就拜了起来。

杨真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心里一通酸楚,这样刚强的汉子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他心想这样师徒相称也好,免得以后出什么麻烦。但是他哪里知道眼前这位姑娘心里已经深深爱上了他。看她不哭了,杨真继续烤那只野鸡,烤好之后两人美美吃了一顿野味,天已经亮了起来。

一天,他们走出了浩瀚的芦苇荡,眼前出现一大片盐碱地,一片片如红色地毯般的碱篷草,横七竖八的河流,河岸参差不齐长着各种野草,七零八落有几户人家,全是土坯房,篱笆院,门前放养着各种家禽和家畜。凤妮顿时惊叫了起来:“仙水岗子,师傅,这是我的老家,我回到老家了”。“什么?你老家?你不是猎户的女儿吗?”。“咋的?猎户的女儿就不能有老家了,说你是山东棒子,你还不承认,师傅跟我来”。凤妮调皮地回答。他们刚靠近一家的栅栏,一条大黑狗向他们狂叫不止,凤妮吓得要命紧紧抓住杨真,杨真搂住她说:“别怕,有我呢”,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个老头大声问:“谁呀?黑子别咬了”,这狗还真听话,摇着尾巴跑到老头身边围着转,不那么凶地叫了。“李大爷,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凤妮呀”。“什么?你是凤妮,是黄凤妮吗?冷不丁地我还真没认出来,一晃长这么高了,你爹他挺好的?这老东西我得有三年多没看着他了,还真怪想他的……老婆子,你看谁来了……”没等李老头把话说完凤妮扑到他肩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李老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呆了,忙问:“丫头,你爹他出了啥事儿?快告诉大爷”,正在这时李老头的老伴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这可不真是凤妮咋的,快进屋坐坐,别哭,别哭,有啥事儿大娘给你做主”,大家陆续进了屋,凤妮一边哭一边把她爹遇害的经过说了一遍。老人听后自然是顿足捶胸老泪纵横,大骂钱三炮丧尽天良又说了一些安慰凤妮的话。

原来李老头和凤妮他爹是挚交,俩人在一起时不分彼此,后来为了躲避钱三炮对凤妮的纠缠,黄家才逃到苇塘深处过起了野人般的猎户生活。这个屯子果然叫仙水岗子。“李大爷,这是我师傅,他叫杨真,武功可高了”。“凤妮,不要乱讲,我不会什么武功”。“小伙子,你就别客气了,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平常人,山东大汉各个性子直爽武功高强,我们这儿北边大约五里叫北马场,那儿住着几户从山东逃荒过来的,各个武功都十分了得,说不定和你是同乡呢?”,“什么?天下竟有这种巧事儿,明天我一定去登门拜访”,凤妮在一旁耐不住了“噌”一下子从炕上蹦了起来大声嚷到:“你啥意思呀?是不是不想收我这个徒弟了?”,“凤妮,你就别闹了,我还有急事要办,你先在李大爷家等我几天,事成之后我再来接你”,“不行,我非要和你学武功不可好给我爹报仇……”话没说完她便“呜,呜”的哭了起来。“这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是用不着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再说了,即便我教你武功,等你学会了恐怕连我也被钱三炮给杀了,你不要太任性,这样会误事的”。“我不管,反正我非要叫你师傅”说完她就“师傅,师傅”喊个没完。

李老头看凤妮闹得实在有点儿过分,也是给杨真一个台阶下于是便说:“你这丫头,跟你爹的脾气一样,你爹不在了,我们老两口又无儿无女,从今儿起我们就把你当成亲闺女看,替你爹管一管你这个疯丫头”。凤妮看老人真的有点儿生气了渐渐也不闹了。杨真和老人唠嗑唠到后半夜,提起报仇这件事俩人都没了睡意。“这事儿非同小可,一定要慎之又慎”老人点了一袋旱烟说。“不怕,就是凤妮拖累我不得施展,我想让她在您这儿呆几天,您看行吗?”。“那不成问题,如果能呆到给我们老两口送终,我还求之不得呢?问题你一个人行吗?”,“您就放心吧,只要您能把凤妮留下,我一准成”,“可我还有个问题没弄明白,这儿的胡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杀人的,平时他们只是抢东西,或向每家要点儿绺子钱,这回怎么就反性了呢?”,“我想是他手下人办事不当造成的,大爷,趁她睡着了我现在就得走”说着用手指了指炕梢熟睡的凤妮,轻手轻脚穿好衣服便离开了李家。

天亮时,杨真来到了北马场,一大片荒甸子上驻着十几户人家,也都是土坯房没有院子,房子的四周长满黄绿相间的杂草,有一户房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男青年,晃晃荡荡走向房山子,显然刚睡醒起来撒尿,杨真眼前一亮,“这不是我二弟杨寻嘛”,他三步并成两步,连跑带踮来到那个人身旁,“二弟呀,我是你大哥杨真啊!”,“什么?大哥,你还活着”,杨寻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没死,我还活着,我的好兄弟呵,你可想死大哥了”,说完两人抱头痛哭。

原来杨真出关不久,关内奉直战争打得如火如荼,搅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家中一直盼望杨真早日回家中兴家业,哪曾想郭松龄全军覆灭的消息传到家中,老母亲难以承受打击便撒手人寰,杨寻只好变卖所有家当领着妹妹杨秀闯起了关东,怎奈屋破偏逢连夜雨船露又遇顶头风,小兄妹俩刚到三海关正赶上奉军派兵增援关内战场,兵荒马乱的杨寻和杨秀竟然走失散了,杨寻真是痛不欲生,叫天天不语叫地地无门,他只好随着十几户逃难的老乡一起来到了这里。

杨寻来到南大荒,感觉这里战事较少可以暂避战乱之苦,时事一但好转便可立刻打探哥哥和妹妹的下落。当杨真得知母亲病逝和妹妹失散的消息时,那真是虎目圆睁暴跳如雷,紧紧攥着杨寻的手说:“好兄弟,你还认我这个哥不?”,“我怎么会不认你这个哥呢?现在我可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那就好,我们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当然是日本人杀害的,你疯了,问我这些干什么?”,“那我再问你,你知道我们的郭军长和他太太是谁杀害的吗?”,“杨宇庭呗,那还用问”

“不,还有日本人,如果没有日本人做帮凶,他们是打不过我们的,日本人在锦州用十万套棉军装贿赂我们的郭军长,但是被郭军长严词拒绝,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事用不着他们外国人帮忙。日本人看在我们这里什么好处也捞不到就跑到奉天找杨宇庭,卑鄙的杨宇庭为了达到消灭我们的目的,竟然唆使张作霖答应日本人在吉林修铁路,在葫芦岛建港,在各地开矿等,用这些条件做诱饵利用日本人的军队打败了我们,兄弟你说这样的国恨家仇我们能不报吗?”杨真显然对张作霖和日本人没有一点儿好感并把他的情绪传染给了杨寻。“哥,你就别兜圈子了,下步怎么办?”杨寻有点儿不耐烦的问。“这里的人跟你的关系怎么样?你能把他们招到一起吗?”,“那倒没什么问题,我们都是患难之交,不过让他们跟我们去打杨宇庭恐怕有点儿困难,因为谁都会想这是以卵击石风险太大”。“我不是跟你说过凤妮的遭遇吗?如果他们同意,我们可以先去消灭钱三炮,这样即可以报凤妮的杀父之仇,又可以弄到枪支壮大我们的队伍,你说怎么样?”。“好,我先去试一试,应该问题不大”,杨寻说着出门找人去了。

凤妮睡一宿觉醒来见她的意中人不见了,她的心象被掏空了似的难受,哭着喊着要找她的杨大哥,尽管二位老人再三挽留,她不容分说穿上衣服就走,好象走晚了就永远再看不到她的杨大哥一样。凤妮一路向北走下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她深深爱恋的杨大哥。

此时的杨真正在等着杨寻招集弟兄们回来,突然门一开杨寻从外惶惶张张地跑进来说:“不好了,大哥,胡子来了”。“不要谎,人招集来没有?”,“只有几个会武功的来了”话音未落从门外进来四个人,他们是胆大心细的孙大旺;足智多谋的刘春喜;身轻如燕的白小尘;力大无比的牛广堂。 杨寻把每个人的基本情况向杨真介绍了一边,杨真点点头说:“弟兄们,不要怕,情况紧急,到时候见机行事……”还没等杨真把话说完,只听外面有人喊:“屋里逃荒的给我听着,有一个通缉犯跑到你们这里来了,谁要是看着了赶快把他交出来,他的同伙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喊话的带个公鸭嗓,大伙立刻知道他就是三秃子,紧接着有个女子的声音:“杨大哥,快来救我”。“不好,凤妮被他们抓住了,咳,这个疯丫头,真是添乱”杨真拔出腰间的匣子枪,把窗户纸捅个小洞往外看,只见有三匹马,其中一匹白马上坐着三秃子,另外一匹红马上有一个胡子压着凤妮,还有一匹黑马上坐着一个胡子正端枪对着房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真举枪射击那匹红马上的胡子,那胡子应声倒地,那匹红马因受惊吓驮着凤妮落荒而逃,三秃子和那个黑马上的胡子还没等回过神来,也应声落马,这时众弟兄蜂拥而上发现这三个胡子都已命归西天了。杨真跨上那匹白马去寻找凤妮,人们等了好久,太阳快落山了,在余辉中一对亲密的恋人在众弟兄的期盼中回来了。

这真是初战告捷,弟兄们缴获三匹马还有三杆枪,也为凤妮报了杀父之仇。弟兄们的情绪空前高涨,这时杨寻问:“大哥,我们下步咋办?”,“拉起我们自己的队伍,保护北马场的安全”

原来自从上次杀了凤妮她爹,钱三炮和赵疤脸都觉得三秃子办事欠妥,怕引起官府的追查,于是分头躲了起来,哪曾想三秃子耐不住寂寞,带着两个小胡子想劫点儿财顺便再劫点儿色,没想到半路正碰上凤妮,于是就出现刚才这一幕。

杨真知道这次杀了三秃子,钱三炮和赵疤脸他们肯定不能善罢甘休,所以必须在短时间内组织一支能防御胡子的队伍,他让杨寻去统计一下愿意加入队伍的人数,自己骑马围着北马场转了几圈,当他回来时杨寻已经把人们领到了家中,他们一一见过杨真,杨真示意凤妮把门关上并开门见山的说:“弟兄们,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刚才我出去观察了一下地形,南河套那块岗子地易守难攻并且视野开阔,南有辽河天堑;东边的槐树林里杂草丛生荆棘密布是天然的屏障;西边茂密的苇塘里阴沟交错防不胜防;北面是一望无际的荒甸子,别说是胡子来就是一只兔子也逃不出我们的眼睛,我们驻在那大家看怎么样?”杨真环顾了一下四周。“就依杨大哥说的办”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现在不能分散行动,那样非常危险,目前首要任务是把房子盖起来,愿意跟我们的就搬到那里去驻,不愿意去的就暂时留在这里,我们必须马上动身”,杨真带着这群饱经磨难的弟兄向河套走去。

来到目的地,杨寻带着身壮力大的弟兄夯土建造围墙;白小尘带着身小力微的弟兄伐树备料;孙大旺带人负责采购;凤妮和刘春喜负责后勤供给;牛广堂负责外围巡逻;杨真负责全面工作。由于分工明确指挥得力,所以没到两周时间一个土城堡就建立起来了,四周是用一层一层黏土夯起来的两米高的院墙,北大门是用碗口粗细的木头夹起来的,东西各留有便门。院里是两趟二十间土坯房,房顶铺的全是芦苇苫子。这就是人们熟悉的杨家街(现在的盘山县太平镇兴隆村西)。

有了自己的驻处大家自然非常开心,为了庆祝一下杨家街的建成牛广堂打来了不少的猎物,有狍子、兔子、野鸡,凤妮和众姐妹把它做成可口的美味,孙大旺从西河沿魏麻子烧锅买回来两大坛子烧酒,杨真高举酒碗大声说道:“这几天可把大伙累坏了,从今天起我们就算有了窝,不再过那种漂泊不定的生活了,我们的队伍要杀富济贫替天行道,决不允许伤害老百姓,如有违犯者严惩不待,大家看怎么样呵?”,“只要有吃有喝不再受胡子的气,我们全听你的”,“好!既然大家同意,我们干杯”,杨真双手捧碗一饮而进。“我看今天大家高兴,不如喜上加喜,凤妮嫂子和杨大哥的婚事也一起办了算了”,白小尘在一旁打趣儿道。凤妮的脸立刻红了起来,说道:“你这该死的瘦猴,灌了两泡猫尿就顺嘴瞎掰”,可是她的心里却美滋滋的,大家哄堂大笑。“我看杨大哥和寻子骨肉团圆倒是个喜事,来大伙一起干一个”,刘春喜举起酒碗提出建议。“来,干”所有的弟兄都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第二天,杨真还没起炕凤妮就从门外进来了,杨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你来这干什么?弟兄们昨晚喝多了让他们多睡会儿”。“弟兄,弟兄,你心里就有你的弟兄,当初我还不如让胡子抢去算了,也免得我爹白白送掉一条性命……”话没说完凤妮扭头便向门外跑去。杨真一骨碌身穿上衣服急忙追出去,只见凤妮骑上她那匹枣红马冲出了杨家街,杨真飞身上马紧随其后,他这匹小白龙的脚力要比凤妮的那匹枣红马好,但是他也不敢横马栏住她的去路,因为他了解凤妮的倔脾气,如果那样会更加激怒她,杨真一边追一边喊:“凤妮,快回来,有话好说……”任凭他喊破嗓子凤妮就是不停下,他只好尾随其后任她信马游缰地跑,晨风吹拂苇浪翻滚,朝霞映照忽暗忽明,两匹马一红一白,一前一后驰骋在芦苇荡中。

杨真跑着跑着觉得不对劲儿,这儿好象从前来过,还没等他醒过神儿来,凤妮勒住缰绳甩镫下马跪在一座坟前放声大哭:“爹呀!我来看你了,呜,呜,呜……”这时杨真才恍然大悟,心里觉得对不起凤妮父女俩。他也下马跪在老人坟前,七尺男儿竟然也洒下滚滚热泪,他声泪俱下地说:“老爷子,苍天有眼我为你报仇了,你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他们跪了好长时间,杨真慢慢扶起凤妮说:“我们回去吧,弟兄们该着急了”,“我又没请你来,要回你回去,我得陪我爹多呆会儿”,“我不是怕你有危险吗?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我的家仇还没报呵,郭军长和死去将士的仇还没报呵”,杨真沙哑的嗓子带有哭腔。“报仇,报仇,你就知道报仇,从来就没想过我的将来”,“我怎么没想过你,我就是太过于为你着想才没回关内,没能见到老母亲最后一面,可怜的妹妹现在也下落不明,我的心好受吗?我知道你们父女对我恩重如山,有再生之德,可是,你也得为我考虑一下啊,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七尺男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我喜欢你你心里知道吗?挺大个姑娘家整天和你出出进进的,我算你什么人呀?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走吧”。“我不能走,除非你和我一起走,怎样你才能走呢?”,“你答应教我武功”,“行,我答应你”,“还得答应娶我”,“那不行,我还有重要的事没做呢,不能娶你,我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你怎么办?我得对你负责”,“不,你不能死,如果死我也和你一起死”。“傻丫头,我答应娶你,咱走吧”。“你是真心的?”。“是真心的”。“那好,咱俩一起跪在我爹坟前发誓”。杨真看天也不早了,另外他本来就喜欢凤妮,于是两人倒头便拜发誓盟愿:“回去之后,我自愿娶黄凤妮为妻,如怀有二心愿身首异处”。“我自愿嫁杨真为夫,如怀有二心愿天打雷劈”。两人许完愿,又在坟上嗑了三个响头,骑上马向杨家街驰去。

家里人正在四处寻找,两个人骑马回来了,这把牛广堂可气坏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喊:“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谈情说爱去了,害得大伙一通瞎折腾,也不打声招呼……”。“广堂,行了,别瞎吵吵了,人回来就好”,刘春喜知道这件事肯定另有隐情。杨真知道自己身为大哥不辞而别确实有些失礼,忙抱拳赔礼道:“对不起诸位弟兄了,凤妮是我的未婚妻,她有困难你们说我应不应该帮她?”。“当然应该了”。“我要娶她当媳妇大家可有意见?”。“没有”。“那好,明天我们就拜天地入洞房,弟兄们可要为我好好准备一下,我要名正言顺的娶她”。“大哥,你生气了,我,我……我是个粗人,左嘴笨腮的”,牛广堂觉得刚才自己说话可能有点冒失,于是忙解释道。“不,广堂兄弟说得没错,我们这帮子人是得有点规矩,我也不例外,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甘愿受罚……”。“大哥,广堂没有别的意思,大家也是为你担心呀”,杨寻怕他说出伤害弟兄感情的话,忙截住不让杨真再往下说了。“这事就算过去了,谁也不要再提,我看咱们还是研究明天婚礼的事儿”,孙大旺觉得婚礼应该近早办理,免得凤妮不安心。“婚礼由春喜哥安排,我去西河沿弄几坛子酒回来,咱们得为凤妮嫂子好好操办操办”,白小尘说话间就开始套车。“好了,小尘兄弟去买酒,大旺去请咱老乡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广堂带几个弟兄去弄点儿野味……”,刘春喜有条不紊到安排着。

第二天,婚礼办得红红火火,杨家街上一派热闹景象,一对患难的恋人终于走到了一起。晚上,洞房里传出两个人的对话:“这回你放心了吧,我们已是真正的夫妻了”。“还有件事儿你没做到”。“啥事儿?”。“教我武功呗”。“好,睡觉吧,明天我教你”。在以后的日子里,杨真只要有空果然教起凤妮武功来了,日子一天一天就这样平静地过,象世外桃源一般,杨真也觉得非常奇怪,他感觉这些日子胡子少了,但是他并不知道什么原因,为了弄明真相,杨真派杨寻和白小尘去探明情况。并再三叮嘱道:“千万不能与胡子发生正面冲击,掌握情况立即返回”。“大哥放心,我们一定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好任务”,杨寻和白小尘兴冲冲上路了。

此时关内的奉直战争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先是奉军站了上风,后来直系站了上风,张作霖在奉天坐不住了,亲自入关督战,并告诉手下人继续招兵买马,就连钱三炮这样的胡子头也在征兵之列,赵疤脸怕死说啥也不去,没办法钱三炮只好带着手下那些游俑草寇入关参战了,这着果然生效,张作霖慢慢掌握了主动权,吴佩孚只好伏首称臣。

赵疤脸不去关内除了怕死之外,其实他心里另有打算,那就是白岗子那几百亩高粱地,现在地里的庄稼已经成熟了,他早就动过歪歪心眼,但是有钱三炮在他吓死也不敢,现在他自己想独吞这些地的收成,他真是越想越美,越想越得意。一天,他刚刚在魏麻子那喝完酒,就带着两个小胡子骑着马朝白岗子驰来,正被巡逻的牛广堂发现,牛广堂想回来报信,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牛广堂赵疤脸早就认识,所以他以为牛广堂还是山东逃荒的呢,用马鞭子一指:“牛大个,你他妈地在这儿干啥呢?”。“刚才我正追一只兔子,这个畜生不知钻到哪去了”。“别他马找了,再过几天给我叫几个逃荒的帮我割白岗子的高粱”。“那工钱咋算?我家快揭不开锅了”。“要屁工钱,到时候每人给几捆高粱不是一样吗?”。“那也行,这个畜生钻到哪去了呢?”牛广堂装作还在找兔子的样子。“就这样说定了,别他妈忘了”。“你走吧,保证忘不了”

赵疤脸他们继续向白岗子驰去,牛广堂下出了一身冷汗,看他们走远他立即跑回杨家街向杨真报告。杨真觉得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他叫来孙大旺和刘春喜商量如何行动,孙大旺是个急性子进屋还没等屁股坐稳就说:“干脆带几个弟兄把他干掉算了,省得留下祸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杀界,那样我们会树敌太多”,刘春喜提出不同建议。“最好把他变成我们的人,我们不是本地人,对这里的情况了解得太少,如果他肯为我们出力那效果就会好多了,靠打家劫舍糊口那有悖于我们组织队伍的初衷,毕竟我们这些人要吃饭呵!我想把白岗子那些高粱抢收过来,不知各位弟兄是否同意我的想法?”。“这小子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他是不会轻易归附的”,牛广堂在一边忍不住说道。“既然他吃硬不软,那就狠狠教训教训他”,孙大旺开始坐不住了。“事不宜迟,现在我们立刻行动,一切行动听从杨大哥的指挥”,刘春喜做出最后表态。“那好,春喜和大旺去发动老乡,天黑我们就去白岗子割高粱,凡是参加的人人有份儿,广堂继续巡逻,凤妮负责运输”

没过几天赵疤脸来白岗子准备收割高粱,一见地里光秃秃的,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转念一想:“不对,这里肯定有文章”,他蹲下身看了看高粱茬子全是新的,“嗷噢”一声喊了起来:“准是那几个山东棒子干的,牛大个儿,你不但个子大胆子也不小啊,好,老子今天就看一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弟兄们跟我走”,这伙胡子气势汹汹就奔北马场杀了过来。这一情报早就被牛广堂报告给了杨真,杨真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们来投。

赵疤脸他们很快就来到北马场,他发现南边河套子岗子上的杨家街问身边的胡子:“这啥儿时候盖起这么多窝棚?”。“准是又来了不少逃荒的”,一个胡子说。“当家的,你看,那不是高粱垛吗?”。“他妈了吧子的,果然是这帮穷鬼干的,走,过去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说着驱马就过来了。“院里有带活气的出来一个”,赵疤脸在大门外喊。他喊了半天没人答话,他急了,下马带着两个胡子把大门推开就走进院内,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哨响,大门嘎吱吱关上,房上和高粱垛上跳下七八个山东大汉,眨眼间三人被绑得结结实实,众弟兄押着他们来到杨真面前,杨真问:“你还认识我吗?”。“眼熟,想不起来了”。“那好,我来告诉你,我就是刺杀杨宇庭的杨真”。“嗄……”,赵疤脸立刻裤裆湿了一片。“你不是想拿我去领赏吗?没想到如今却落到我的手里了,弟兄们把他给我扔到辽河里喂鱼去”,话音未落几个弟兄上来就要把他拖走,赵疤脸眼前一黑瘫倒在地:“等一等,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我承认我人品不好,可是我姓赵的可从来没杀过人啊,那些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儿全是三秃子干的,与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啊”,他想做垂死挣扎。“你知道三秃子在哪儿吗?”。“不知道,可能跟钱三炮入关打吴佩孚去了”。“他让我给杀了”。“嗄,这小子该杀”。“你想不想死啊?”。“当然不想,如果你能放我一条生路,我一定重新做人,痛改前非,为杨大将军效命”,赵疤脸心里明白杨真现在成气候了,自己跟他斗那是白白送死啊。“给他松绑,但马匹枪支暂时扣押”。“谢谢杨大将军,谢谢杨大将军”。赵疤脸是个典型的老滑头,眼下保命要紧,只要能活命什么枪啊、马啊那些算个鸟毛。“老赵啊,你也老大不小的,干点儿什么营生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当胡子呢?”,杨真开导起赵疤来了。“眼下时局不稳,民不聊生,咳,干啥都难啊”,说着说着假模假式地竟然挤出两滴“猫尿”来,这路人全会演戏,天生演员的材料。“你看看这满院的高粱垛够我们吃一年的,如不嫌弃那就跟我干吧,保管亏待不了你”。“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你准备让我为你干什么?”。“也没什么,弟兄们的花消,孩子老婆们的穿戴都得用钱,你帮我找一找门路,看看能不能做点儿买卖”。“买卖倒有,就是风险太大”。“什么买卖?”。“贩盐,官府抓得紧,如果被抓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就不会动一动脑子,人们每天都在用盐,官府也不能把老百姓的盐给断了,我们贩那叫私,官府贩那就叫公,我们如果弄到官府的印符不就畅通无阻了吗?”,杨真引导他想办法。“田庄台镇有个王总管过去跟我有过交情,可是现在都已经是民国了,他还在不在位就很难说了”。“凤妮,准备酒菜,我和老赵整几盅”。“陪这种人喝酒你真疯了……”凤妮显然不高兴了。杨真转过头来继续对赵疤脸说:“我看过几天你和大旺还有广堂兄弟去一趟田庄台镇,我就不去了,不瞒你说那是家父殉难的地方我去会心情悲痛,反而影响谈生意”。“那也好,成不成先走这一趟吧”

不大工夫凤妮和几个姐妹把酒菜备齐,弟兄们喝得非常尽兴,大家你一杯我一杯敬赵大哥,把赵疤脸灌得脸上的刀疤都快开口说话了。他一个劲儿说:“你们这些山东棒子真他妈实在,够义气,够朋友,可交,我算服了你们了”。正在弟兄们开怀畅饮时,凤妮和姐妹们在另一间房子唠嗑,她问众姐妹们道:“这群山东棒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男人们的事儿,咱上哪儿猜去”,刘春兰说,她是刘春喜的妹妹还是杨寻的未婚妻,她和凤妮最亲也不隔心所以想啥说啥,其他姐妹应道:“春兰说得对,咱上哪去猜”。“你们都是锅台转儿,不跟你们说了”,凤妮生气地离开了房间。

其实杨真想近快弄到钱组织一只象样的队伍好杀张作霖和日本人,但是跟赵疤脸不能说实话,其他弟兄都知道这个计划。等喝完酒众人都各自回屋睡觉了,凤妮风风火火来找杨真,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质问杨真道:“你是疯了还是吃错药了?赵疤脸是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人为了钱连他亲爹都能出卖,何况你跟他萍水相逢,早晚会让他给你坑了,哼,傻了吧唧……”。“行了,行了,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操这份闲心干啥?早点儿休息吧,明天还有不少事儿呢”。“你不告诉我就别想睡觉”。“好,我告诉你,别生气了,小心肚子里的儿子”,杨真拗不过凤妮只好告诉了她,并再三强调不能和外人说。

过几天,赵疤脸带着孙大旺和牛广堂来到了田庄台,他真就打听着了那个王总管,但是现在人家是镇长,尽管和人家怎么攀近乎,可是这个王镇长还是没想起来赵疤脸是谁,最后还是孙大旺把白花花的“袁大头”献上去,人家才答应帮这个忙。

因为有王镇长的关照,所以买卖做得相当顺利,十天半月牛广堂就把成总的银子送回来,杨真感觉离自己的计划越来越近了,就在这时杨寻和白小尘从外地回来了,并带回一个让杨真震惊的消息。

日本人终于采取了及其卑劣的手段,在黄姑屯把正在返回奉天的张作霖的专列炸得面目全非,张作霖经抢救无效死亡,东北军前途命运的重任落到了少帅张学良的肩上。

杨真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十分沉痛,自己的仇敌却被自己更恨的仇敌给杀了,心里说不出是喜还是悲,总之不是滋味,说告慰死去的将士吧,那又不是自己亲手杀的仇人,说继续报仇吧,那仇人的确死了。他没想到张作霖狠狠地把日本人耍了一下,看来当年他只是想利用日本人干掉我们而并未真的卖国。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日本人。

“大哥,我看现在局势极其动荡,日本人对东北早就垂涎三尺想霸为己有,而恰在这时张作霖又一命归天,蒋介石虽拥兵自重怀有统领全国之志,但恐怕力不从心民心向背,听说江广两湖一带又闹起共产党,我们何去何从大哥还应早做决断”,杨寻分析着时局。“有张学良在,我想日本人也奈何不了”。“大哥有所不知,张学良被蒋介石任命为中华民国陆海空副总司令,恐怕将来他的行动得受蒋总裁的控制了”。“我们见机行事,先稳住根基再说”。“大哥,快去看看吧,凤妮嫂子要生了”,正在这时春兰从外面边跑边喊地进来。

杨真二话没说扭头向凤妮的房间跑去。当他跑到门口时,一声“呱,呱,呱”婴儿的哭声从屋内传出来,他忙问:“是儿子还是女儿?”。“大胖小子,足有八斤多”。杨真听说是儿子乐得合不拢嘴,进屋给凤妮擦了擦汗,一家人沉浸在无限的快乐之中。很快孩子就出满月了,这段时间可把春兰忙得够戗,杨寻看着自己的侄儿心里也乐滋滋的,凤妮打趣道:“想当爹了,那就快把春兰娶过来”。臊得杨寻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春兰见此情景也捂着脸跑出房门。

有一天,杨真找刘春喜给儿子起名,刘春喜根据孩子的生辰八字又查一查五行多少给这个孩子起名为杨百涛,这个名字杨真非常喜欢并夸春喜为孔明在世,高兴之余两人谈起了杨寻和春兰的婚事,两人都同意在春节之前帮他们把婚事办了。不久杨寻和春兰结婚了,婚礼操办得红红火火。杨家街笼罩在一片喜气氛围之中。

田庄台那边,赵疤脸看钱挣得非常容易就犯了老毛病,经常出入妓院和赌场,尽管孙大旺苦口婆心地劝他,他依旧我行我素,有一天牛广堂和他赶着马车去营口拉盐,刚到盐场他就溜了,牛广堂只好自己装好满满一车盐等他,等了一天也不见他的人影,孙大旺在田庄台的店铺里等货,等到天黑还不见两个人回来,心里非常焦急。午夜时分赵疤脸才悠哉游哉地回来,牛广堂怒气冲冲问他:“你干啥去了才回来?”。“我去嫖娘们儿了,你管得着吗?你又不是当家的”。“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敢骂我,山东梆子”。“我还要打你这个混蛋”,说话间两人扭打在了一起。那赵疤脸当然不是牛广堂的对手,不大工夫打得赵疤脸是鼻青脸肿直求饶,而牛广堂却毫发未损,他怕耽误正事,把赵疤脸扔到拉盐车上就往回赶。赵疤脸嘴里还不停地骂:“咱不算完,山东棒子,你等着瞧”,牛广堂也不理他一心想回到田庄台的店铺见孙大哥。事也不巧刚到田庄台大桥就被几个当兵的截住了,其中有个当兵的问:“车上拉的什么?打开看看,呐,谁让你们倒卖私盐?”,“我们有镇上发的许可证,怎么算倒卖私盐呢?”。“什么镇上,现在这里已经军管了,食盐属于战备物资没有我们钱团长的命令谁也别想过去,把他俩给我绑了,盐车扣押”,不容分说把两人捆得死死的。

这个钱团长就是钱三炮,奉军败走出关后,他被张学良任命为营口地区警备团团长,手下有那三五千人,刚刚上任不久所以全区戒严,耀武扬威查这查那,原来的行政官员统统靠边站,这个钱三炮可不是当年的胡子头了,那真是威风粼粼杀气腾腾。两个人很快被压入监牢,赵疤脸大嘈大嚷要见钱团长,说他和钱团长是故交,当兵的不知是真是假,只好带他见钱三炮,他一看眼前果然是钱三炮,象受委屈的孩子见到大人似的跪地便大哭,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当家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什么当家的,如今是民国了,讲自由平等,民主民权,不许再闹胡子了”,钱三炮示意左右退下,并亲手把他扶起。“钱团长,我冤枉啊,都是他们逼我干的,不信你看这儿”,他指了一下自己的青眼眶说。“当初我让你跟我去关内打吴佩孚,你脑袋摇得象拨榔鼓似的,如今竟然落魄到这般田地,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现在真后悔没听你的话呀,如能逃此一劫你让我做牛做马都行”,赵疤脸装出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说。“你这叫倒卖战备物资,论罪当枪毙你知道吗?看在你我弟兄多年的情分上,只要交元凶可以免你不死”。于是赵疤脸就把孙大旺给交代了出来。孙大旺等了两天不见人影心如火燎,知道肯定出事了,他也觉得情况不对,这几天老有国民军在街上巡逻,后来托人打听才知道他俩被抓的消息,他刚想回到杨家街给杨真报信,门一开进来几个当兵的把他给带走了。

赵疤脸检举完孙大旺自以为将功补过,可以在钱三炮面前求个一官半职,因此他恬不知耻地向钱三炮谄媚道:“这次您回来,我可再不受那两个山东棒子的气了”。“受气也活该,你以为翅膀硬了,可以自己拉绺子独挡一面大干一场,怎么样?事实证明离开我这个拐棍儿你他妈就得瘸,你也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这掉脑袋的买卖你竟然也敢干,这次幸亏遇到我不然你这吃饭的家伙早他妈搬家了”,钱三炮越说越生气狠狠指了一下赵疤脸的头。“钱团长教导的对,下次我再也不敢了”。“什么?你还想有下次,这次我能不能保住你这条小命儿还不一定呢,事情不象你想象那样简单,我得向辽西省警备司令部请示,人家不同意我也保不了你”,钱三炮故意吓唬他说,其实无非想借机揩点油。听完这话赵疤脸脸吓得煞白腿一软扑通就跪在钱三炮脚下,磕头如捣蒜央求道:“您可得给我想一想办法啊,只要能保住我这条小命,今后我就是为你当牛作马也心甘情愿……”,话未说完他便嚎啕大哭泪如雨下。“起来,起来,看你那熊样,也不怪那两个山东棒子欺负你,人家被打入死囚牢里连牙口缝都没欠,至今也不知道他们的同党是谁,如果你能供出背后的同党那我可以免你一死”。“我,我……”,赵疤脸刚想要供出杨真来,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和刺杀杨宇庭的通缉犯勾结在一起那有几个脑袋也得搬家,况且自己还有独吞白岗子高粱地的想法,于是他改口说道:“我上哪儿知道他们的同党呢,他们平时对我非打即骂,什么事也没跟我说过”。“那好,你就等着和他们一起枪毙吧”。“别的,当……”,‘家的’俩字还没出口,钱三炮一瞪眼他吓得立刻咽了回去道:“钱团长,摆平这事得出多少银子?我认罚还不行吗?”。“认罚?你他妈能有几个银子,那可得白花花的银子铺路啊”。“只要能摆平,我就是砸锅卖铁东挪西借也凑够这笔钱,决不白话,你就出个价吧”。“最少得一千块现大洋,少一个子儿你也别想逃脱罪责”

赵疤脸一听当时脑袋就冒汗了,上哪淘弄那么多钱去,现在他连十块大洋也没有阿,但他马上又有了鬼主意,于是问道:“这么多钱是保我一个还是我们仨都保呢?”。“咋的?还跟我讨价还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把他俩也放了,我们凑钱能好凑些,另外他俩在里早晚会把我咬出来,你就杀人杀个死救人救个活放过我们这一马吧”,赵疤脸这小子是真他妈能白话,软磨硬泡死皮赖脸真就把钱三炮的心说活了。

钱三炮想如果把他逼急眼了放起横来就一分钱也得不着了,他们的小命能值几个钱,于是便道:“等钱到位再说吧”

此时的杨家街正沉浸在一片喜气氛围中,杨真喜得贵子,杨寻洞房花烛,大把大把的票子源源不断从田庄台飞来,正在这时赵疤脸从田庄台跑回来了说:“大事不好了,大旺和广堂被国民军抓起来了”

众人听后大惊失色,立刻围过来一听究竟,赵疤脸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他主要是说拿一千块现大洋赎人的事,对出卖孙大旺和与牛广堂打架的事丝毫没提,大家还以为他的脸是被国军打的呢。“事不宜迟,大家看怎么办?”,杨真问大家。“救人要紧,不管怎么的也要把两位弟兄救出来”,杨寻表态说。“等一等,我有话要问一问赵大哥,论武功你和两位兄弟没法比,怎么他们俩进去你却跑了出来,这里是不是另有原因?”,刘春喜对赵疤脸产生了怀疑问道。“我也进去了,这不放我出来凑钱吗?赶快想办法凑钱吧,回去晚了,他俩就没命了……呜,呜,呜”,他那“猫尿”说来就来。“凑钱准得有个时间吧,他们就没告诉你截止时间?”,白小尘心眼儿多,他对凑钱时间段产生了怀疑。“没定具体时间,但是越快越好,晚了怕有什么变化”。“我看这样,杨寻和小尘立刻套车去盘山镇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全部卖掉,春喜去向老乡们借一借,凤妮和春兰把家里所有的现银和细软凑到一起,算一算能有多少”

第二天,大家把所有的钱凑到一块也不到五百块现大洋,这可急坏了杨真和所有弟兄,经过大家研究决定这笔钱先由赵疤脸和刘春喜负责交给钱三炮,余下部分让他容缓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钱三炮看送来这么点儿钱嘴差点撇到耳朵后边去,但是看在钱的份儿上还是欣然笑纳了。尽管赵疤脸嘴巴子白话得冒白沫子,说了不少好话,可是钱是一分不能少,并限期一个月,否则交给上边处理那后果不堪设想。他俩只好灰溜溜回到杨家街。杨真被钱逼得没咒念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于是问赵疤脸道:“那个王镇长跑哪去了?”。“我也不知道啊”。“这叫什么人,朋友遭难他却鞋底抹油溜了,当初咱给他几成好处费?”。“五五分成,咱可从来没亏待过他啊”。“必须把他找着,明天咱哥几个全部出动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着,先君子后小人,如果他不借咱就抢”

那个王镇长自从钱三炮的队伍开到田庄台他就跑了,现在在盘山镇开了一个大车店和两个铁匠炉,日子过得也算相当不错,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三房姨太太围前围后的转,好不逍遥快活。杨真他们把田庄台翻个底朝天也没找着那个王镇长,哥几个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到盘山镇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杨真说:“找个大车店住下,明天继续找”

哥几个随便就进了一家大车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家大车店正是王镇长开的。经过一翻寒暄之后王镇长把弟兄们让到了内院,赵疤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王镇长非常震惊地说:“这些事情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啊”,又假惺惺问道:“两位兄弟生命没有危险吧?”。“这正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你如果肯借钱给我们他俩的性命可保,如果不借那定死无疑”,杨真首先把话挑明了。“这,恐怕有点儿难度,你们还是……”。“什么?实话告诉你,今天你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不然的话,老子明天向国军告发你,你也是死罪一条”,赵疤脸有众位弟兄撑腰也上来底气了。“他要不借,咱就抢”,白小尘喊了一声。王镇长看这架式再说不行怕引来灭顶之灾,于是说道:“多少钱能够呢?”“最少得五百块现大洋,你看有什么困难吗?”。“我尽量凑吧”

不大工夫就凑齐了,本来他王镇长拿出这点儿钱就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他主要是担心日后这帮人不还他,这钱白白打水漂。杨真早就看透他的心思了便说:“老王啊,我给你打个欠条日后一定还”。“不用了,有就还,没有就拉倒”,老王虽然这么说可是杨真还是给他打了欠条,第二天把钱送给钱三炮果然放出了两兄弟,大家高高兴兴回到杨家街却发现赵疤脸不见了,赵疤脸知道这么一折腾杨家街肯定日子不好过,于是就留在钱三炮身边当了一条看家狗。

虽然进去不到一个月时间,但是孙大旺和牛广堂明显见瘦,大家把最好吃的拿来给他们俩吃,最好用的拿来给他们俩用。俩人很快恢复了体力。经过这次教训大家都长了不少经验,这违法的买卖说啥也不能干,很快就到了春节,大家在饭桌上畅所欲言,大半是关于怎样挣钱重振杨家街的事,只听杨寻说:“上回大哥让我和小尘兄弟去打探消息时,我认识了一个内蒙的人,听他说他那里的马匹很便宜,如果能倒一批到广宁县肯定能卖上好价钱”。“看起来也只有这一条道可走了”,刘春喜对杨真说,杨真点了点头。“这次顺便打听一下杨秀的消息,我还真怪想她的”,杨真对杨寻说。春节刚过,杨寻和白小尘就上路了。

大约过了一个月时间,杨寻和白小尘从内蒙赶回十多匹蒙古马,这回北马场真的有马放了,弟兄们看着这些膘肥体壮的蒙古马,各个伸出大拇指夸杨寻和白小尘,俩人受宠若惊差点儿把偷马的实话说出来。但是不管他俩怎样伪装,杨真和刘春喜还是看出了破绽,他们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不能扫大家的兴,穷困到这般境况的弟兄们需要鼓舞一下士气,所以二人视线相对了一下便哈哈大笑起来,杨真拍拍手说:“好啊,这回我们可有救了”。“可不是,哈,哈,这么好的马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刘春喜补充道,大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陶醉在一片欢乐声中。

人就是这个样子往往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有时不得不说些违心的话,即便是杨真这样富有正义感的人也不例外。这些马由孙大旺和牛广堂负责在广宁县销售,很快兑换回现金,这便成了杨家街遭劫难后弟兄们淘到的第一桶金。从此总会有一些蒙古马出现在杨家街北的草甸子上(也就是北马场),然后又陆陆续续被牵走卖掉。挣到钱了把欠老乡和王镇长的钱还了,真是无债一身轻啊,杨家街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杨家街外草色青青,马牛肥壮沟河纵横,夏天雨水充沛莺歌燕舞,冬天狍子乱串野鸡上房兔子横行,好一个世外桃源,好一个鱼米之乡。没过两年,春兰生了个小子叫杨百松,凤妮生了个小子叫杨百林,这时的杨百涛已经能帮大人干活了,有一天,百涛骑在爹爹的肩头去马场看马,凤妮喊道:“你下来自己走让你爹歇歇”。“我不下来,除非爹爹答应给我讲故事”, 百涛顽皮地答道。“好,好,我给你讲,那是在清朝末年……你爷爷就是在那次战争中殉国的”,杨真正动情地讲着。“不听,不听,不听,你都讲一百遍了”。“好,我再给你讲一个,那是在民国八年……你姥爷就是被胡子打死的”。“不听,这个也讲一百遍了”。“你也是,总讲这些干啥,我都听腻了,我看你是做下病根了”,凤妮不高兴地说。“好,不讲了,去找小伙伴玩吧”。“走了,我找小霞和小东他们玩过家家去”, 百涛蹦蹦跳跳的跑了,这小霞是刘春喜的女儿,小东是孙大旺的儿子,他们的年龄相仿经常在一起玩游戏,什么过家家,盯死人,河沟里摸鱼,草窠里拾鸟蛋,倘若冬天就在冰上打陀螺和滑冰车,一年四季玩得好不快活,孩子一年一年长大了,杨真和凤妮也一年一年的老了。当时南大荒流传这样一首歌谣:

草色青青没马蹄,

桃花醉人杏花迷。

野鸡上炕蟹进锅,

棒打狍子瓢舀鱼。

快乐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痛苦的日子又总是那样漫长,1930年的中原发生了军阀混战,蒋介石命令张学良把东北军开赴中原,钱三炮这个团也被派往前线参加战斗,赵疤脸怕死又没有跟钱三炮去,1931年蒋介石忙着在江西剿共,并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混蛋逻辑,日本人趁这个机会发起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件。1934年3月日本关东军把爱新觉罗.溥仪从天津接到新京(长春)组织伪满政府,从此东北人民被沦为亡国奴,并坚持十几年的反抗日本侵略者的斗争。

赵疤脸看日本人用不到三天的时间就占领了东北,他立刻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汉奸。整天围着日本人转,一副奴才样,真给中国人丢脸。日本人想在思想上和文化上进一步统治东北,他们要求满洲国民全部学习日语,赵疤脸也装模作样地捧起一本日本小学教科书,开始学习日语,日本人嫌他学得慢,于是想在中国十多岁的孩子中选一个,日后好当老师,这时赵疤脸想起了聪明伶俐的杨百涛,他在日本关东军驻盘小队长林久太郎面前拍胸脯说:“林久太君,您放心我管保为您找到一个满意的小孩”。“你地说话算数,皇军重重有赏”。“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赵疤脸听说皇军有赏心里乐开了花,美得连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于是他便带几个狗腿子向杨家街奔来。

杨真听说张学良没放一枪一炮就把整个东北拱手相让给日本人,他真是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他找来刘春喜说道:“如今日本人骑在我们头上拉屎,而国军却连个响屁都不敢放,这叫什么军队啊,国军只会打内战不会抗外寇,看起来我们必须组织起自己的队伍,明天我们俩把杨寻他们哥几个找回来,商量一下下部计划”。“凤妮和春兰带着一帮孩子我怪不放心的,你应该和凤妮去把仙水岗子的李大爷老两口接来,日后也好有个照应”,春喜担心地说。“好,我这就去”,杨真和凤妮把李大爷老两口接来后,他就和刘春喜上路了。

这一天,杨百涛正和小伙伴们在草甸子上边放马边玩游戏,赵疤脸领着一伙狗腿子来了。他指着杨百涛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杨百涛,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我是你赵大爷,你跟我走大爷让你进最好的学堂”。“我又不认识你干啥要跟你走?”。“臭小子,这回你可有好运气了,日本太君请你去当教书先生,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还不谢谢我”。“我妈不让我和不认识的人走”。“你过来吧,你妈算个老几”,不容分说过来几个狗腿子就把杨百清拽到马上,其他小伙伴看事情不好撒丫子往回跑,几个孩子跑到杨家街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大娘,不好了,百涛让胡子抓跑了”。“啥?”,凤妮眼前一黑忙问道:“胡子长啥样?他们说了些啥?”。“有个人脸上有块疤,说是让百涛哥去当教书先生”。“赵疤脸,坏事都让你做绝了,等杨真回来咱新帐旧账一起算”,凤妮知道这次赵疤脸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杨真回来再作打算。

杨真和刘春喜去找杨寻的同时,杨寻和白小尘正赶着一批马向盘山而来,走在沟帮子时被一帮日本关东军拦住,马匹全部被劫。幸亏人没被扣众弟兄才能在胡家窝铺相聚,看起来有日本人在这贩马的生意也做不成了,于是弟兄们马不停蹄回到杨家街。

听说杨百涛被赵疤脸劫走的消息众弟兄义愤填膺,有的说:“跟他们拼了,弟兄们要死死在一块”。“不能鲁莽从事,日本人不同当初的几个胡子,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把日本人赶走我们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当初我没杀赵疤脸是因为他还没投敌叛国,如今他竟然给日本人当狗腿子,真是罪不可赦,我想他暂时不会把百涛咋样,以后这样的事还会经常发生,所以我们趁这机会把人马组织好,保护好杨家街的安全”,杨真分析着敌情说。“那百涛的命就不要了?”,凤妮气愤地质问杨真道。听凤妮这么一说,杨真低头沉默不语,其他弟兄立刻拔出家伙往外冲去要救百涛,正在这紧急关头刘春喜高声喝道:“都给我站住,你们这样做只能是害了百涛”,大家看平时威望非常高的刘春喜怒目拧眉,脸色难看,就乖乖收起家伙站住了,尤其是后句话让大家更摸不着头脑。刘春喜接着说:“我们连赵疤脸弄走百涛去干什么都不知道就冒然行动,这样能有把握打胜仗吗?我已经问过小霞,她说赵疤脸是让百涛当教书先生,我分析这不是赵疤脸胡说,里面一定另有隐情”。“还是春喜哥说的有理,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孙大旺急切地问。“我想先让小尘兄弟去打探一下回来再做决定,不知大家可有意见?”。“我也去,我也去……”,大家抢着要去。“好了,都不要争了,我一个人就行,人多目标大行动更不方便”,白小尘说着就上路了。

白小尘很快就来到盘山镇,他见街道冷清买卖萧条,王镇长的大车店一改往日的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在大车店南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新盖起了一排红砖二层小楼。日本的红膏药旗迎风摇摆,怎么看怎么别扭,他想东北肯定沦陷了,心里不由生出一种亡国无家的酸楚。围着二层楼有驻军、学校、会馆、店铺等建筑。白小尘来到王镇长的大车店,王镇长先是一愣,接着便满脸赔笑地问道:“兄弟住店吗?”。“不住店,我向你打听一个人”。“谁?”。“赵疤脸”。“这个狗汉奸,他如今可是日本林久太君的红人,了不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几句日本话,经常带着日本人出来狐假虎威,为日本人干事欺压百姓,坏事都让他做绝了,我的地皮大部分也被他白白送给了日本人,我原来的两个铁匠炉被日本人给拆了,你看那一排红楼就盖在那里,如今的买卖糊口都成问题,我恨透了赵疤脸了”,王镇长向白小尘哭诉着自己的不幸。“怎样才能见到他呢?”。“不好见,即使见到恐怕也难帮什么忙,你找他到底想干啥呢?”。“实不相瞒,杨真的儿子被他抓来了,我想找他要人”。“你快回去吧,门儿都没有啊,你看见那所学校没有,那里关的全是他们抢来的孩子,都十三四岁,说是将来让这帮孩子教咱们中国人学日语,他妈的,中国人学日语干啥,这哪还像咱自己的国家啊”。“你能带我去学校边上看看吗?”。“行,走吧”。白小尘和王镇长来到学校围墙外站在土坡上往校园看,里面有二十多象百涛一样大的孩子们,白小尘一眼就看见了百涛,看样子日本人只限制了孩子们的人身自由,并没伤害他们的身体,白小尘心里稍微放心了些,正在这时从远处跑过来几个日本宪兵,白小尘立刻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回到杨家街大家听到消息又是惊又是喜,惊的是从此骨肉分离难得一见;喜的是孩子毕竟没受伤害。杨家街外依旧草色青青,牛羊依旧肥壮,河流依旧纵横,一切也恢复了平静,只是在大家心中多了一份沉重的挂念,空气中少了孩子们快乐的笑声。

东北沦陷后日本人疯狂地掠夺各种资源,为全面侵华做准备,修路开矿挖河架桥到处需要民工,被抓的民工吃不饱睡不暖,整天挣扎在死亡线上,他们任意地残害百姓,加班加点不给加工钱,把民工当奴隶一样使唤,也有反抗的民工,但他们不是被活活打死就是被狼狗咬死,真是惨不忍睹令人发指。

赵疤脸看这次报复这些山东棒子的机会来到了,他带着自己的狗腿子来到了北马场,挨家挨户宣传日本皇军征集民工的政策,好处说了一大堆,可是谁要是胆敢不去那就得就地正法,一些胆小的百姓不得不跟他走,可是到了杨家街他就没那么幸运了。

赵疤脸以为有日本人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但杨家街的英雄豪杰可不买他的帐,他来了之后所有的人像没有那回事似地,该干啥还在干啥谁也不和他搭话,他自讨没趣地说:“兄弟们忙着呐,我有个好消息相通知大家……”。“少挑好听的说,我问你百涛他现在咋样?是不是哭着喊着要回家,如果你不赶紧把他放回来别说我们不客气”,凤妮指着赵疤脸问道。“你们是真不知道好歹啊,我帮了你们大忙了,不但不谢谢人家还出言不逊,杨百涛现在吃的住的比你们不知要好几百倍,整天的学习功课增长知识,将来一旦被皇军选中当个一官半职的,你们家是多大的荣耀啊,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呸,那么大的好处咋不把你儿子送去?”,凤妮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我不是没儿子吗,要是有还用你说,我早就把他送去了,你个老娘们家家的我不跟你说,杨真大兄弟你过来我和你唠唠,现在皇军要在营口建个港口,需要大约几千个民工,包吃包住还包工钱,你说这是多好的买卖比你整天倒动牛马猪羊不强得多吗?那玩意有赔有挣,这是管挣不赔呀,你如果要同意去我可以让你当个队长什么的,不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你要怎样?”。“我回去禀告太君那可就不像我这态度了”。“老赵啊,不管怎么说当初我们也是弟兄一场,我就问你一件事,能不能把我儿子放回来?”,杨真虎目圆睁地问道。“那我可办不到”。“那我再问你你到底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中国人呗,康德皇帝已经在新京登基了,难道你会不知道?”。“你这个没有骨头的东西,现在都已经是中华民国了你还叩拜那个满洲国的傀儡皇帝,日本人在咱的国土上横行你还为他们卖命?我再问你一句能不能把我儿子放回来?”。“我,我,我回去和太君商议商议,兄弟们咱们撤”,赵疤脸感觉理亏一时无法回答。“站住,你这个汉奸,走狗”,牛广堂在一旁掏出枪来对着赵疤脸的脑袋就是一枪,赵疤脸当场气绝身亡,他那罪恶的一生也就此结束,那些狗腿子和日本宪兵一看这还了得,于是举枪便射,牛广堂还击两抢就倒在血泊之中,杨真掩护春兰小霞还有杨百松钻进了东南的槐树林,孙大旺掩护凤妮杨百林还有小东向西南的苇塘跑去,其他弟兄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最后终因寡不敌众纷纷战死,刘春喜在子弹射完的情况下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最后身中数枪手里还攥着敌人的一绺头发,死时二目圆睁。白小尘骑着高头大马把敌人杀得七零八落血肉横飞,最后死时浑身是血枪伤无数。杨寻坚持到了最后时刻,他躲在大门后不断还击敌人,把敌人的火力全吸引过来,给春兰和凤妮撤退赢得了足够的时间,敌人的火力一起向他射来,血把衣服和大门粘在了一起,身体上的枪眼像蜂窝一样。杨家街转眼间血流成河,杨真一边还击一边命令春兰他们快跑,不幸腿部中弹被擒,凤妮因为路熟领着孩子们跑得比较快,不幸的是孙大旺被追上来的敌人击中头部牺牲。杨真被捆绑起来敌人把它拖到杨家街,林久小队长听到枪声后也迅速赶到出事地点,看到赵疤脸和众多手下人的尸体气得如狼嚎一般,走到杨真面前厉声问道:“你什么地干活?”。“小日本,我日你妈的干活”林久没想到这个中国人竟敢骂自己,命令手下人把他吊在杨家街的大门柱子上,底下堆满柴火点着,顿时杨家街成了一片火海,杨真就这样被日本人活活给烧死了。

凤妮领着孩子们跑了大约五六里路回头望去,只见杨家街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她心想这下弟兄们凶多吉少难逃此劫,她又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咬了咬牙把泪水往肚子里咽,他知道此时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于是他们风餐露宿,经过三天三夜的奔波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排灰砖房,院子里摆满了缸,她知道这是魏麻子烧锅便向院里喊:“魏大哥,我是凤妮”,“凤妮?你上这来干啥?”,魏麻子从院里出来疑惑地问。“杨家街遭难了,你先给我开门进屋再跟你慢慢说”。魏麻子把门开开让她们娘仨进屋,他知道这肯定是出大事了就问道:“这俩孩子是谁?杨家街到底出什么大事了?”。“这是我二儿子杨百林,这是孙大旺的儿子孙小东,孩子们快过来给你们的魏大爷磕头”,百林和小东二话没说跪地下就磕了三个响头,魏麻子连忙扶起两个孩子说道:“凤妮啊,你有事说事这是做啥吗?”。凤妮就把赵疤脸如何抢走杨百涛,又如何带人来抓民工,广堂兄弟如何打死赵疤脸和杨家街被烧的经过详细地对魏麻子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兄弟们能活下来几个都不好说,也许全都活不成,魏大哥我求你帮我看着这两个孩子,我回去看看究竟”,凤妮说完扭头就想回去,巍麻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道:“你现在不能走,外一再碰上日本鬼子那你的小命就难保了,老婆子快烧火做饭,他们肯定饿得够呛,菊花出来和你的两个哥哥一起玩”,话音未落从里屋跑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这姑娘长得那真叫一个水灵,一双大大的眼睛像葡萄粒儿一样镶嵌在嫩白的瓜子脸上,樱桃小嘴不笑带有三分笑,嗓音清脆,落落大方。

吃完饭魏麻子把下屋收拾出来,让凤妮领着两个孩子驻,可是凤妮实在是惦记杨真他们,半夜里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离开了魏麻子烧锅,走到西河沿大桥发现有两个日本兵,她刚要转头撤走已经来不及了。“口令?”,两个当兵的拦住她问。凤妮哪知道什么口令,他灵机一动便说道:“串亲戚的”。“串亲戚的?串亲戚的咋这么晚出来?我看你象女八路,把她捆起来交给林久小队长”,俩人不容分说便把凤妮捆得结结实实。

凤妮紧闭双眼尽量不让眼泪滚落下来,心里却翻江倒海万箭穿心般地难受,心想这次恐怕在劫难逃。这俩小子见凤妮是个女的又只身一人便动了邪念,彼此会意地一笑把凤妮抬进了茂密的芦苇荡,凤妮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但由于乳房丰满容貌俊美两个小子并没嫌她老,依旧往下扒她的裤子准备发泄兽欲,凤妮感觉要被人糟蹋便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那真是声嘶力竭拼死反抗。“这荒郊野外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还是乖乖依了我们吧,免得皮肉受苦”,一个小子边解裤带边说。“住手”,正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闪现,两个小子提拉着裤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那人已经来到身边,这俩小子刚想够地上的枪被来人两脚踢翻在地,那两支枪早已握在了这个人手里并直顶他们俩的脑袋,两个小子看事情不妙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女八路,把我也捆起来送到林久那里”。“不敢,不敢”,两个小子嘴里说不敢眼睛却转个不停,突然一个小子站起来扑向了这位女侠,被女侠一个苏秦背剑抛到了空中,另一个急忙来抱大腿被女侠一脚踩在了地上,俩小子看女侠武功高强不是她的对手撒腿就跑,只听“砰,砰”两抢,俩小子命归西天。

此女侠不是别人她正是十多年前与杨寻失散的杨秀。她自从与杨寻失散之后便参加了共产党,这次是奉上海苏区总部的命令来东北组织抗日工作,林久接到关东军总部的密令正在搜查杨秀,所以设卡堵截误抓了凤妮,凤妮被抓时杨秀正在芦苇荡中隐藏。

杨秀解开凤妮的绑绳问道:“这么晚还出来串亲戚多危险,敌人听到枪声肯定会来这里抓我,我们得赶紧撤走”。“请问恩人叫啥名字?”。“我叫杨秀”。“杨秀?你可有姊妹兄弟?”。“咳,你问这干啥,多年失散一言难尽啊”。“他们可是一个叫杨真,一个叫杨寻”。“哎呀,你怎么知道这样详细,莫非你认识他们?”凤妮一把搂住杨秀泣不成声,哭过之后他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杨秀感觉远处有敌人的人嚷马嘶声,于是拽起凤妮向杨家街方向跑去。

杨秀和凤妮来到杨家街一看尸横遍野,杨家街已经是一片废墟,姑嫂俩都惊呆了,凤妮是个暴脾气立刻就想单人匹马独闯林久太郎的老巢,杨秀一把拽住了她说道:“嫂子,难道你想让我们全军覆灭吗?”。“我非要杀了这些乌龟王八蛋,给你的两个哥哥报仇,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小日本鬼子我跟你们拼了”,凤妮失去了理智大喊大叫。“你这样去只能是白白送死做无谓的牺牲,斗争需要依靠老百姓,依靠那些和我们一样受日本人压迫的苦难的同胞们,像你这样个人英雄主义只能造成更大的牺牲”,杨秀紧紧攥着凤妮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老百姓看凤妮回来了纷纷围拢过来,劝他往开想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也要活下去,杨秀凤妮和父老乡亲们掩埋了各位勇士的尸体后,杨秀悲愤而动情地说:“父老乡亲们,这场悲剧我们要牢记啊!日本人抢我土地杀我同胞,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抵抗日本人,这样我们才能不当亡国奴,如今的满洲政府是傀儡政府,他们是为日本人效命的政府,而南京的国民政府又是不抗日只会打内战的政府,他们从来不考虑我们老百姓的死活,不考虑国家的命运和前途,现在有一支新的革命队伍正在不断壮大起来,那就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老百姓从来没听过有人为他们说话,所以感觉杨秀说得特别亲切,都愿意帮她们姑嫂干点事,于是就自发地把杨家街重新翻盖好了。

1937年日本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大批关东军进入华北和西北地区,东北日军减少了很多,驻盘日军小分队队长林久太郎也抽调大部分兵力去了关内,杨家街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在此期间日本向东北输送了大批的拓荒团想达到长期占领东北的目的,他们大部分来源于日本农村,因为本土的土地少再加上日本政府给了不少的优惠政策,这些日本的农民背井离乡来到东北淘金,他们抢种肥沃墒情好的土地,我们的农民在自己的国土上却种植着人家挑剩下的贫瘠的土地,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公理可言。

杨秀给凤妮讲了很多革命的道理,从此凤妮变得不那么暴躁了,总结了这次失败的经验教训,牛广堂向来与赵疤脸不和,俩人的仇怨早在田庄台贩盐时就已经结下,这次牛广堂看赵疤脸抢走杨百涛又专横跋扈到处抓民工,多年积怨终于爆发才会突然掏枪打死赵疤脸,引起这场几乎是全军覆灭的灾难。而杨真虽然有领导才能和战斗经验,但是他没有依靠广大的人民群众也缺乏明确的政治路线,把对日本人的恨仅仅局限在自己弟兄们这个小圈子中,靠江湖义气和个人英雄主义指导队伍那还不跌跟头。

过了些日子凤妮的情绪平静了很多,他非常想念自己的两个儿子就对杨秀说道:“我想去西河沿把百林和小东接回来,百涛现在也不知道咋样?你二嫂春兰她呀八成是死了,百松和小霞怕是被狼给掏了”,说到这里凤妮的眼泪止不住滴落下来。“大嫂不必难过,明天你去西河沿接百林和小东,我去寻找二嫂和百松的下落”,杨秀安慰凤妮道。

第二天,两个人分别上路了,凤妮骑着她那枣红马向西河沿魏麻子烧锅疾驰而去,杨秀沿着春兰逃跑的路线一路寻找下去。

西河沿是辽河的入海口,大桥以南是碧海蓝天烟波浩渺,滩涂平整草长莺飞,临近大桥的河床有两个狭窄处把海滩和河床围成一个葫芦形,所以这里的人们习惯上把这座桥叫“葫芦头大桥”。大桥以北就是我们辽河儿女赖以生存的母亲河,他曲曲折折绵延数千里象一条困在人间的巨龙,等待一场暴风雨的来临好重上九霄。凤妮可没有心思欣赏这份美景,他马不停蹄的来到魏麻子烧锅,魏麻子看见她生气地问:“凤妮啊,这些天你跑哪去了?咋连声招呼都不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魏大哥你不必生气,等进屋我再和你慢慢聊”,凤妮兴冲冲进屋一看没有孩子们,顿时心生疑团忙问道:“孩子们上哪去了?”

魏麻子指了指大门外,只见百林和小东还有菊花蹦蹦跳跳从远处的蜿蜒小路向这边走来,手里还拎着一串串的鱼,凤妮知道自己是错怪了魏大哥了便陪笑道:“这孩子真是不听话,给你们两口子添麻烦了”。“不用客气,我们都是自己人”

凤妮进屋后把发生在杨家街的事全告诉了魏麻子,这一贯是逆来顺受的老实人也气得破口大骂:“赵疤脸你他妈是罪有应得,小日本不得好死”。凤妮把来意告诉了魏麻子一家,小菊花瞪着一双毛乎乎的大眼睛拉着百林的手说:“我不让百林和小东哥哥走,我不让……”,说着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凤妮知道孩子们在一起玩产生了感情,如果生把百林和小东带走那样会对菊花有一定的伤害,所以她在这里做了几天孩子们的思想工作,才带着百林和小东返回了杨家街。

杨秀一路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知道自己的二嫂准还活着,他就日夜兼程来到了盘山镇,住在了一个大车店里,她一住下就发现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大车店的老板整天总是鬼鬼祟祟的,住店的人不多他却忙前忙后的没完,他好像在故意隐瞒着什么事情,杨秀觉得蹊跷便找来老板一问究竟。

原来这个大车店正是王镇长开的那家,这个老板正是王镇长,他自从日本人来了之后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日本人是白吃白拿还赖账弄得他的生意与日俱下,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他的三房姨太太早就跟别的有钱人跑了,也活该王镇长是个绝后命,三房姨太太一个也没能给他生个一男半女,可能是这小子当初当镇长时收受贿赂以权谋私的坏事干的太多,再不然就是他淫欲过重早就丧失了那份功能,总之不管咋地他就是个没孩子的命。有一天,他正在那闲着无聊坐着时来了三个衣衫褴褛的特殊的客人,这正是春兰领着百松和小霞乞讨到他的门前,他半真半假把她们让到店里,给他们做可口的饭菜驻上等的客房,找出一大堆衣服给他们穿,春兰她们娘仨真是象在做梦一样,其实王镇长是另有企图,春兰觉得奇怪便问道:“老板如此盛情款待我们娘仨,日后真不知怎样感谢你的大恩大德”。“谈不上,谈不上,抬手之劳不成敬意”

过了几天春兰越来越觉得心里没底,萍水相逢怎么能不明不白接受人家如此优厚的待遇,春兰心存疑虑地问:“我本一穷困潦倒的女子,不知王大哥为何要这般宽厚带我们娘仨?难道你另有企图”。“实不相瞒以前我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只因这些年日本人肆意胡来把我的生意搅得亏本,这才人去店空只剩我老哥一个惨淡经营,我已年过不惑膝下并无一儿半女,我想收下这俩个孩子做我的养子不知你意下如何?”。春兰一听火冒三丈说道:“我们只是突遭劫难才沦落到此地步,没想到你还趁火打劫不成?”。“你不愿意就拉倒呗,干吗发那么大的火呀?”王镇长悻悻离去,心想“我就不信水大泡不倒墙,只要我一如既往好好待她早晚有一天他会乖乖投入我的怀抱”。春兰因为和王镇长不熟悉,所以不敢将俩个孩子寄放在这里,但是此时她的确有没别的地方去,人家王镇长对她们娘仨也确实没有什么歹意,她又非常想知道杨家街的情况,正在春兰左右为难的时候杨秀来到了王镇长的大车店。杨秀觉得王镇长说的这女人很像自己的二嫂便问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后院的客房里,你要见着她替我好好劝劝她,你看我这条件多好,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人啊,就是命,我要是从前什么老婆讨不着啊”,王镇长嘟嘟囔囔领着杨秀往后院走去。王镇长打开房门杨秀看见蜷缩在床一角的春兰问道:“你可是叫刘春兰?”。“你咋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春兰疑惑地问道。杨秀强忍着眼中的泪水问道:“你丈夫可是杨寻?儿子叫杨百松”。“你到底是谁?”,春兰更加疑惑地问。“二嫂,我是杨秀啊,难道我二哥从来没和你提起过?”。“杨秀,你还活着,你咋到这里来了?”,话音未落俩人便抱头痛哭,哭过之后春兰把两个孩子叫道杨秀跟前见过姑姑。当春兰得知杨寻和大哥刘春喜战死的消息时立刻昏了过去,杨秀捶背揉肩连喊带哭地把春兰叫醒,王镇长端茶倒水的忙前忙后也听见了她们说的话,在一旁接话道:“原来你是刘春喜的妹子啊,春喜可是我的老朋友了,这些日本强盗我与他们势不两立,杨秀妹子,下一步咋办?有用着哥的尽管言语”。“我替我二嫂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住店钱多少回头我付给你”。“一家人可别说两家话,杨家街遭此劫难我咋还能收你们的钱呢,再住几天我把这里的房产处理一下和你们一起回到杨家街,我再也不想在这儿受日本人的窝囊气了”,王镇长滔滔不绝地说。“那就不必了,住店哪能不给钱呢?我们又不沾亲带故”,杨秀还是执意要给店钱。“杨秀大妹子有所不知啊,我欠你们杨家街一大块人情呢,当初在田庄台贩盐时广堂兄弟没少给我钱,后来出事了我借你们钱并没想让你们还,可是没过多久钱一分不少地还给了我,跟你们比你说我是人吗,今天这钱说啥也不能要”,王镇长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打春兰的注意,或者二者兼有之。“既然王大哥这么说,那钱就不给了,咱们后会有期”,杨秀说完准备领春兰离开大车店。“等等,看起来你们对我王某人还有误会,我都这般年纪还没个一男半女,要钱有什么用,过去我到是有钱,可今天不是一样任人宰割穷困潦倒吗?不把日本人赶出去我们就不会有好日子过,我把这店铺卖了支持你们抗日,我到杨家街给你们看看家喂喂马总该可以吧?”,王镇长声泪俱下痛不欲生。

既然王镇长有如此美意杨秀和春兰也只好笑纳了,没过几天,王镇长变卖了所有家当,赶着大车把杨秀和春兰还有孩子们送到了杨家街。到了杨家街后春兰睹物思人抱住凤妮放声大哭真是凄惨,小霞和小东成了孤儿,百松和百林失去了父爱,杨秀看着这一切心都碎了,亲人遭此劫难,两位哥哥尸骨未寒,侄儿们年幼,想起童年在老家兄妹一起玩耍她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咬咬牙知道自己责任的重大。

一切痛苦时间都能把它掩埋,正像所有快乐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将被人淡忘,时间从来不会因为谁的快乐而停留,也从来不会因为谁的痛苦而闪过,他总是一分一秒不停留地走过,人死不能复生,悲痛一阵过去也就面对这一现实了。可是几年过去了还有一个活着的人让凤妮牵肠挂肚,那就是被赵疤脸抓走的大儿子杨百涛,他看不着大儿子心里怎么也是难受,于是她就对杨秀说:“这么些年了,百涛也不知咋样呢?”。“他如果有机会一定会来找我们的,如果像我大哥那样跟鬼子硬碰硬地干,那恐怕早就作了人家的刀下之鬼了”,杨秀分析着说。

就在家里人都为他担心之际,杨百涛却活得有滋有味,他刚到日本学校的时候还真哭着喊着要回家,但是没多久他觉得这里比杨家街不知要好多少倍,于是就慢慢顺从了日本人了,后来也不知道日本人对他施加了什么魔法,他真的把杨家街忘得一干二净,甚至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他天生好逸恶劳游手好闲,难怪当年他爹给他讲他爷和他姥爷的事他非常反感,原来他骨子里就是汉奸的怪胎,他不像是杨真的儿子倒像赵疤脸的儿子。他天生聪明刚到日本的学校里就表现出超长的能力,所以很快得到了林久的赏识,林久太郎让他干啥他就干啥,比起赵疤脸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四年学业有成直接留在林久身边当了翻译官,为了表明自己对日本皇军的衷心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林久大作,并娶了林久的女儿为妻,林久带兵入关他就成了整个盘山镇的总首领,整天的使奴唤俾耀武扬威,到处烧杀抢掠抓民工,这坏事都叫他做绝了,他对杨家街的惨剧也早有耳闻,只是不愿提起怕遭到日本人的怀疑,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和身家性命。

这一天林久太郎从关内派人来向他报告,说有一小撮土八路正向盘山镇赶来,让他一定要严防死守,不得疏漏一个,于是他便带着一队人马向西河沿飞奔而来。

在西河沿大桥守了一天一夜连一只兔子都没看着,他便挨家挨户的搜,老百姓早就恨透他了,背地里都管他叫二鬼子,当他来到魏麻子烧锅时已经是人困马乏,于是就在这儿小憩一会儿,杨百涛进院就喊:“魏麻子,把好酒好菜拿出来好好招待皇军,快点儿”。“这不是百涛大侄子吗?杨家街遭大难了”。“什么百涛,这是我们林久大作参谋长,你找死啊”,一个当兵的忙上前解释说。“嗄,我老眼昏花,对不起啊,你坐,马上就好”,魏麻子知道这人肯定是杨百涛,但他不好直说就故意打糊涂语出来了。不大工夫魏麻子一家人把酒菜准备好,鬼子们划拳行令喝得沟满壕平,无意间杨百涛一眼看到了菊花,他见菊花长得挺秀端庄心里顿生歹意,于是向魏麻子道:“最近有一小撮土八路来到了西河沿,凡是女的老子都得查一查,这位是你家什么人呀,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她是我女儿巍菊花,乡下孩子怕生”,魏麻子边回答边给菊花递眼色让她回屋里。“等等,我看她像女八路,给我拿下”。不容分说过来几个兵就把菊花架了出来,菊花当时就吓哭了,魏麻子这样的老实人被逼急了忙拦住杨百涛说:“她真是我女儿啊,左右邻居谁不知道啊,你们还讲不讲理呀?”。“老东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滚开”,杨百涛一脚把魏麻子踢翻在地。

魏麻子抱住杨百涛的腿是老泪纵横,这时街坊邻居都过来给魏麻子讲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这孩子确实是魏麻子的亲生女儿菊花,杨百涛看这些人都给魏麻子讲情弄得自己非常没面子,再加上蹲了一天一宿的坑也没抓到一个土八路心里十分恼火,于是喊道:“你们难道要造反吗?”。“谁要造反啊?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谁还不了解谁呀,菊花在这十里八村是有名的好闺女,我们都能证明这一点”,人群中有一个老汉站出来说道。“统统给我抓起来,送到疙瘩篓水库工地上去”。“我们是中国人不给小日本儿当民工”,那个老汉没有被杨百涛他们所吓倒据理力争地说道。“老东西,我看你是活腻了”,杨百涛对着老人就是一枪。“杨百涛,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亲爹让日本人给杀了,你却认贼作父横行乡里,今天我们跟你拼了,乡亲们,跟我上”,老汉的儿子带领一帮相亲扑向了杨百涛。“快给我开火”。顷刻间枪声四起,众乡亲的尸体横七竖八相藉一片,杨百涛瞪着血红的眼睛嗷嗷只叫,骂声不断,他看着所有的乡亲全倒下了才悻悻地收兵而去。菊花腿部中弹失血过多昏死了过去,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仙女,腿轻轻一抬就飞入了云端,越飞越远越飞越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来到一座宫殿里,她感到万分恐惧和寂寞,心想我来到这里干啥?于是就想往回飞,可是来时的路被一群妖怪拦住了,她就喊她爹,喊她娘,喊百林哥,可是任凭她怎么喊就是没人回答,她一惊便从梦里醒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棉花一样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正在她似醒非醒之间感觉有一股热气噗在自己的脸上,她忙睁眼观看,两道绿光直直盯着她,原来是一条狼,菊花立刻又闭上了眼睛。

菊花闭着眼睛等死,这只狼却远比杨百涛要善良得多,它只嗅了嗅菊花的脸就立刻跑掉了,紧接着菊花听到一群狼的嚎叫声,而且叫声越来越远,最后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也许动物本来就比人类有同情心,它们从不主动攻击人类,真正把人类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自从王镇长来到杨家街,他就忙里忙外成了名副其实的管家,大家也习惯地管他叫王管家,春兰见他这么能干也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私定了终身,这可把杨百松气得够呛,小霞的性格像她姑妈春兰,一项逆来顺受自轻自贱,春兰让她管王管家叫干爹她就乖乖地叫,从来没感到有什么别扭,可是杨百松说啥也不叫,尽管春兰把王管家的好处说了一大堆。

有一次王管家去盘山镇卖粮食回来的特别晚,春兰便洗了两个桃子送到他的房间,王管家见春兰主动送上门来便喜出望外,嘴里说不吃手却伸向了春兰胸前的两个大桃子,当王管家的手触摸到春兰乳房的一刹那,春兰先是一惊紧接着便顺从地倒在了王管家的怀里,事情也真巧合这一幕偏偏让起夜的杨百松看个正着,这是自己母亲的丑事他也没有什么办法,第二天百松的心情非常糟糕,于是他找来百林和小东商量如何阻止王管家和她妈的事。百林说:“看来小霞我们是指望不上了,走,我们去找菊花商量商量”。“走”,小东和百松也异口同声地说道。于是三兄弟打马如飞来到了西河沿,一到魏麻子烧锅眼前的景象把他们仨吓傻了,老乡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满地,他们在尸体堆中很快找到了菊花,百林用手放在菊花的鼻翼下感觉菊花还有呼吸,他像疯了一样地喊:“菊花,你醒醒啊!菊花,你醒醒啊!这是谁干的呀?”。百松和小东迅速把自己的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为菊花包扎伤口,菊花慢慢地醒了,三兄弟把菊花送回杨家街。当得知这一惨无人道的事竟然是自己的大哥杨百涛干的时候,杨百林和杨百松真是不敢相信,但是菊花伤口的子弹取不出来高烧不止,杨百林只好说:“王管家套车,我们去盘山镇找一个大夫把菊花的子弹取出来”。“好,好,我立刻就套车”,不大工夫王管家把车套好了。百林把菊花背到大马车上,百松和小东也一同上了车,王管家赶着车向盘山镇疾驰而去。到了盘山镇尽管王管家托了很多熟人,但是人家一看是枪伤谁也不敢收留,这可把杨百林愁坏了,情急之下他到日本驻盘小分队队部来找他哥哥杨百涛,刚到大门口就被两个手持步枪的日本兵拦在了外边,杨百林见事情不妙大声喊道:“杨百涛,我是你弟弟杨百林,我有重要事情找你,你快出来呀”。杨百涛听到大门外有人连喊帯叫不知出了什么事,正在这时跑进一个当兵的向他汇报说:“外面来个疯子,口口声声说是你的弟弟”。杨百涛心里顿时一惊,披上外衣连帽子都没来得及戴就飞奔下楼,来到大门时几个当兵的正要举枪射击,他忙喊道:“住手,把他给我捆起来”

杨百林被五花大绑送进了杨百涛的指挥所里。没想到分别六七年的兄弟第一次见面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真让人揪心啊,杨百林见眼前这个穿日本军装的人真是自己的哥哥于是便破口大骂道:“狗汉奸,二鬼子,咱娘想你快想疯了,你却在这为日本人卖命,你知不知道咱爹咱爷都是咋死的?他们是被日本人杀死的……”“你给我住口,谁是你哥,你这个疯子,快把他给我压下去”,杨百涛强忍着内心的伤痛喊道。

这次盘山镇之行不但没把菊花的病治好,还把杨百林给搭了进去,回到杨家街之后大家谁也没敢把百林的事告诉给凤妮。菊花还是高烧不退,没办法百松和小东把匕首烧红,再在菊花的伤口处喷上一口酒硬是把子弹给取了出来,过了几天菊花的烧退了,他找到杨秀问。“姑姑,你得想个办法救救百林啊,他要是不出来我也不想活了”。“现在我们还不具备条件救百林,我也着急啊,但是我们不能感情用事,如果和敌人硬拼,那样只能是我们的力量越损失越多,目标越暴露越大,将来恐怕整个杨家街都会再遭劫难”。“那我可咋办啊”,菊花说着便呜呜哭了起来。“姑姑,不好了,日本鬼来了”,正在这时杨百松从外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什么?他们有多少人?”。“大概十几个人”。“不要慌,他们大概是冲我来的,百松、小东跟我来”,杨秀立即带着百松和小东从西角门躲进了芦苇荡里。“乡亲们,不要怕,我们是来抓共产党的,只要交出共产党,我抱你们没事”,喊话的正是杨百涛,乡亲们这时陆陆续续被赶到杨家街的大门口,凤妮从屋里出来看到杨百涛心里又是恨又是气,她对杨百涛说道:“百涛啊,娘天天盼你回来,没想到你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回来报答乡亲们,乡亲们有哪点对不起你的?真让娘伤心啊”。“少废话,谁是你的儿子,快把共产党交出来,省的皮肉受苦”,杨百涛恶狠狠地说道。“百涛啊,我是你王大伯,你被赵疤脸抓走时我和你小尘叔叔还去看过你呢,你咋啥都想不起来了呢?这孩子是咋的了”,王管家上来和杨百涛搭话。“把他给我捆起来,如果你们不交出共产党,我就把他给杀了”,杨百涛对着周围的老百姓喊道。“我们都是共产党,你把我们都杀了吧”,乡亲们异口同声的喊道。“你们这是想造反啊,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是不会交出共产党的”,杨百涛掏枪打死了王管家,春兰顿时昏倒在地。

这一切都被躲在芦苇荡里的杨秀他们看在眼里,百松和小东几次想冲出去和他们硬拼了,但是都被杨秀制止住了,杨秀从身上掏出了一张联络图交给了百松和小东,告诉他俩一定要按图上所指找到党组织,并且说事不宜迟让他俩马上动身,百松和小东依依不舍告别了杨秀。“如果你们还不说出谁是共产党,我就把这个老太婆也打死”,“住手,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共产党”,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秀突然从芦苇荡中冲了出来。敌人很快把杨秀抓了起来,收兵回到了盘山镇,老百姓免受了一场浩劫。

回到盘山镇杨百涛接到了林久的一封急电,大概意思是说苏联红军已经进入了东北,他可能回不到东北了,让杨百涛见电后立刻带着家眷回到日本。杨百涛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留在中国不会有好下场,于是下令枪毙了自己的亲姑姑杨秀就匆匆赶往了日本。情急之下他并没有伤害杨百林,这时钱三炮带着国民党的军队来到了盘山镇,打开监狱放出杨百林,于是杨百林参加了国民党的队伍,后来在辽沈战役黑山阻击战中战败,他跟从钱三炮在田庄台登船逃到了台湾。杨百松和小东找到了党组织参加了共产党的队伍,小东在解放锦州时牺牲,全国解放后杨百松当了盘山镇干部,把他娘春兰接到了镇里生活,小霞因惊吓过度神经失常至今下落不明。

经过这些打击之后凤妮的头发全白了,整天少言寡语面容枯槁形如蜡塑,清明节到了,凤妮在菊花陪同下来到杨真的坟前,只见她颤颤巍巍点上一炷香老泪纵横叨叨咕咕地说着:“杨真啊,我来看你来了,你失散多年的妹子杨秀找到了,她可是个大好人啊,说不定现在呀,你们兄妹正团圆呢,我对不起你呀,咱们的两个儿子我没有教育好呀,老大当了叛徒逃往了日本,老二跟钱三炮去了台湾,还是春兰会教育孩子,人家百松现在把她接到镇里去享福了,百松也想让我去他那享几天清福,可我舍不得你惦记你呀,我离不开咱俩一起建起的杨家街呀……”,话没说完凤妮就一头扎在地上再也没起来,菊花不知所措茫然地向杨家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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