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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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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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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天

夕水总以为自己是作家,但是身边的人没有几个人认为他是作家的,就连他妻子胡雪也不认为他是作家。胡雪既要上班还要操持家务,忙里忙外不见消停,她见自己的老公整天在电脑前写东西气就不打一处来。胡雪有一个毛病,就是干活总是喜欢往一起赶兑。比如拖地的时候她非得去厨房把饭做了,洗衣服的时候她非要捎带把电视、冰箱、电脑擦拭一遍。这样做就显得她非常的忙,好像在她面前永远有忙不完的活似的。夕水也不管她在干什么,一点儿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明显家什相互碰撞的声音比平时高出八百倍,他仍然不紧不慢在那里噼哩啪啦敲键盘创作他的小说《鸽翅下的麦田》。胡雪终于忍不住了,她咔咔清了两下嗓子,就像戏曲演员要开唱一样,明显是要把压抑已久的怒火顷刻间倒出。她突然气呼呼地喊了起来,夕水,你还有没有一点儿人心了,我这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子了,你还在这里躲清净,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了才嫁给你这个窝囊废的。夕水正沉浸在创作的激情中难以自拔的时候,胡雪这暴风骤雨般的喊声把他从梦幻的小说世界中拽到了现实。夕水直眉楞眼的眨了两下眼睛,问胡雪出了什么事儿?胡雪用左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脸,右手攥着抹布咣咣拍着桌子说,我,你老婆要累死了,你能不能帮我干点儿?夕水这才明白刚才的暴风骤雨的真正原因。夕水耐心地说,老婆呀,我在创作的时候就像产妇在生产,你见过产妇生到一半孩子就下地干活的嘛?现在我就好比是那个产妇,你要非让我干,那行,可是我一定是会憋死的。胡雪被夕水幽默的解释逗笑了。

   当初胡雪嫁给夕水就是相中他有个大学的文凭,指望以后能提个一官半职的,让自己也过一过官太太的瘾,在自己的亲朋好友同学同事面前趾高气扬一回。哪成想夕水是个闷葫芦,整天除了爬格子没有二分能耐。别人都拍领导的马屁,领导喜欢听啥就说啥。他不是,他静往领导不爱听的上说。人家全都是揣摩领导的心思,投其所好引起领导的注意,日后好有个提拔的机会。他别说揣摩领导的心思了,就是领导照直说他都不能领会人家的意图。有一次,一个领导看夕水的文笔不错,想让他在《大芦花》上为单位写一篇歌功颂德的报告文学。哪成想他写的全是前一任领导的丰功伟绩,现任领导只字未提。这明眼人用脚趾盖想也能明白的事儿,他就楞看不出来。其实人家领导的意思不就是想让你吹捧一下自己吗,前任领导与人家有半毛钱的关系吗?他还振振有词,说,单位的业绩全是前任领导做的,他刚来几天有啥功绩可言呢?结果,他被单位核心层边缘化了。这些年男的、女的、文凭高的、文凭低的、年龄大的、年龄小的提了一大批干部,就是没有他的份儿。现在他依然在综合处里当个小职员。每提起这件事儿,胡雪就会大发雷霆,骂他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夕水倒没觉得有啥不对的地方,他在自己的小说的王国里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国王,挥洒自如乐此不疲。他认为人的一生是有限的,应该把时间用在自己喜欢的事儿上。人的幸福应该是清静的内心和自由的身体,不应该为金钱和地位整日奔波而浪费掉大好的时光。

   让胡雪不省心的不止是她的丈夫还有她儿子顾克,大学都毕业了,既不出去投简历找工作也不找女朋友,整天就知道在电脑前玩游戏。胡雪经常说她早晚得被这爷俩给气死。在胡雪看来,顾克比他爹顾夕水更不可理喻,在胡雪的眼里他更像是一个机器人。双手像钢琴师一样在键盘上飞舞,头上戴一个硕大的带天线的耳机,两个耳朵被捂得严严实实,嘴里不停地喊着打打打杀杀杀。有时胡雪实在忍不下去了就过去敲一敲门,喊,小点儿声,你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这时顾克就会探出头说,有事儿吗?母亲大人? 胡雪就会骂上两句“和你那死爹一个德行,爷俩没有一个好货”之类的话。在顾克眼里母亲没有父亲理解自己,母亲总是人为地为自己设置各种障碍,比如自己不想学习,母亲就非要逼着他考大学。在大学里他一丁点儿都不快乐,好不容易才熬过那该死的四年地狱般的生活,她凭啥不让自己好好玩儿上几个通宵呢?从小到大老爹倒是什么也不管,他就知道爬格子,从来也没想过比爬格子更有意义的生活。顾克感到很孤独,找工作?有那么容易吗?自己既不是官二代又不是富二代,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仅凭自己投简历,那只能是个打工仔,月光族。谈女朋友?现在这女孩现实得都无法想象,你没车、没房、工薪层,一个月两三千块钱的工资,都不够女孩买一管口红的。怎么谈?和谁谈?在顾克看来,他们这个三口之家是由三个孤独的灵魂组成的,彼此不会沟通,也不想改变。母亲胡雪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只会与世俗的人们演着各种一地鸡毛的戏,根本不知道她的两个男主角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在精神世界这个层面,最痛苦的应该是顾克,然后是夕水,最后是胡雪。可是在生活痛苦方面正好是倒过来的,不管怎么排,夕水都排在中间。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和不称职的丈夫没有很好的起到应有的作用。家庭应该是所有成员相互理解和包容和谐共处的地方,它不是讲理和抱怨的场所,更不是彼此隔阂的温床。隔阂一旦产生,它可以合好,但是不会再有如初了。

   顾克走了,说是去南方某个大城市找工作。他没有和父母打招呼,只是在餐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阵秋风吹来,树叶纷纷飘落。那没有飘落的一片树叶感到非常的孤独,它就像是妈妈,他的孤独也许暗藏着对生活的一种不满和对别人的一种失望;其实树干和枝丫才是孤独的,这就像爸爸。他的孤独是本源的,来源于祖先的和文化的DNA;但是,你们知道吗?真正的孤独应该是土地,这有点儿像我,厚德载物,化腐朽为神奇,从不抱怨,从不反驳不同的质疑和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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