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喜欢读雪小禅的文章,觉得她的文字灵动脱俗,轻逸脱尘。一日,在网络上瞥到了她的语录“一个人,与天地光阴对话,与草木情深相许,内心装着风暴,在时间中寻找生活真意。并且感恩生活相赠,做自己最喜欢的那个自己,斩钉截铁拒绝那些令自己不快之事。”起初,觉她写得有些飘,有些仙,有着优渥人家、闲适阶层的风雅做派。直到自己快到奔五年纪,在院子里养些花花草草时,才感同身受。
院子里的花草杂七杂八,有栀子花、绣球花、灯笼花、金银花、月季花、玫瑰花、木槿花、蟹爪兰、君子兰、山茶树、黄杨木、映山红、六月雪、天竺葵、仙人掌、仙人球、仙人指、红叶石楠、中华文木、油画吊兰、金丝菊、多肉等。有名的,无名的,只要长得葳蕤、自由绽放就好。
当草木的成长与种养的岁月叠合在一起时,你会在经常性凝视中发现悄无声息的故事与旁逸横生的细节。譬如,院里的仙人掌、仙人球、仙人指的随遇与随性。
想不起那些仙人掌、仙人球、仙人指是何时栽到院子里那些坛坛钵钵里的。去年,仙人掌的四五个巴掌层叠在一起时,我给它除过草,手上被尖细的刺扎了好几处,以后就好久不去张望。一入冬,二高山霜冻大,凌冻也不小,我们提前将一些花花草草搬入室内,没搬仙人掌、仙人球、仙人指。它们承受了一场场的落雪。有一天雪霁之后,仙人掌像被焯水了一般,整个腰身耷垂在花钵的一侧。我想,翻年春天,我就拔掉它,种别的。谁料,今春它慢慢地翻起身,显露出向死而生的坚韧,完成了一个艰苦卓绝的仰卧起坐,展示了惊人的腰腹力量。更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入夏之后,长出十二个苞蕾并陆续开放。米黄色,漏斗状,明艳淡雅,薄如蝉翼,滑如丝绢,在毛孔褐色、针拔弩张之上,增添了一份倩丽。是不是像有的人在生活中,强硬刚直的防御状态之下,也有最温情、最柔软的一面。仙人球也长得有意思起来。两个球体竖在一起,相接之处生出一圈小球,就像一尊弥勒脖颈上挂着一串念珠,憨态可掬,满怀慈悲。扔到墙根的仙人指,也开出一簇簇红色的花。这谪居凡间的“仙人”一族,终修成正果。
栀子花也开了。俯身看那枝叶间刚绽开的栀子花,禁不住会嗅一嗅,禁不住会想起刘若英的《后来》“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认为意蕴和曲调远胜过何炅的“栀子花开呀开”。人生有“从前”,爱情大多没有“后来”。
绣球花也开了。紫红色的,大朵大朵的挨在一起,没有香气,自在本色,洒脱大方,无意招惹。有人说,又大又艳丽的花,往往没有香气。也是,世上完美的事少,欲占尽者,少不了涂脂抹粉。
灯笼花也开了。枝条纤弱弧形下垂,细长的花柄上花朵如灯笼高挂,带着喜庆,穗儿轻拂,在阳光下闪动着友人送花的热忱。
月季花和玫瑰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在轮回中保持着一份笃定和雍容。油画吊兰,色彩斑斓,远看以为是假花。真真假假,走近方知究竟。
年少时,贪恋吃食,花草很难入眼;青春时,喜欢看花草缤纷蝶舞蜂飞的景象,但看花是花,看草是草;及至不惑之年,从草荣草枯、花开花谢之中体味世相的风雨变幻、因缘聚散与生生不息,喟叹“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时竟入了“看花不是花、看草不是草”的境地。
苏轼有言“观草木欣荣,幽人自感”,诚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