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

早上坐在院子里看书，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门前的小路有脚步声。一抬头便看见了阿月，虽然这么多年没见，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大概一周前，就从朋友圈得知了阿月回老家的消息。刚到家的那天，我问过外婆她是否还在家，但外婆说近几天没见。当时拿起手机点开她的微信头像，看着绿色的光标闪了好半天，打打删删愣是一句话也没发出去。

我赶紧起身朝阿月挥手，笑着喊道，“啥时候回来的？”

“有半个月了吧，你呢?”，她也满脸开心的模样。

“前两天回来的。”

“你的脸怎么了”，阿月走近时，我突然看到她的左脸颊上有一块硬币大小的摩擦伤痕。

“骑摩托摔的，好久没骑了。我儿子非要在车上闹腾，然后就这样了”，她淡淡地笑着说道。

“啊，那你儿子没事吧？”

“没有大碍，小伤。”

……

我们坐在门前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闲言碎语，两个人似乎都有些担心沉默的到来。她突然问道有没有交男朋友，明明话都到嘴边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回了句，“啊，你这是家长式盘问嘛？”，然后她便转移了话题。

我为自己的不坦诚感到抱歉，阿月对我很好的。依稀记得初二那年，她说决定去上职中，反正也考不上大学。听到消息后，我有些吃惊，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她很勇敢，她在走和我不一样的路。

后来，阿月在职中读了一年便去了南方打工。每次从外面回来，她好像都有给我带礼物。那时候，只有每年过年我们才能见上一面。几年后，她便匆匆嫁了人。当时我正在外地念大学，也许是顾不上也许是无话可聊了，总之再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她也很默契地没有联系过我。

“饭熟了哦，阿月你也吃点吧”，外婆走出厨房，打断了我们的谈话。阿月拒绝了，我便进屋给她拿了一块油饼，问她要不要喝水。

“干嘛这么客气”，她接过饼笑着说道。

我和外婆一边吃饭，一边和她继续聊着。吃完饭后，她邀我去她家里坐坐。

我们并肩走在这条去往她家的大路上，天空白得像是水洗过一样，没有一丁点蓝色。马路两侧的水稻都已经被收割了，只剩下枯萎的残躯。

快到阿月家门口时，她突然挽起了我的胳膊。

“好朋友来了啊”，阿月的爸爸看着我笑着说道，我竟然有些不太好意思。

进屋后，阿月问我喝不喝牛奶，吃不吃零食。她儿子还在床上睡觉，皮肤白皙，蜷缩着身子，看起来很是可爱。

“你干嘛这么客气，我不是刚吃完饭吗？”，我回道。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平时化妆吗？”

“偶尔吧。”

“那这个送你，新的，没用过”， 阿月说着便递过来一支口红。口红的外壳是一把铜锁，上面是黛青色下面是银灰色，我从来没有买过这种样子的。顿了几秒才接过口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穿的裤子居然没有一个兜。

阿月走出房间朝厨房走去，准备做早饭。我拿了几颗新鲜的花生吃起来，站在一旁看她切豆腐。切着切着，她突然说道，“我老公不务正业，做生意又赔了二十多万，都是我还的。现在我手上已经没什么存款了，都怪自己当初年纪小看走眼了，以后再也不给他还账了......”

听着这些话，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回应，而是如果当初我劝阿月继续读书，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果不那么早出去打工，她应该就不会那么早结婚？一阵难过涌上心头。

这时，收到了表姐的微信，说马上就回外婆家了。我一直等阿月把所有食材都准备好后才离开。

刚走出院子，阿月就从后面追了出来，“口红还没拿呢。”

我又折回去，从桌子上拿起口红。一个人走在大路上，走着走着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眼里已经一片潮湿，我紧紧地将口红握在手心。感觉想要用力抓住什么，那是我和阿月错过的青春啊。

人生究竟是因为哪一步决定的？也许每个选择，不管怎么选都会获得某种幸福吧。我想一定是的，阿月会幸福的！或许时间未到，或许现在的她还未觉知。

注：首发于遇见李菁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