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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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的诗
深入一片林子的内心
这个季节
你时常走在一片林子里
独踩冻雪
让心中的绿色
填补树与树之间的空隙
看见这些纷乱的枝桠
你伸不出手来
穿一身厚重的衣服
与这些本质上离你很遥远的生命
擦肩而过
这里树种很杂
你的每一此抬头
便碰断一棵可能的栋梁之材
为此你不情愿地弯腰
恰好把手伸到泥土里
触摸到一些枯死地绿叶
这片林子很大
因此什么鸟都有
你深入林子的内心
听着鸟们的颂歌
屏声敛气
感叹气候的诱惑……
90、1山大
召 唤
当寒冷象一阵风吹来
这片森林里的鸟儿
都飞走了
他们的歌唱也随落叶埋进泥土
使这片大地
时常颤抖
对于树来说
森林里没有一条道路
可供树来走
因此坚守一个位置
便成了他们的信念
强劲的季风
不停地吹着
使这片森林极有秩序的
摇晃
弱小的绿叶
都纷纷躲进最后的家园
偷偷谛听着
远方的鸟鸣
只有那光秃却硬朗的枝干
还立在风中
默默地召唤着什么……
1989、11
为了获得一种纯粹的生命
那里太遥远
那里太高贵
我们因此始终走不到
肖邦的效外
与音乐相守着
脚踏生命的节奏
居住在一种内心的城堡里
不食尘世烟火
眼睛消化着一些激动的文字和音符
为了获得一种纯粹的生命
而使自己的肉体
在艺术里生长着
感情的食道
欲望无穷
声音和玫瑰
一起撞响怒放的耳朵
在眼睛的深处
开掘一条古河道
音乐的粮食
堆积如山
在山上，我们玩皮如柴可夫斯基的孩童
不停地捡拾
音符的石头
用我们因痴醉而痉挛的双手
抛向欧洲那条蓝色的河流
1989年12月
在冬天唱一支俄罗斯民歌
大雪纷飞
冰雪覆盖着汉语世界
朔风吹送的语词
停留在伏尔加河畔
以悠扬的节奏
靠近弦律的中心
一声长鸣
用怎样的忧郁
驱赶着感情的奔马
连同一驾俄罗斯大车
行驶在中国北方的冬天
冬天的忧郁
在青年的内心
燃成寒冷中的火炉
伤心的三套车
以朔风的速度
路过这座北方的城市
让三位青年的心辕意马
顶风冒雪
奔驰而去
在这寒冷的汉语的歌声里
青年炽热的眼泪
含着怀旧的马蹄
一起
流进冰雪覆盖的伏尔加河
1990、1
一路平安
音乐让人漂浮起来
洗尽了光明中的尘埃
感觉轻松，互相走近
握起手
共同完成一个纯洁而又艺术的动作
人类从来没这么默契
黑暗在色彩中躲闪
忧郁的夜，在此之外
独自观望
这个真正的舞台
世俗的人们
换上新衣
忘记金钱和爱情
在愉悦的水中
翩翩起舞
相视不相识
相识也只是一种礼貌
弦律操动着人们
走向黑暗中的文明
互相搀扶
而又互相诱导
此岸彼岸
使这最后的音乐的水
打着漩涡
最后的音乐的水
唱起一支漂洋过海的曲子
一路平安
1990、2
燃烧的火炉
我目睹了
一个季节的温暖
在另一个季节的炎热中死去
但一颗火热的种子
却在你记忆的土壤里
渐渐醒来
我用刚刚收获的柴禾喂养你
而那些坚硬而又年代久远的煤炭
也使你一度空虚的头脑
迅速发热
呵，燃烧的火炉
你学习了人类思维的模式
裂变 溶汇 激励
传播一种近似自然的温暖
影响和煽动着周围的气候
使那些在寒冷中等待的人们
充满信心
在利刃般的冰雪的切割中
你的勇气和炽热的良知
始终保持着一种隐固的姿态
让经常围着你转的人们
有一座靠山
在这个冰雪的季节
在这个阳光照射之外的世界
我冻僵的双脚不敢走出只属于自己的家园
萎缩的两手不能伸向自己身体之外的地带
你做了我这段旅程上
唯一的伴侣
你没有生命的炽热让我炽热
你没有感情的温暖让我温暖
生活在冬天
生活在一个人们不愿走近的季节
你的坚守和独立
成为一种自然气候的榜样和坐标
人们知道
当冰冷的双手离你越近的时候
就越接近一个
真正的春天
1989年11月
成 材
自由随便地走到一片树林里
按自己的愿望站下
和树一样
有一个位置属于你
树们不动声色地注望你
那是一种平等安静的目光
默默无语
但你觉得你们已亲如兄弟
你从此不愿走出去
到外面的世界
所谓成材
任人宰割
永远地成为一件
别人的工具
你明白
有时候的栋梁之材
属于木匠的手艺
你想在这里能够自然地生长
经风见雨
保持传统的绿色
也为周围的土地
添一份生机
1989、11山大
冬天的小树
朔风刺骨下的那种站立
让人心寒
一切的被冰雪覆盖的东西
都在你的正视之下
你记住了
整整一个季节的
所有残酷
当风雪袭来的时候
你没有丝毫的防御
脱下绿装
手无寸铁
就那么赤裸裸地迎风挺立
那种刺骨的寒风
就从你枝头的摇摆中
袭入我的心头
整个过程
如同经历了一场死亡
但就因为你的坚持
你会在一个更美丽的季节
获得再生……
1989、12山东大学
教 徒
为了一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我每天在那里接近一座教堂
做一个男人终生都学不好的
简单动作
让疲惫的双脚
继续承受来自体外的压力
我看到
一些挚诚的人们
向这里云集
他们表情庄严、肃穆
为了一种或几种想法
废寝忘食
并在音乐声中
低下头去
盼望能看到一片再生的圣地
掩埋自己
那是在黄昏
或是在早晨
鸟儿沉睡的时刻
这些觉醒的人们
沿着我看透一切的目光
在矗立的教堂塔顶下
成为过客
而我不知道
自己过去那些无声的祷告
也都说给了一个人
多少年后回想起来
才知道说者和听者
都是自己
1989、12山大
为谁忧郁 为谁歌唱
鸟呵鸟
你为谁忧郁，为谁歌唱
在这片季节之外的树林里
孤独地飞翔
你以比寒冷更快的速度
感受自己内心残存的温暖
感受承载过你的
一根枯枝的凄凉
这是在
植物的北方
冰雪的浩大
在抒写着形式主义的诗歌
让一些忘掉绿色的荆草
身着素色的棉衣
追悔流逝的时光
生命在这里进入冬眠
冬眠是另一种死亡
鸟呵鸟
你为谁忧郁，为谁歌唱
在这个芸芸众生的世界
你收敛赢弱的翅膀
独立寒枝
进行近乎绝望的观望
你不懂的回避
你不懂的退让
进入这片乱枝纷杂的树林
你的单纯是一个美丽的伤口
你踩断的那一根残枝
成为猎人接近你的
最后的桥梁
鸟呵鸟
你为谁忧郁，为谁歌唱
面对寒冷的覆盖
你比一些更高级的动物
更敏感地俯瞰了一次冰雪降临的过程
也更敏感地感受到在所有的季节里
这时的原野注定会成为唯一的空白
其它动物都回归洞穴
以最实际的胃口
填充自己的欲望
而你固执地用一双天真而忧郁的眼睛
寻找着地上每一点湿意
寻找着能生长生命的土壤
鸟呵鸟
你为谁忧郁
为谁歌唱……
1989、12于山东大学
绿 叶
绿叶，无处不在
静穆深沉，随风而舞
阳光的使者
温暖而又执着
行走一个季节
沿一根柔软的曲枝
过独木桥
小心翼翼
从颜色的距离
观看和衬托鲜花
忘掉前途
记住根和土地
最后簇拥着果实
为证明一种固有规律
充当季节的自由落体
那种注定的灭顶之灾
使你不敢面对寒冷
冰雪的世界
从服装到本质
你都大逆不道
因此积极的牺牲
可洗去未来的罪名
1990、2山大
黑暗中的长街
走出一个大门
就是那条明亮的长街
大门关着
这是因为有一个黑夜
让人们不得不进入睡眠
黑暗从夕阳的残血中
践踏过来
一个被虚芜苍白的月亮照耀的大门
仿佛粉刷一新
紧紧锁着的这扇被动的大门
是那么忠诚
人们被关在这里
在与梦魇打交道的同时
想着阳光下的奔跑
想着黑暗过去的黎明
黑暗封锁的街上
留着你往日的脚印
在梦里
你不能忘记他们
因为就是它们的前仆后继
才让你曾经柔软的双腿
坚硬起来
一张没有弹性的板床
谋杀了你的行走
失去那些深深的足迹
你觉得你的生命
似乎缩短了很多里程
到这里
你不再渴望梦幻
你只愿到外边那条熟悉的街上
走一走自己的路
你抬头望天
看见只有一种不是鸟类的蝙蝠
还自由地飞翔
1989年11月于山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