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亲人（组诗）

从藤上爬出的虫子

我像一根脆弱的虫子

从乡村一根细长的红苕藤上

慢慢爬了出来

我在普通高中里

成绩落后读着绝望的书

父母早亡

长兄当父单身的大哥

在一片贫瘠的岩石中

耕种红苕与玉米

四年间能够想像的艰难

我一生都听见大哥孤独的锄声

和肺病发烧的咳嗽

我不会忘记那一片寂寞的岩石

和当中那个无助的人

少年青年相交的季节

我像一根焦虑的虫子

从一根纤细的红苕藤上

何等艰辛慢慢地爬了出来

棕绳

父亲去世后的某一年

我确信我只有七八岁

那天母亲和我在家里

她抽着八分钱一包的经济烟

不停地抽着

然后她理着一个箩筐上的棕绳

大哥送公粮的箩筐

把长长的棕绳扯了出来

棕绳在地上乱成一团

母亲坐着又抽了根八分钱的烟

完毕后又把棕绳系上箩筐

坐了良久，母亲长叹一声

又把棕绳抽了下来

如此反复几次

最终将母亲我拉了出去

那时我不懂母亲抽下棕绳做什么

现在我泪花盈眶地明白了

地上的大木柜子上面

有旧瓦房中一根碗大的横梁啊

我赞美母亲勇敢地活了下来

后来十年中

她在家养出多少圈

可爱的小花猪啊

苍天有眼

姐姐没有进一天学校

在乡村算下等村姑

我读初中时姐姐起得最早

为我煮红苕稀饭早去读书

姐姐最后远嫁他乡

姐哥也是一个文盲

婚后几年打架斗殴远逃东北

姐姐的女儿只读了个职中

女婿是女儿职中的同学

姐姐的一生似乎让人叹息

但是今天，我作为作家的

两个孩子全是学渣

高考一二百分读的所谓大专

世间罕见的电子游戏之精

而姐姐的孙女

成为学霸考进重点大学

清明祭祀父母时我对姐姐说

一家人我最有文化

两个孩子都是地道的学渣

姐姐是文盲最没有文化

但是孙女进了重点大学

学的竟然还是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