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奶奶

       近几日，父亲在老家忙着准备奶奶下葬的相关事宜，需要一张奶奶生前穿着冬装的照片。可由于奶奶不喜拍照，仅有的照片着实少之又少，于是询问至我处。我便翻遍手机，一通搜索后在网盘上发现了一张，如获至宝得发送回去。凝视着照片中奶奶熟悉的笑颜，仿佛她不曾离开我们，可事实已有二年有余未见她老人家了，不知不觉中鼻子酸酸…… 

    奶奶出生在30年代皖南小镇的农村，娘家富农，在重男轻女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农村家庭，她的出生并未给这个经济不算差的家庭带来丝毫的喜气。相反则是她的母亲却三番五次想了结了她的生命：孕期不注意保胎，千翻百迹地想让她自然流产，出生后冻没冻死她，酷热难耐的三伏天，庄嫁地里中暑也没热死她，最后都阴差阳地活了下来。不得不说，奶奶是个命大福大之人。听奶奶述说这些往事的时候，没感觉到她对母亲的一丝不满与恨意，如此得风轻云淡，泰然自若地述说着，只是留给了我太多的不可思议与匪夷所思……或许，这就是奶奶教会我的包容与释怀吧，感谢太外婆带她来到这个世界，感叹生命的坚强，让您后来成为了我亲爱的奶奶。 

       嫁给爷爷时，爷爷常年在建筑工地工作，奶奶便随着爷爷四处漂泊，先后养育了五个儿子，出生地也各不相同，直至后来定居桐城老家后，奶奶和孩子们才有了安定的家。父亲50年代生于梅山，家中长子，也是爷爷外出后家中奶奶的得力助手，自小挑起了生活的重担。李嘉诚先生的“知识改变命运，勤奋创造奇迹”放任何时代都是改变命运的励志名言，但并不是所有的人在付出努力后都能实现命运的转折。父亲就是其中之一，因为爷爷祖上是地主，在那个年代考上了学校也是不可以继续去读书的。“以前的中专是包分配工作的，毕业后如果能有份好的工作就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当时知道你爸爸考上中专后，我们高兴地买回了鞭炮，后来才知道地主成分问题不能上学，哎！”回忆这件事儿时，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奶奶言语中的失落与不甘，不是她的孩子不优秀，只是造化弄人，这也成了奶奶心中永远的遗憾。 

      1988年的某天，具体日子已经记不清了，应该是个黄道吉日吧。那年我约6岁多，记忆中仍有爷爷接奶奶去合肥搬家时模模糊糊的画面。我高兴地在床上蹦哒，屋里屋外到处散落着行李家具与衣物，门前停着一辆很大的货运车，很是热闹。那天爷爷接走了奶奶和三位年幼的叔叔，老家留下了已成家的父亲与二叔。从此，奶奶的新家——合肥成了我心驰神往的地方。之后我便随着父亲多次踏入奶奶的新家，只是感觉见面少了，环境变了，生疏了些，但奶奶仍一如既往得疼爱着我。记得有年暑假，来奶奶家第一次吃茶叶蛋，感觉世上怎么有如此美味的鸡蛋，一口气连吃了6个，奶奶爱怜地看着津津有味吃蛋的我，不停地让我别噎着。现在回想起来，在奶奶的宠爱下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吃货真好！因为有个城里的奶奶，每次父亲从合肥探亲回来，总是给我们带来一些小惊喜，有没有吃过的水果，零食，玩具和时髦的衣服等，这也让我们的童年与同龄伙伴们与着些许不同，为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和美好的期待…… 

     1999年我来到合肥读书，学校就在小叔家附近。那时爷爷已退休，与奶奶一起住小叔家。平时住校的我，周末会去奶奶家度过，帮年迈的他们干干家务，陪着聊聊天。临去学校的周日下午，奶奶便会在厨房忙活，为我炒一碗香喷喷的炒饭或下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天气凉的时候，奶奶还会腌制的盐鱼与榨菜，给我在学校吃稀饭时解馋。如逢上节假日或家人的生日，父亲也会从老家赶过来。这时的奶奶和爷爷会提前好多天就忙着大采购，一趟趟地从超市或菜市场买来我们爱吃的食物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晚年的奶奶有许多事已记不太清了，可她却清晰得记着我们每个孩子爱吃的食物，精细到水果与零食。到了那一天，奶奶会早早起床在厨房里忙活着，我也会跟在旁边帮忙打下手。等到满满一桌丰盛的家常菜端上桌，我们坐下来准备吃饭时，奶奶总是嫌人多闹哄哄怕吵，独自搬个小凳子坐餐厅的拐角处，微笑且满足地看着我们一个个狼吞虎咽。有时我会跑过去给她盛饭或夹菜，奶奶则一个劲儿地催我上桌吃饭，哪怕我多吃一口对于她而言也是好的。只是这样的画面，如今只能在梦中重现了。曾经那个自己不求吃，不求穿，为我们的生活忙里忙外，操碎了心的奶奶带着对我们深深的爱恋，于2018年10月6日凌晨3点左右，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此父亲与叔叔们成了孤儿，从此任凭我怎么大声地呼喊“奶奶”，再也无法得到您的回应，从此手机的那边再也无法听见您亲切的呼唤，您真的走了…… 

       近二年来，我时常在梦中与您相会，仿佛您仍不曾离开我们，一样的容颜，一样的穿着，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忙碌着，可是梦醒后一切如旧，阴阳相隔，永无相会之日，只能深深地思念。清明节将至，您在那边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