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牛 休 烟 记

陈建平

一早，老牛蹑手蹑脚起了床，他要去巡堤，然后书写刷新沿堤水法规宣传标语，鸡还没叫，怕吵醒了妻儿，他不得不轻手轻脚。老烟枪了，出门前，他习惯性的在衣袋摸了摸“口粮”，却抓了个空，再摸摸钱袋，发现银两也所剩无几，老牛只得苦笑两下，嗅了嗅手指烟卷的残香，轻轻拉门出去。

老牛名叫牛镇水，父亲老老牛是荆江分洪工程劳模，北闸纪念碑上还镌刻着他的大名，为治堤治水一辈子殚精竭虑，老牛出生后，瞧着襁褓中的小“牛犊子”，老老牛觉得老牛家治堤治水后继有人，高兴得不得了，根据九牛二虎一只鸡镇水的典故给儿子起了牛镇水这个名字，意思是希望他长大后为治堤治水事业贡献“一牛”之力。

老牛是荆江分洪那年出生的，光阴荏苒，已是夕照之年了，一辈子从事水利工作，雪里雨里，染上了老寒腿，发作时走路会一瘸一拐，古铜色的皮肤油光可鉴，豹眼髭须，想当年应该也是一帅哥，他的工作是负责2公里长荆南长江干堤的堤防工程管理。老牛“不牛”，他不喝酒、不打牌、不“乱来”，嗜好的只有一杆烟枪。老牛是个好男人，时下不是流行一句“怕老婆的男人是才好男人”么，他可是不打折扣的，因为，老牛“无限忠于”老婆：他读老婆的“书”（恋爱情书），听老婆的话，按老婆的“指示”办事。比如，他这杆老烟枪，每月的烟饷就是由他老婆“御览钦定”，实行计划经济规范管理：月中发饷、按月支付、超支不补、结余归己。

刚入冬，老牛又说戒烟了，他每年总冷不丁的要发布好几回戒烟“宣言”，大家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我窃算，这次大约是老牛人生中的第100次戒烟吧，算得是“百折不挠”，不简单，哦，菩萨保佑，善哉、善哉，希望他这次能够真正修成“正果”。

老牛戒烟理由，千奇百怪，且他戒烟不说戒烟，说休烟，这是他的诡辩法，今后不管他吸还是不吸都可以说成休烟。因为，休，既是休息，暂歇一下，也是休止，彻底完结。老牛说休烟不说戒烟，是为他再次吸烟或者彻底戒烟留好退路。老牛啊老牛，为了这口烟可是费尽心思了。

大家发现，多数时候，老牛休烟是因为手头拮据的缘故。可是，老牛手头应该是不紧的，一是他老婆发放给他的烟饷并不是很抠门；二是老牛的儿女们均以成家立业，生活小康，逢年节或是老牛的生日，都会给钱孝敬他；还有，单位发放的奖金补助，他也有少报瞒报，落入“小金库”的情况，老牛抽烟应该“不差钱”啊。

“富足”的老牛为什么常常烟钱告急，到现在，还是个“谜”。不讨论那个了，说两段老牛休烟的语录故事吧。

老牛休烟“语录”一：吸烟有害腰腿。老牛这次休烟是因为腰腿痛，说好几天没抽烟了（外出开会好几天，谁知道他抽没抽），烟友给老牛递上一支，老牛连连摆手，别开玩笑，我腰腿痛，吸烟有害腰腿，这次我是玩真格的，真休烟了。烟友说，这挨得上吗？老牛，软中华的呢，都不来一支？老牛乜着眼看了看香烟，眼睛顿时有了光彩，搓搓长满老茧的大手，吧嗒吧嗒着嘴说，看在“中华”的面子上，姑且就来一支吧，诸位作证，以此为界，下不为例。有烟友问：这次市局开会抽烟了么，老牛嗫嚅着说：抽了吗？我抽了么，大约、或是，谁见谁知道……说着把“中华”点燃，看着老牛的这番表演，大家笑翻。老牛这次作为上年度河道局堤防工程管理“十佳”标兵，特邀参加市局组织的一次堤防管理工作观摩交流会，来回去了一周。回来上堤，老牛发现自己管理的责任堤段上，那位“80后”太婆不知又从哪收来一大堆的废品渣货，花花绿绿铺天盖地堆晒了一堤。“80后”老太婆没有子女，老伴儿多年前去世，留下她孤身一人靠政府低保过活。老人家年纪大了，手脚不太灵便，耳朵又闭，一辈子劳作惯了，总闲不下来，好像有收捡废品渣货的癖好，隔三差五要在她家门前堤上堆晒一大片，老牛为解决这个问题没少伤脑筋，帮老太婆搞“义务劳动”的次数那可是数不胜数了。给太婆宣传讲解水法规、堤防工程管理规定吧，对这个年纪的老人，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么。前几天，寒潮来袭，老牛腰腿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市局组织的观摩交流会也是一瘸一拐参与的，面对一堤花花绿绿的废品渣货，老牛望渣兴叹，没办法，只得请工，忙碌大半天，才将堤段清理干净。临走前，老牛到“80后”太婆屋里坐坐，想交代点什么，时已过晌，见老人家还未生火做饭，太婆说家里没米没油了。老牛又一瘸一拐出去，扛来一袋米、一桶油……

老牛休烟“语录”二：秋天是收获季节，休烟收获身体健康。事情是这样的，去年，本地一绰号“凤姐”的女人在他管理的堤防禁脚套作了十来亩棉田，入秋检花了，家里晒花架子坏掉不能用，“凤姐”就趁着夜幕在禁脚防护林砍了几根胳臂粗细的水杉杆子回去做晒花架，“凤姐”的活动被明察秋毫的老牛很快查觉，作为案子上报到县水政执法大队，依法对“凤姐”进行查处。话说那“凤姐”，可不是浪得虚名，她东扯西拉满嘴跑火车的功底那是非常了得，不几下，就可以把你搞的稀里糊涂、一头雾水，要不，她也就不叫“凤姐”了。其实，那“凤姐”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家里的顶梁柱常年卧病在床，孩子在校念大学，家里全部收入就是她一个人耕种的几亩棉田，着实困难。县水政执法大队对“凤姐”作出写检查30份沿堤张贴，盗窃林木价值5倍赔款的处罚决定。那“凤姐”，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杀不够杀剐不够剐，处理僵持着，见此情景，老牛提出赔款自己先垫付着，“凤姐”卖棉后还钱。一年过去了，“凤姐”好像是忘记了这事一样，从没有提起过还钱的事。大约，这又成为老牛债权的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了。秋天开始，老牛着实休了不短时间的烟，美其名曰秋天要收获健康。烟友调侃：老牛，收获爱情没有啊？老牛呵呵一笑，老家伙子了，哪还爱得起劲，献爱心吧。

 老牛专心致志在大堤书写水法规宣传标语，他是个天生幽默风趣的人，写毕一条，收好笔墨，他会逮着一位来人（这条堤没有老牛不熟悉的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打听一下，墙上这些水法规宣传标语是谁写的啊？字写得真不错呢，不错不错，边说还边要伸出大拇指来。来人知道是他写的，见字的确也写得不坏，便说，字写得是不错，内容也通俗易懂，写字这人和你老熟了，就是卖瓜王婆的儿子，牛B王啊。哈哈哈，他们的对话引来大堤一阵欢声笑语。正说笑间，只见一放牛老倌走过来，拍着老牛的肩头说，老牛老牛，说笑呢，快去前面堤上看看，哪个缺德的在堤身上又倒了一车的生活垃圾。老牛肯帮忙、人缘好，当地老百姓成了他管堤的情报员、千里眼、顺风耳。听罢放牛老倌的话，老牛一把拉过身边一位中年男人，说，快回去把拖拉机开来跟我走……

多事之秋，老牛啊老牛，命里注定你这次休烟的路会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