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山
如果说甸溪河是弥勒人民的母亲河,那么毫无疑问晃桥河就是她的宝贝闺女,出阁在县城西门外。以弥勒八景之一的咸和山(玉皇阁)相隔不到两里之遥,北与大树龙潭河、洗洒水库接壤,是她的水源地,流经毕正黑与大树龙潭漫溢的水流相汇合,之后流经大树,小新寨,大新寨,在保平村与从黄良田,路马黑分流下来的龙潭水会师呈成一个“丫”字脚,喊晃桥河。
晃桥河起源甚早,传说在清康熙年间就喊晃桥河。河两岸杨柳依依,古木参天,河水清澈,两岸野生野长着大量的梅花,在流经新瓦房至黑腊沼交汇的地界,有一座石拱桥,当年孙髯翁就沿着这条路欣赏着晃桥河边美好的梅花到梅花温泉泡澡,“万树梅花一布衣”这句诗的起源与晃桥河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在晃桥河保平村至新瓦房的交界处,曾经矗立着一座碾坊,土掌结构,屋顶用青瓦盖着。这里面曾经有一盘直径为1.8米的石磨,磨的轴心是千年的椿树制成,整个房子建立在晃桥河的河面上,前面设有一坝,谁家要碾米磨面,只要将坝提起来晃桥河水就奔流而下,冲动轴心下面的木叶子磨就能转动起来,小时候我在那里磨过面,至今还记忆犹新,还记得门外有一架巨大的水车,从晃桥河里度水上来灌溉秧田。而晃桥河的碾坊每日常态,一年四季从不上锁,里面摆放着一架实木的风箱,用来给村民们扬米扬糠,还有一个巨大的石臼,供村民们盛面等的。
碾坊的瓦片也从不会破旧,尽管是风吹雨淋,谁要是看见了都会从自家屋顶拆一片瓦带去换好,这好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遇到下雨天,这里就成为保平村村民和新瓦房村民避雨的好去处,那时候的节令准确,雨说下就下,在附近田间地头劳作的村民们就在这里避雨,也在这里交流,年轻人还会在这里碰到心意的姑娘,缔结良缘。
童年的记忆美好而艰辛,流经我们村地界也有一座小型的石拱桥,站在桥上可以看见晃桥河水清澈而明亮,水草,鱼虾和谐地在深潭处游出游进,河两岸就有二棵比脸盆还粗的古木,枝丫上常落满麻雀,乌鸦等鸟类。春天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布谷鸟站在树上面报春,夏天我曾经看见过一只黄鹂在上面鸣唱,那是我童年见过的最美丽的鸟,小巧的嘴唇美丽的羽毛,我们都把它当做是仙女变得一样崇敬。只不过那时候晃桥河梅花算是稀有的物种了,可能随着岁月的变迁人们不加以保护所以只有偶尔的一二棵在新瓦房与黑腊沼交汇的地界处,那是当年弥勒交通的主动脉,承担着西山上百姓进城唯一的一条大路,饮服公司的大马车每天拉着城里的人从大旅社出发,绕道温泉路至梅花温泉泡澡,必经这座桥。、
那时候的路面就是红土路面没有硬化,天阴下雨就会看到这些马车轱辘馅进泥塘里爬不出来,急得赶马车的师父鞭子甩得震天响,那马横竖就是不能将马车拉动上来,于是车上的乘客只有下来一起推马车,看到那样的情景我和小伙伴们就会去围观,为大人们加油。这条路至九十年代都还存在着,我因工作的原因经常路过,通常骑自行车需要40分钟左右时间从能从梅花温泉进城。那时候还没有生态湖,去梅花温泉必经过莲花塘(现如今生态湖的入口水滴景观石这一带),莲花塘前面是当时古城(大队)乡的所在地,有两所瓦窑,是方圆十里最著名的瓦窑,供给着城市建设和附近农民大量的青砖粉瓦。那是一片数十亩白茫茫的水域,我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干过,它接连着地下水,因此每年雨季过剩的时候水经黑腊沼大沟排进晃桥河。我的记忆种这个塘的长度应该在二公里左右,因为从这边望不到那边,望到那边就是白腊元莽莽苍苍的森林,而这边就紧接着通向梅花温暖的路,属于古城地界。
说到白腊元,就不能不说到它的依山傍水,印象中白腊元后面的山体郁郁葱葱,长满了云南松,麻梨树和沙松,黑果木等一些名贵树木,小时候我去的时候可以说是密不透风,与其说走进进不如说钻进去,足可见森林的繁茂,还盛产很多名贵的药材,我记得我第一次进去就采摘过一枝比碗口还大的灵芝,那时候跟大人们看过电影京剧《白蛇传》,知道那是一种救命的仙草。只可惜还是不懂得她的妙用,几个孩子拿在手里就把它捏个粉碎了。
博大精深的中国农耕文化,河流沟渠的分布似乎是天命所归,我们的祖先不仅创造了文明,还创造了农业合理的布局,就像这些田要怎样的环绕才能进水排水,的确值得我们每一个去深究和钻研,无论你是城里人还是农村人,请记得你的祖先叫农民。
晃桥河流经黑腊沼进入拖白,弥西哨,然后汇入甸溪河,可以说像一条彩虹一样地镶嵌在弥勒城西城的两端,那时候弥勒城可以看到二条彩虹,西边的人可以看到南桥到大石桥有一座彩虹,东边的人可以看到晃桥河的两端北起保平村南至弥西哨的一座彩虹,就像两个巨大的彩虹门一样地形成那时候弥勒城独有的风景,羡煞了那时候尚在年少的我们,斑斓着我们少年的梦想,现在想起来已经很多年不见那样的彩虹了,彩虹在弥勒城似乎消失很多年了......
对于晃桥河的记忆,还有一条沟叫歪歪(贝)沟,说来奇怪,本就是一条不足一米宽的沟,从新瓦房村中心(大村和小村的交界)流到晃桥河,不足两公里的里程,那里面的歪歪(贝)铺满沟底,小鱼小虾快乐地游着,新瓦房和城关大面积的水田,靠的就是这条沟灌溉,因此一年四季长满了绿油油的水草,小时候我在这里割马草,然后挑到当年的马车运输站(民主街与东门的连接处,现在的佛城医院门前)叫卖,那时候这条街就叫马草街,也因此认识了我这一生最早的文化启蒙老师。
他叫潘金寿,这个名字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记得他每天都来买我的马草,然后跟着他挑进站去抖进马蓬里,然后跟着他到宿舍拿钱,每次就是那么一毛,二毛,有时也是七分、八分(马草多的时候就掉价了),但这位姓潘的赶马车的师傅每次都给我一毛或者二毛的整数,我看到他宿舍里摆放着很多小人书,眼睛就经常盯着那些小人书发光,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每次都借我一本二本带回家看。
我记得我看到的全套的《三国演义》连环画,就是从他那里弄来的,当时我不过六岁多一点还不到七岁。也在他嘴里知道他的家就住在晃桥河上游一点的汉培村。
晃桥河边发生过很多故事,听我们村一个苗姓老人讲过(他家祖上在康熙年间当过弥勒的县令),当年孙髯翁来过他家,和他祖上经常到晃桥河边散步,赏梅花,有时也捞点鱼虾来下酒,孙髯翁最喜欢吃的就是晃桥河里的小鱼,打捞得多了就晒干等下一次孙髯翁来给他带回三道桥(孙髯翁女婿家驻地)慢慢品尝,再后来我的大妈也曾经对我说过,说孙髯翁和我的祖上交往最密切,我的祖上也经常半斗麦子,半斗玉米地周济先生,孙髯翁还喜食弥勒的本地红薯,经常到家来就在烽炉火上烤着吃。只不过那时我尚年幼,后来我的大妈去世后这些故事也就随着大妈走远了,只记得我的大妈最后一次对我说过:我的祖上大明朝时戊边来到云南,是个武将,死的时候是八个县的县长来参拜,当然这些都无据可靠,在弥勒县志中到可以尾到一些祖上的踪迹,但不详细。
我的二大伯曾给熊庆来在昆明当过书童,我们家不敢说书香门第但诗礼传家是必然的,民国后家道中落,父亲被二元钱从城东卖到了新瓦房当长工。
在晃桥河边,经常发生一些村与村之间的械斗的事件,但谁也不会计较。每到春夏交替,就会有围绕着晃桥河争夺水源的故事发生,印象中我尾随大人参与的与保平村有过一次械斗,抬着锄头不断地挖河埂,我们挖开保平村人就堵上,然后再挖开再堵上,总之谁也不让谁,最后就你掀我我掀你,一个个的在晃桥河里打喷嚏......那情景现今想起来我还会笑出声来。
还有一次是保平村和铺田的械斗,听说双边都打伤了,二个大队各管各的人,谁也没计谁的仇,说到底就是一句话:大家都是为了集体多打粮食。
晃桥河的故事还有很多,我最记得的是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都是晃桥河陪伴着渡过的,那时候的孩子不会拿鱼摸虾绝对算不上一个好孩子,晃桥河水清又澈,哺育出来的鱼虾味道自然是最鲜美的,还有就是晃桥河边的柳树,棠梨树和香椿树,经常会有一些麻雀、喜鹊、黄鹂和布谷鸟在高枝上安家,也因此掏鸟蛋算是那年代最有意义的事了,晃桥河哺育了无数的人,尤其在那个饥饿的年代,喝一口晃桥河水也能捞个半饱,她流经的十余里地基本上每一个寨子都拦有大坝,河水辗转到很多沟渠灌溉了数万亩的良田最终又迂回到晃桥河里,整个弥勒的西坝子没有晃桥河水是无法存在的,可以说她养育了半个弥勒城,足可见她对弥勒的贡献功不可没。至于晃桥河是怎样消亡的,我只记得是当年修建复烤厂,大面积地填平了晃桥河从路马黑到保平村这一段,也就是当年我们常喊“哗啦啦”这一带,记得那一带林密沟陡,水流下来的声音起起伏伏不断迂回,记得我们家有一块秧田就在那一带,也是晃桥河上游从路马黑分流到杨小寨,大古城,然后又由一条小沟迂回到晃桥河,那条沟就成了我们村土地与大古城、杨小寨村土地的分水岭,沟很深,记忆中足足有二个大人那么高,因此就是到了成年时我从那里走过也不敢轻易跨越,生怕不小心滑倒下去。
“哗啦啦”的声音我从出生就耳闻目染,她像母亲的摇篮曲一样哄乖了这一带出生的多少个孩子。小时候不听话时母亲还拿“哗啦啦”说事,只要我们一捣蛋不睡觉母亲就说:“你们听,水鬼来啦,专门吃娃娃的水鬼”,那时候我们准吓得用单薄的被子捂住整个头。在后来这一片土地被县联社和明兴修理厂征用,上清路其实就是当年连接弥勒到小河门火车站的弥小路,而当年的部分路眼只有到路马黑村才能找到,当年弥小路就从路马黑村通过。晃桥河彻底地消亡了,我们母亲河最亲爱的闺女在城市日夜崛起的过程中夭折了。
晃桥河还是一条灵性的河,二十多年前那个细雨霁霁的早晨,当我手持医院下发的孩子的病危通知书踌躇在晃桥河边时,所有的希望都要歇灭了,作为一个父亲,我已经到了濒临绝望的地步,看到晃桥河里那些顺流而下的鳝鱼,我突然有一种在逆境中求生的欲望,我住不住跪下去双手合十,我要把我的这些愿望传达给这些逍遥的精灵,它们似乎听懂了我的祷告,转身逆流而行,并把一颗颗头颅昂出水面,那一刻,我的脆弱的心灵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震撼了,回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已经苏醒过来,最后的时日基本是不治而愈。因此我对晃桥河充满着的感恩,或许比常人更增添了十分。我起誓我说的没有参假,晃桥河那么多有生命的精灵作证,晃桥河哺育的一拨一拨的庄稼作证,谷子作证,小麦作证.黄灿灿的菜华作证,红薯作证,黄豆和绿豆作证,厚土黄天没有挖走我的心肝。,我生命中的那些虔诚的确感动了晃桥河。我的确捡回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完成了一个做父亲的使命。
现如今,依稀可以找到一丝晃桥河的痕迹,在嘉里饭庄背后,有一条深沟,那就是当年晃桥河留下的不到一米的足迹,也有的说那里是城市的“暗门”,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没有亲身经历的,我不能乱说。但红河水乡,福地半岛一带就是当年晃桥河的下游地带,或许可以在弥西哨一带还能找到被堵塞了的晃桥河的踪迹,但已经不是昔日真正的晃桥河,由于上游的被堵塞,下游事实上也就名存实亡了。
晃桥河的变迁承载着半个弥勒城市的发展史,她有史以来就存在着,怀念晃桥河,我们都是甸溪河的儿女,那么晃桥河就是我的小姐姐!我哀悼我的这个小姐姐。
我常想,现在的城市建设不正是流行“引河入城”,如果当年我们的规划部门未卜先知,眼光放长一点,把晃桥河完整地保留下来形成一个天然的城市公园那该多好啊,那该造福多少的弥勒人民,又为国家节省了多少的钱。这样想的时候,我为晃桥河深深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