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一过,或淋淋漓漓,或淅淅沥沥些雨,天气或阴或晴,时而寒凉料峭,时而热暑未逝;幽怨的神情这时候从朦胧江南烟雨中搬到了西南,梧桐道里穿过撑着一把墨蓝色的伞,被棉衣包裹着的灵魂,这算是运气好些,总也算是应景,就怕是裹着棉衣,西南猝不及防就会翻开了暑气,来回烘烤,或是着单衫,艳阳高照,而又在午后情理之外又给来一场瓢泼冷雨,风也都给同步安排上了,任你推门,灌得满怀,吹得胸脯凉嗖嗖的,就在这时候,却也催生着,梧桐清雨伴风落,银杏随霜似花黄。
我大抵也是个幸运的人,大多数情况也算能合时宜穿对了衣服,虽没穿对也大有次数,不过,待到班里坐定时,发现穿错的也大有人在,不免看着同伴也打趣一番,大家一起呵哧呵哧的笑笑。
梧桐清雨越来越难以遇到了,假使雨过大了,打得叶子啪啪作响,雨太过暴力,带着侵略性,失了平和,也失了美感,若再加上劲风,只会催促着人赶人,脚赶着脚的,雨伞连成一片,熙熙攘攘太过热闹,若是不赶些怕是会被浇得透心儿凉。若是雨滴飘飞,还未下到梧桐林里,就已经融入风中被吹得七零八落,只怕是又负了期盼。对雨的要求呀,要下得不大不小,撑着伞落在伞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雨声,密密麻麻的下来,然后一珠一珠的从伞檐掉下去;抬头望去,最好是似丝线的,洋洋洒洒,一点儿也不糊弄。满足了这一天行条件还不可,有时西南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酝酿许久的情绪,还未泄愤似的蔓延开来,它就寥寥草草,含含糊糊的就给糊弄过去了,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梧桐对上清雨,撑一把伞,把戴望舒的雨巷从江南带入西南,丝丝的寒意攀附绕指,与掌心的温存缠绵。我还在往下走,走入梧桐林的最深处,享受这难遇之境,这时大可不必计较世俗眼光,任雨打湿鞋面,我梧桐下听雨,滴在梧桐叶上、打在伞面上,滴落在掌心……随便旋转一下那把伞,飞珠玉起,从伞面滑下,飞转在四周。
清雨遇见太阳,凉意与暖阳的碰撞,又是另外一番情景,这边在下着清雨,那边一束光刺透云层,照在梧桐林里,光照得叶子黄灿灿的,雨滴泛着五彩的芒。我盯着那片叶子上的那滴露,它在不断的壮大,拉长了自己的身体,它飞入了下一片叶子,原先的那片叶子遂猛的翘起额头,又在等待下一滴的到来。撑着伞,听着雨,望着梧桐,等来这一场,时不时再转动一次伞,也就不负这一场梧桐清雨。
隔日我赶赴下一场盛宴,银杏飘落时,随霜,似花黄,银杏从来不负秋。
喝了些小酒的太阳胀红着脸,我倚靠着木椅,阳光从对面照过来,暖暖的,我心随它融化入风里。转身回眸,再快步绕到银杏后面,我来得还算时候,光从前面撒过来,已近黄昏,光从树冠透下来,但只能照到树冠上面那半,阳光争相想要穿透银杏,可惜未能实现,反倒是银杏变得更加透亮,显现得更为耀眼,金灿灿的满树,着实是有早春满树黄花争艳之情景。
雨季就要离开西南了,云层越来越薄,后来一缕一缕的飘散在空中,再后来就是万里无云,穹顶暴露无疑,一颗蓝色的宝石正式入驻秋日舞台。银杏成了这日头下的主角,配上泛蓝的苍穹,还真算是西南一绝。
余晖慢慢向上攀延,消失在树冠顶部那片叶子里。我重新坐回那把木椅,我开始等一场风,一场足以吹落银杏的风,我坚信,银杏里藏着一个梦,所以拾取一片又一片的黄叶,把它夹在书里,待过些时候翻开那本书时,这一年的秋,这一个美梦就会被打开一遍,墨香绕鼻。夜幕起,我终究未等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风,却在归途中遇见穹顶星星在向我眨巴眼睛,我也傻傻的向它眨巴眼睛,它应该也能看见吧。
昨夜星辰未见昨夜风,却又在早课途中转角就遇见,霜凝结于草尖,风略过上面,随即上升吹落杏叶灌入我怀,黄昏等的那场风迟了,怨妇一样抱怨,吹落的杏叶好巧不巧的,嵌在草里、长青的叫不上名字的矮的行道从里,粘上露水,日头再次从对面楼间隙探出头,彩芒在叶尖闪耀显得更为楚楚动人,青色的草,再融上这叶,满地花开,似是满园春色归来。
白雪遗忘之地,也别遗憾,就在梧桐、银杏、清雨、霜花飘落时,在听、在看、在等,那也不失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