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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渐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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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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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烟杆,新生活

藏雁窝是一个小村落,零零散散住着近百家人户,村里人对于水稻等农作物的追求不高,大多以种烟为生。而村东头最深处有好几片竹子静静躺在大山怀里,一户人家又在竹林里安然坐落。

院坝青石坎上,一张木制椅子弯着身子一动不动,许是年龄大了有些腐朽,又怕惊了熟睡人的安逸,活生生硬撑着。椅子上满头白发的中年人正打着鼾,“呼”、“呼”、“呼”……如打雷般声浪一阵压过一阵。堂屋里莫名声音不停,偷偷走近,来不及伸长脖子,一股股烟香味扑鼻而来。难以压制躁动,快步向前,一个穿着朴素、身材瘦小的中年妇女映入眼帘,她的脸色那么憔悴,像是好久没休息了,可是她手起手落,一叶叶烟在她手中迅速去到不同的地方,那是在分类。她的笑容是那么幸福,应该今年的烟很好吧,应该有许多好事纷沓而至吧。实在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两个平常的人,却是镇子里享誉盛名的“老烟杆”。

老烟杆四十多岁了,有两个老人三个孩子,种了二十多年的烤烟,对于烤烟种植有着自己独一套的方法,烤烟质量敢说第二,称第一的也没几个了吧,所以,村子里的人都叫他“老烟杆”,久而久之,知道的人都叫他“老烟杆”了。其实,老烟杆夫妇生活挺老火的,两双手要养活七张嘴巴,两个人还时常去医院“消费”,不过他们也很满足,毕竟三个孩子学习都很好,老人虽然不管事了,至少过得也是有滋有味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间走过了半小时。中年妇女起身走向青石坎,看了看椅子上的人,静静地等了几分钟,开口道:“你个糟老头子,都睡多久了?还不起来,你是打算不要钱了是吧?”说着说着还使劲儿摇着椅子。

“嗯?啷个啦?哦,起了起了,还有好多啊?咯也,都三点过了。”

中年男人伸了个懒腰,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回应他亲爱的的话一样,说完还咧嘴笑了起来,眼睛里还有些倦意,却满是温情。或许,对于他们而言,从七月那个开始忙碌的日子起,偷偷睡个懒觉、拌拌小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在他们的世界里,三月到九月底是最忙的时候,他们常常有“做半年,耍半年”的说法,但是到底有没有空闲下来耍,这不好说。

堂屋里,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堆积的烟叶把他们隔开。两个人一人拿剪刀修补烟叶上的杂色,一人把烟叶分类,不过农家人的生活也不至于太过枯燥,中年妇女就开始打破平静。“刚刚扶贫办打电话过来,说以后去卖烟就直接在烟叶站吃饭了,饭钱他们报销。没想到你开个玩笑他们还老实考虑了。”她边说边笑着,好像她今天的幸福都来自于这个好消息似的。

“现在国家政策好嘛,我们老百姓越来越好了。”他倒是没有太激动,可能早就想到了,不过嘴角还是扬起一个小弧度,那分明就是开心。接着他又说:“今天太阳有点大,我们四点半去土里吧,你去煮点东西我们吃,娃儿们也是今天回来,给他们留点,两三个小时的路有点难走。这条泥巴路政府也在想办法弄了,沙子都拉进来了,等路修好了给你都买个电瓶车,到时候就可以天天去镇子上逛逛,人生嘛,苦得苦,但是也要对自己好点,自己都倒下了,谁能来拉你一把哦,再苦几年,等娃儿们毕业了,我们都出去旅游哈。”他憧憬着,目光望向远方。而他的爱人在一旁也停下了她的动作,眼睛一动不动,或是感动,或是憧憬。少顷,她悠悠说道:“都是山啊水的,你看我们房子四周不都是山?有啥子好看的?还不如存钱给他们娶媳妇儿呢!不过黄果树瀑布听他们说很好,那里可以去看看。哈哈哈,你这样看我干嘛?哎哟,不去了不去了,你这个人啊!”笑声飘散,只留下中年男人在原地怔怔出神。“不是不去吗?”

土地里,烤烟近两米,他们两人还没烟高呢,那叶子好宽好大,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这就是今年的所有收入之一。两人弯腰进去,不一会儿就传来“噗”、“噗”的采叶声。

夜幕降临,孩子们的吵闹声在林子里响起来,老烟杆他们也把这里的三四千烟烟叶采得差不多了,土边,中年妇女坐在草地上锤着背,汗水打湿了头发,中年男人在收着烟叶,把它们一堆一堆地有顺序地放好,那样装的时候就不会弄烂叶子,烘烤出来的烟叶质量也会好些。背篼在土里生根,一叠叠烟叶放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了一百多斤,中年妇女起身背走。剩下的可能两人要跑五六回吧!

孩子们回家了,夫妇两人肯定要轻松点。爸妈把烟叶背回来,老大上炤弄饭,老二老三摆好凳子,架起竹子开始缴烟,一阵忙活,饭好了,爸妈也把烟叶全运回来了,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饭桌上,父母听儿子们谈自己在学校得了多少分、某某同学不听话、老师说下星期要怎么怎么做,爷爷听着听着就开始说家里面的两头牛今天又挣断绳子去把哪家庄家祸害了,奶奶气不过又开始和爷爷动手。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扶贫力度再加大。

“时间是无情的杀手”,因为它抛弃你的速度太快,但是对于做苦工作的人来说,时间过得真慢,孩子们一会儿去厕所、一会儿去喝水、一会儿站着说说话,可是“滴答滴答”的时钟仿佛定格了,十二点居然还没到!爸妈也看出儿子们的心思,连连催促他们睡觉去。果然,不大一会儿孩子们的鼾声就像他们父亲那天那般响起。路灯下,夫妇两人打着呵欠,手还在不停动作,一杆杆烟被他们缴好拿走。他们谈谈自己对孩子们未来的想象,说说最近寨子里哪家的烟叶出了什么状况,想想这些年两人一起走过的路,有苦有甜,更有不容易。终于,地上的烟叶完了,大儿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房间外看着灯光下喝茶提神的父母,时间早就过了两点,泪水不争气的模糊了双眼,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二十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第二天六点左右父母就做好早餐叫孩子们了,今天得把一万多烤烟烟叶采摘缴好,争取上烘房。于是,采摘叶子、缴烟,动作在重复,累,但是不喊苦,你看那父母俩人不是正背着一百多斤在太阳底下前行吗?

“看来今天弄不完了,还有这么多呢!”老妈看着烟叶不经意的说道,再看看孩子们东倒西歪的,轻声笑着追孩子们进被窝。

“明年我们都少种点。”

“你种一万左右真的不要把我得罪了,浪费心情。我们这种情况不种一万六以上,饭都吃不好。”父亲非常清楚这个家的支出有多大,谁又不想多休息一下呢?

“唉,不管怎么讲,今年都去把你的手术做了,还有,烟卖了也去买点衣服,你出门在家都是一套,转个眼睛娃儿们都要结婚了,现在又差好多钱嘛!”母亲苦口婆心地说着,心里何尝不知道他是不舍得钱,所以一年到头也很少买,毕竟孩子要上大学了。父亲没有接话。

第二天,孩子们要去学校了,父母拿出三百给孩子们,家里又只有他们两奔波了。他们把烟一杆一杆地挪到烘烤房一层,然后父亲去上面,母亲在下面把烟一杆、一杆的递给他,中部烟叶一杆重的七八十斤,他弯着腰、八字脚踩在两根横条上,汗水如下雨般滴落。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电话铃响,老烟杆跑去接电话,刚刚把烟弄进烘烤房的他,脸上添了好几处黑色,在汗水的侵染下看起来别有风味。

“老烟杆啊,我家这个烤房排不走湿,是啷个回事哦。”电话的另一头,粗犷的声音略显着急。

“你看一下是不是地洞没开,如果地洞开了,记得把天窗留一半。”老烟杆不假思索道。

“好嘛,政府说了,要给我们修大烤房,这下子又要打算苦几年了。”

“哈哈哈……”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看来,老烟杆的故事还不能完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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