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包印象（组诗）

大山包印象（组诗）

李阳忠

1. 大海子的水

一个人不能忘记自己的

身份、金钱与欲望

忘记时间

而这里，大海子的水

你无法抵抗的蓝

清澈透明

牛羊，白云，草甸

温度和空间恰好

阳光会主动帮你脱去

多余的贪婪

让你慢慢地老去

如果，天上真的有神仙

月明星稀的夜晚

他们一定会来这里栖息

就像那群黑颈鹤

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飞来

没有谁会扣动扳机

2. 大山包的草

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

也有草

藏在雾里，藏在风里

躲在石头的背面

如同卖烤洋芋烤鸡蛋的那个

长满胡须的男人

在冷风中

我听到一种骨折的声音

我所能记起的

是几间土坯房木门

长满青苔的屋顶

一些被风抖落的种子

长出野花，长出野草

山坡上，有时

一群牛羊

一群小孩，裹上披毡

一块儿出门

一块儿回家

一块儿顶起

一片蓝天或大雾

3. 大羊窝的男人

就算是无雪的冬季

心，都是寒的

紫色的嘴唇，紫色的脸庞

提醒我们

他是一座雕像

前半生，他一直昂着头

与山风赛跑

如一匹没有缰绳的马

后半生

他开始点头，弯腰

就像山洼的漆姑草

摇摇晃晃

只有赶集的日子

大羊窝的风

把附近男女也汇聚到集镇

和他一起

围坐的小河的左岸

现在，他才是真正的雕像

一个有故事

被山风雕刻出来的雕像

4. 荞麦与土地

一群男人用犁耙

划开山野的肌肤

种下一季疼痛的渴望

把自己也种在土里

下雨就长

不下雨也长

最小的叶最淡的花

最黑的籽粒在最短的时间

守住贫瘠的土地

守住千年的秘密

像是在拒绝

又像是想说出什么

我经过时

一只牦牛抬起头来

眼眶湿漉漉的

男人悠然地点燃一支烟

坦荡地说

我们不喜欢城市的咸菜

5. 大山包的路

它，一味地拐弯

一味地向外延伸

牛撒尿，之字形

以躲躲闪闪的姿势

告诉我

黑颈鹤飞走了

山里的男女老幼

也搬家了

一碗孩子生日的荞麦饭

还躲在昏暗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