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为您点燃一盏心灯（组诗）

1. 中元，为您点燃一盏心灯

今夜，雨一直下

您可否，能够穿越一路荆棘

一路黑暗

返家探望您的子孙

您可曾看到

我含泪，为您

放一盏天灯

为您照亮升天的路

给您焚化一堆纸钱

盛上水饭、衣物

让您享受人间的浮华

给您诵读一卷地藏王经

让您飞升至极乐世界

花木芳香，草长莺飞

月冷西墙

您隐在天龙

我遥远的亲人啊

那儿可好

天堂里，果子是否已经成熟

枫叶是否红了

是否，桂树一样地飘香

荷塘一样地清凉

湖面一样地波光粼粼

碧空也一样地荡着彩云

是否，逝去的亲人

也一样地团聚一起

了无牵挂、想念

今夜，雨一直下

打湿遍地纸钱

仰望黑暗笼罩的天空

请让我在秋夜

为您点燃一盏心灯

照亮天堂的路

期待你找到回家的路

让那永远的怀想

不再像藤条一样地蔓延

让天堂的您不在孤冷

2. 回家

这个冬天有点悲伤

阳光柔软的，河流也是

河面一直没有结冰

屋檐没有冰柱

柿子红红的，没有人采摘

我只能用柔软的目光

在树下抚摸

在某个时刻，下过

一场小雪

忽然想到，某个傍晚

你曾坐在柿子树下，和我一起预设

一场大雪的来临

如你散乱的苍苍白发

现在，屋顶没有了炊烟

野草已蔓延到墙脚

这个冬天很白

没有被命名的河流很白

夜里的鸟鸣声很白

我的悲伤也很白，如果

这个冬天来一场大雪

是否可以照亮，你回家的路

从一株草里

听到你的心跳

3. 父亲的眼泪

村口，那枚火红的烈日

一下子落到了山顶

老头给父亲一支香烟

拉上一车破烂走了

父亲的眼睛

被车子牵着——

那车上

是父亲用过的半截犁铧和

残缺的镰刀，生锈的耙齿

甚至还有

村里人曾经羡慕过的

熊猫牌黑白电视机

父亲杵着拐杖

跟在车子后面

他的后面

跟着一条垂老的狗

车子的四个轮子飞快地转动

我想起爷爷的那盘石磨

也飞快地转动

把谷物撵得粉碎

就像父亲的眼泪

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4. 老木匠

透过老花眼镜的镜片

老木匠一直，习惯于

触摸木工房的一块块棺材板

一直，习惯于

聆听驶向木工房老牛车

隆隆的声响

如今，耳道里就如塞满了木屑

火车从门前驶过

老木匠就说

你听，我亲手制作的木车

老木匠用斧头和锯子

把年轮一一解开

用角尺仔细校正角度和规矩

用刨子削平凸凹不平的岁月

用榫卯组合的年轮

藏于苍颜白发之间

一辈子，赤裸的躯体

散发出木头的清香

一辈子，黝黑的躯体

如木头一般结实

村里在心里装着他的人

在木头的坚硬和松软中

他会做一个实用的风柜

一套精致的房屋

用上好的阴沉木，为他们

做一副棺木

忙碌一生，做了许多棺木

牢固地竖起一面墙

却来不及为自己做一幅棺木

买一块碑石

墓地里新增了一个坟茔

一把锯子一把角尺一根拐杖

歪歪斜斜地靠在坟边

没有碑石，没有姓名

5. 疼痛的记忆

饭后，父亲

总是把电视的声音

开到极限

他的身边

摆一个木櫈

矮矮的

我俯下身

声音可以小一点

再小一点

父亲看看挂墙上的照片

自言自语地

你母亲耳背，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