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水富铜锣坝

在滇东北，以“坝”字命名的地方不少，比如，彝良有个小草坝，大关有个罗汉坝，永善有个蒿枝坝，水富有个铜锣坝。“坝”是江河溪流冲击而成的平地，大凡有“坝”的地方，基本以山地高原为主，地势相对平坦。有“坝”的地方就有山水，有城市，有古镇，有文化。滇东北以“坝”字命名的一些小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以雄、奇、险、幽、秀为主要特点，水资源极为丰富，植被种类繁多，集原始森林、河流奇峰、瀑布叠水、湖泊奇石等景观及民族风情为一体的原始森林，充满诗情画意的“人间仙境”。

前些年，几次从云南坐汽车或火车到成都经过水富，常常与水富这座小城擦肩而过，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今年，银杏似金，枫红似火，菊开似妖的季节，参加市文联组织的文学创作采风活动及交流座谈会，根据工作安排，我顺便带上一台尼康D850，走进一座水富新城，探寻铜锣坝秘境，睁只眼闭只眼，将这座宜居、宜商、宜游的现代化新城和铜锣坝秘境定格在光影里。

1. 一条江，一座城

一座城市的兴盛往往与江河湖泊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城市因水而诞生，水因城市而闻名。可以说，水是一座城市的灵魂。几乎每一条河流，都是一本流动着的地方史。汩汩流淌的江河，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大地的脉络，城市的灵魂。傍水而筑，依水而居。因水成市，因水而兴。一切都由水的本意向无限的引申义拓展。只因为有水，城市附近自然土地肥沃，滋养万物，充满生机，成为历史悠久、人杰地灵、风景秀丽、物产丰富、交通发达、经济繁荣之地。

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城市，或者动物栖息的家园，基本上是傍水而建的，或江，或河，或湖，或海。一座著名的城市，总有一条著名的河流与之相伴。比如国外的伦敦、巴黎、纽约、维也纳、布拉格，国内的兰州、上海、武汉、南京、无锡、杭州，等等。无论是风轻云淡的江南，还是长烟落日的北国，常常演绎出多少温柔浪漫的风花雪月，流传着多少飞扬跋扈的历史典故，彰显着一座城市的温度和独特的文化魅力。

在长江中下游地区，江河奔流，永不停息。古韵悠悠的名城不少，岷江与长江汇合，有了宜宾；沱江与长江汇合，有了泸州；嘉陵江与长江汇合，有了重庆。而在横江与金沙江汇合处，也有一块充满灵气的宝地，一个沉寂了上千年的古镇。“一条大河波浪宽”，这条大河，是金沙江的千回百转、奔腾不息，是横江的蜿蜒曲折、风情万种。在金沙江与横江汇合的荒滩上，一座崭新的、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港口城市就诞生在这里。

水富，于是有“万里长江一港，七彩云南北大门”“温泉之都，浪漫水富”之美誉。作为古代南方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几千年来，许多古镇、驳岸、渡口留下的楼子口、拱桥、石板路、牌坊、拜台、石碑、尼姑庵，依然悠远、古朴、和静谧。两碗镇破旧的天主教堂，历经百年沧桑，依然充满一种神秘的宗教气氛；滚坎坝依然回荡着金沙江悠远的涛声和粗犷怆然的船工号子。而今天的水富，更多的是有了水路、高速公路、铁路、航空 “四位一体”的立体交通网络；有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跻身全国500家最佳经济效益企业的云天化股份有限公司，有了二十一世纪建成的全国第三大水电站向家坝水电站；有了船只络绎不绝，直通上海的水富港；还有了临江而建，四季皆宜的中国西部大峡谷景区及铜锣坝国家森林公园。

2. 神秘的北纬30度

说到水富，不说云天化股份有限公司的发展历程，不说向家坝水电站的重点项目建设，不说江河流域的民族、地域特色，不说千家万户依水而生、依水而兴的故事，也不说太平军驻扎在楼坝及横江一带两个多月，石达开都干了些什么。仅仅一个西部大峡谷，一个铜锣坝，早些时候，就有著名诗人、文学评论家晓雪来过，著名诗人、影视编导刘不伟来过，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吴然也来过，原湖北省作家协会主席方方来过，云南昭通诗人雷平阳来过。留下了不少文人墨客的足迹和诗词歌赋。来到水富，就不得不去逛一逛城市，就不得不去中国西部大峡谷泡个温泉，不得不去浩瀚幽深、古木参天的铜锣坝国家森林公园走走。

水富，西、南分别与绥江县、盐津县相邻，东、北分别以横江、金沙江为界与四川省宜宾县隔江相望。位于北纬北纬28°22′至28°39′，东经104°3′至104°25′之间，年平均气温18.1℃。北纬30度，这是一个神秘的纬度，这个纬度附近，有许许多多未解之谜，充满着神秘、怪异、迷幻，甚至诡异。同时，这个纬度，山峦起伏、群峰如林，沟壑纵横、森林密布、气候温润、四季分明，也是自然景观独特，物种丰富多样的地带。传说历代风水大师曾不止一次前往铜锣坝“寻龙点穴”，寻找真龙宝地；清朝末年赋税极重，铜锣坝山里有一种树叶可以化铜水制造“铜钱”，私铸铜币，肯定是不行的。官兵上山剿匪时，有人立马敲锣传信，村民听到锣声便躲进深山。天长日久，这个地方就一直叫做铜锣坝。

“水为山之魂”，有水，能滋润万物；有水能生长万物。有山有水，自成一方世界。

水富，乃取水东、水河之“水”，安富之“富”而成。坝，指堤坝，堤岸，平地。五行属土。也指高原和平原的过渡地带。水富处于四川盆地与云南高原、金沙江与长江的过度地带，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水土相宜，雨量充沛。这是一个生物多样性丰富，野生动植物种类繁多的地方。境内分布着22条溪流瀑布，108座山峰。溪水纵横，或急或缓；山峰连绵，错落有致，若隐若现。有山，但不多。除了轿顶山和玛瑙山，其他基本上是无名无姓的。有水，且不少。除了金沙江和横江，还有西部大峡谷温泉，有仙女湖、玛瑙森林公园、楼坝古渡，等等。有山有水，自然就有茂密的原始森林，草木繁茂，百兽率舞。在这新冠病毒肆虐的年代，走进水富铜锣坝这个天然氧吧，可能是你最佳的选择。

3. 山水相依，一帘幽梦

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在他的中篇小说《看不见的城市》里写道“一个人在荒野里驰骋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会渴望一座城市。”我们是以一群陌生人的身份，从城市美学的角度来审视观这个城市的。

水富，云南省最年轻的一座城市，滇东北海拔最低的一座城市，也是一座在园林间奔跑的城市。我们知道，水富很小，一个几万人的小城，城区面积5.45平方公里，背靠玛瑙山，金沙江和横江及其防护绿带形成绿色蓝岛廊道，依山伴水，一面靠山，三面环水，形成一种独特的山水生态格局，勾勒出一幅山、水、城的和谐画卷。按照一般常识，乡村长出的是庄稼、森林，城市长出的是高楼、工厂，然而，水富几乎所有街道两边，都是一排排不同品种的景观树，四季常青、整齐划一。走在大街上，广场上，如同穿行在城市和森林间；白天，登上玛瑙森林公园，向家坝水库大坝、水富县城尽收眼底；夜晚，驻足向家坝电站观景台，可以遥望城市的万家灯火。一街一景、一路一品。香樟、小叶榕、金桂、皇后葵等常绿树种，绿地、景观树、城市森林步道，把自然生态引入城市之中，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宜居、干净与精致，一种久违的闲适、轻松与快乐，一种久违的朴素、简单与纯真。既有传统的意蕴、古朴，又有现代的跨界与创意；既有视觉的美感，又有生活的温度。生活在这样一座有幸福感的城市，实在让人羡慕。

如果说水富新城是水文化的核心载体，那铜锣坝就是山文化的核心载体。

从水富市区出发，不知不觉间，经过半多小时，我们就置身于铜锣坝森林公园。铜锣坝素有“避暑天堂”“天然动植物园”“鸽子花的故乡”之美誉。在滇东北，这样保存较好、较完整的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并不多见，林木繁茂，古树参天，森林植被覆盖率高达到97.4%， 1999年5月被正式评定为国家级森林公园。在总体规划设计中，设计者们根据铜锣坝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及资源，打破传统的林业规划设计和城市园林规划设计，以可持续发展理论、生态伦理学理论、森林美学理论和“天人合一”规划观为指导，并从哲学、科学和技术三个层面来构建理论体系。做到了有序与无序的统一，整体与局部的统一；开发与保护的统一，经济效益与生态效益的统一。

铜锣坝原始森林总是隐藏在繁华深处、静静地弥漫着光芒和人间清欢。走进铜锣坝这片广袤的原始森林，自然有湖泊、小溪、瀑布、山峰、峡谷、林海，万物自行其道，彰显出自然的丰富性、完美性与精妙性。据接待中心管理员介绍，林中分布着１００多种观赏树种、珍奇植物和２０多种国家一、二级保护动物，生物种类近3000个科类。主要树种是珙桐、象鼻树、桢楠、樟树、杉木，等等。主要的野生动物是金钱豹、猕猴、黑熊、水獭、啄木鸟、鹦鹉，等等。还有杜鹃花、金边兰、剑兰等奇花异草，还有木通、玉竹、黄精、五味子、天麻、杜仲等珍贵药材。

千年古树参天蔽日，珙桐密布其间，溪水纵横，溪流或急或缓。急是险滩瀑布，缓是小池深潭，无论是溪流或是深潭，皆清澈见底，实在让人神秘莫测，神清气爽，人生也多了一份宁静与遐远。林中，不少草丛里、枯木上长满了青苔、菌类。溪潭旁，石头上、树干上，到处是毛茸茸的苔藓和地衣。据说，苔藓和地衣对大气污染特别敏感，比如，二氧化硫和重金属超标的地方，基本上就没有苔藓和地衣。斑驳的阳光透过密林，洒在杂草丛里，这些植株，有的枝繁叶茂，借点水分，蹭点阳光，就安耐不住地绿成一片。即便一棵草，也绿得惊世骇俗，长得有个草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通常情况下，我们最容易忽略那些极少数植株，它们活的不那么容易，显得那么矮小、瘦弱、枯黄，命悬一线，如一个人，年华落幕，但仍然努力地活着。

沿着铜锣坝景区内蜿蜒曲折的观光小道步行，或曲径通幽，豁然开朗，或蓊蓊郁郁，遮天蔽日。穿过玉带湖大坝，便是铜锣坝最大的湖泊——仙女湖。

仙女湖是镶嵌在丛林中的一块白玉，皎洁无瑕，错落有致地环绕在山间。相传，很久以前，当地的人们常常看见一位少女在此浣纱、梳妆，美如天仙，温柔娴静，因此得名。这里，湖光山色，颠来倒去，欣欣然隐与尘世是非对错之外。谁说流水无情，草木无知？湖岸，一座座挺拔秀丽的峰峦每一天都在与湖水交流、对话。移动着、幻化着、闪烁着，水上的真实与水中的虚幻紧密衔接，那形态、那色彩、那光影，仿佛置身于仙境，如一幅油画，又像是中国画写意的笔法。湖水极为清澈，足以打捞沉积在湖底千年的月光，百年的枯木。足以寻觅野兽的足迹，追忆仙女的传说故事。

有水则灵动，则静怡。当你从接待中心到涵泳廊，登上玉带湖大坝，就可以来到仙女湖边的混沌渡码头。仔细想想，“混沌渡”这个渡口名称很有水平。在印度的《创世记》中，万物取之于水，混沌之水中；在中国文明的语境中，《易乾凿度》上讲：“气似质具而未相离，谓之混沌”。的确，混沌是闪烁的、动态的、跳跃的，是有序与无序统一，是和谐与完整的统一。仙女湖正是这种“混沌”状态，不一样的水，给你不一样的体验。没有风吹来，湖面是一面不规则的大镜子，一个个亭台，一座座青山，一片片丛林倒映在水中，淡淡的清香从森林溢出，飘过水面，穿过你的肺腑，这是一幅清新自然、超凡脱俗的画面。清风徐来，水上渐渐有了涟漪，而风自身的皱褶却无人可见。水雾渐起，有物混成，一缕缕、一丝丝随风飘扬，如仙女翩翩起舞，轻轻地舒展着妩媚，这是一幅形神兼备、浓淡相生的画面。晚霞照在水面，“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是一幅宁静致远、意境唯美的画面。狂风吹来，在林间呼啸呐喊，如骏马在肆意狂呼，如野兽在嚎叫。是一幅波澜壮阔、金戈铁马的画卷。这些，不是城市的繁华和惊艳，而是拥有灵魂的自然，永不过时的时尚，人间清欢淡泊的居所。

岸上，一些平地、山脊、丛林，没有过目即忘的钢筋混凝土建筑，除了生长森林，生长颜色、情绪、心境，还真适合修建亭台楼阁，适合修建观景台、木屋和栈道。一个点位有一种视野，每个位置都能打开一扇窗口，迎接南来的清风，留住四季的阳光，或云遮雾绕，朦胧飘逸，或驻足，或摄影，或饮茶，或闲聊，或独处。惬意、舒心、闲适。在这里，远近虚实的对比，色彩浓淡的搭配，都恰到好处。一道拱门，一抬脚就跨过天圆地方；一道廊檐，一抬眼就可以看见斗转星移；一扇木窗，一打开就可以聆听风声、雨声。

山巅，多笔直挺立的大树、藤条。藤缠树、树缠藤，趣味无穷。山谷，罗汉竹随处可见，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山腰，多大大小小的瀑布。穿过几十个蒙古包，沿着一条溪流，踩着的枯枝落叶，我们便行至瀑布下。仰望，如千百条珠帘垂下，如万千银珠洒落。静听，“哗哗”的水声，水石相击，如天籁之音，“叮咚”的水声，是珠入深潭，像一曲无字的歌谣。“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清朝后期的政治家、思想家和诗人林则徐很好地诠释了流水的灵动、韵律。

人在草木间，然而，茂密的森林是不能轻易深入的。黑熊和野兔，一个安心地吃肉，一个安心地吃草，但你可能会迷失方向，还可能会遇到一些凶猛的野兽没有肉吃的时候。最理想的是乘船于湖面，可以多角度欣赏湖畔景色。荡舟湖面，你可以把自己作为画面的一个点，一个元素，一个主体物。显然，一个点的移动就会构成一条线，而多条线的组合则能构成一个面，点、线、面构成一个三维的立体空间。也许，你和古人在同一个位置，前后五百年、一千年，不同的点，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视野。水绕着山，山护着水。偶尔朦胧，偶尔通透。迷离的倒影，斑驳的阳光；缓缓的时间，缓缓的大雾；深邃的密林，深邃的湖底。交织着、朦胧着，恍惚着，弥散着。有物浑成，似真似幻。我又想到了“混沌”，此时，似乎领悟了它的本真语义。

人间有味是清欢。时间在身边，现实在眼前。月光在水面，虚空在远方。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一切都在变，只有这水富的山依然郁郁葱葱，这铜锣坝的水依然清澈见底。在变与不变之间，驻足于粉墙黛瓦，漏窗木栏，行走于森林之中，荡舟于仙女湖心，视听八远之外，足以洞见天地之大，足以领略光影世界的美妙，足以忘却人世间的焦虑、烦恼。跳一曲芦笙舞，饮一杯羊角酒，住几天蒙古包。把心事交给山水，把灵魂交给味蕾。这，才是人间该有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