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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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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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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西城外王公碑

中国有一句非常流行的俗语“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这句话放在王三善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想当初王三善以三万轻兵一举击败安邦彦十万大军,势如破竹,直捣大定府,何等的快意!近来网上流传的“中国历史上十大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例”,就将这次战斗选了进去。可见王三善在中国军事史上产生的影响有多大。如果到民间去寻访一下“王三善是谁”,恐怕就没几个人能回答得出来。当年王三善以贵州巡抚的身份率数万大军进剿黔西北叛军,先胜后败,全军覆没,那是多大的动静啊!然而在他驻扎了三个月之久的大方县却没人记得他,就连文化界人士也对他没有印象。我想,黔西县应该好些吧?因为王三善的事迹已被写进了《黔西县志》,同时我还听说县城西门外至今还有一块王三善神道碑。于是便决定从参观王三善神道碑开始去寻访王三善足迹。

为了弄清目标、方位,少走弯路,去之前我就仔细地查阅了网上的有关资料。有一则材料上是这样记载的:

王三善殉职后,明崇桢初年追赠“兵部尚书”,清咸丰元年(公元1851年)贵州兵备道蒋斯崇、黄宅中、大方知府曹兴仁、黔西知州何健为王三善在西门桥头建神道碑(今尚存)。碑文中有一段叙述:“……爰谘之士人,得诸丛冢,因为表而志之,就内庄地并构新祠以记”。

这段文字说明王三善神道碑原是立在铧口山下的,到清朝咸丰时已经坟平碑圻。地方政府寻到后,移到了县城西门外另建一通,并在原址建了一座祠堂,即王公祠。

本来以为得到了这条消息,就可以顺顺当当地找到王公碑,没想到却是大费周折。

第一次是凭着感觉去的。办完公事后已是下午五点多钟,于是驱车顺着水西大道一直开到西门大桥的外边。长长的西门大桥横跨在宽阔的护城河上,气势雄伟而壮观。桥头外仍是一条大道,据说是直通纳雍县的,路两边是整齐的店面商铺,哪里有神道碑的影子啊?我顺着街面走了两三里路,也没有找到丝毫的痕迹。看看天色已晚,只好原路返回。

第二次去便多了一个心眼,资料上不是说“在西门桥头建神道碑”吗?桥头外边没有,说不定就在里边的桥头呀。于是,我从桥内到桥外,边走边问边观察,希望能找到一点有价值的信息。结果仍是失望而归。

鉴于前两次无功而返的教训,从铧口山回来后,我便拉着广告公司小潘老板一同前往,意在借助本地人口音和熟悉地理的优势,完成这一心愿。没想到该伙计在县城做了多年生意,竟然也弄不清楚哪里有王三善神道碑。

“黔西县那么有名的一座西门大桥,你连周边形势都弄不清,这广告公司老板是怎么当的?”我有些发急,便半开玩笑地责备起小潘老板来。

“李部长,你别急呀。等我再打听打听。”小潘说着又打起电话来。半天过去了,小潘给我的答复是:“王三善神道碑还是没打听到。不过,西门桥有两座,一座是新桥,一座是老桥。你见到的那座大桥是新桥。”

“噢!那就很有可能在老桥旁边。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小潘又开动他的面包车直奔西门而去。

大桥外四、五十米处有一条与护城河平行的小街道,叫河西路,我们在路口问清了去老桥的方向。

“向左拐,顺着河西路就到了。”

车子开了大约一里路的光景,我们见到了一条小河。河很窄,是通往护城河的。河上架着一座小石桥,三孔,毛石拱砌。下车一问,正是西门老桥。桥头店铺里的一位老者似乎阅历颇丰,见我们打听西门桥,便认定是寻幽探胜的,于是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西门桥的历史来。

西门桥现在叫西门老桥,桥上游200米处岸边有一岩洞,人称神仙洞。紧邻洞侧的岩缝中有泉水流出,清冽甘美,人称滴澄水,西门桥也因此被称作滴澄桥。

传说有一天仙人张三丰游玩到了这里,看见河水缭绕,两岸垂柳依依,莺歌阵阵,在田野中形成了一个太极图形。张三丰漫步河堤,来到岩洞旁,看到崖壁中渗出的清泉,就仰卧于石台上接饮。清凉甘甜的泉水令他流连忘返,便在洞里住下了。他看到人们涉水过河很不方便,就决定在崖下不远处造一座石桥。他选定了黄道吉日,召来土地神吩咐到:三更时唤醒我造桥,五更传雄鸡司晨,集众踩桥。

吩咐完毕,他在崖壁仰卧饮水,不知不觉睡着了。可是,那夜值班土地因好酒贪杯,三更时睡得正香,等醒来后已近五更了,他忙醉眼朦胧地唤醒三丰。三丰睁眼一看,东方已经发白,他怒不可遏地一巴掌向土地打去。因用力过重,竟将土地打贴在崖壁上,刚好堵住了泉眼,从此,这股泉水就堵塞了。张三丰看时间紧迫,忙施展法术,召来天兵天将,搬来石头,用毛石仓促地砌成了一座石拱桥。桥砌好时,天已大亮。

后来,人们把张三丰住过的岩洞叫做仙人洞,也叫“神仙洞”。把这座桥叫作滴澄桥,也叫“仙人桥”。

见老者对西门桥如此熟悉,我便断定他会知道王公碑的所在。

“请问王公碑在哪里?”

“王公碑?什么王公碑?没听说过。”老人一脸的茫然。

我又一次失望了。

“要不然,你们到桥那头问一下吧。”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桥头不远处是一个三岔路口,直着过去是通往对面山上的,向左拐的叫做桥西路。路口很冷清,偶尔见到一个过路的,也是一问三不知。我们只好下车去敲店铺的门。接连敲了两三家,要么无人,要么不知道。

正当我们无可奈何之际,从车后转过来一个小青年,衣着朴素,瘦瘦黑黑的,看年纪大约二十一、二岁。没等我们说话,小青年便开了腔:“你们要找王公碑啊!前面有一片公墓,那里有一个大石碑。我带你们去看看。”

好啊!又是一个热情的小伙子。

小青年带着我们沿桥西路走了500米左右,路便向右前方拐上了山坡。

“到了。”小青年说,“你们看上面那个碑是不是?”

顺着小青年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半山坡上竖立着一通高大的石碑,碑身的下半部分镶嵌在高高的石坎上,石坎下面是一条小路。站在河边望去,石碑确实显得很高大。

我沿着小路走到石碑前,仔细地辨认起上面的字迹:


明赠兵部尚书巡抚贵州右佥都御使永城王公讳三善大人××


下面的字被乱草遮掩住了,看不清楚。距离又太高,无法拨开乱草,只得作罢。(后经查资料确认,为“神道”二字。)随后我们从左侧绕到上面,希望看看碑身背面。

上面真的是一片坟场,五、六座大墓修得精致豪华,典型的黔西北地区的墓葬形式,非常气派。王三善神道碑与之相比,确实太寒碜了,难怪人们不知道它的存在。好在这些个坟墓距王三善神道碑有二十多米远,从下面看,如论如何遮不住神道碑的风采。

紧挨着神道碑是一片菜地,种着十多畦韭菜。韭菜长势旺盛,稍不注意就会当成北方的小葱。

我小心翼翼地在“葱”畦间移动脚步走到神道碑后,轻抚碑身。碑为青石质,宽约一米多,厚度在二三十公分,高出地面约有一百二三十公分。由于年代久远,风雨剥蚀,碑角已可抠下片状石渣,碑背也看不出有文字迹象。

“真的没有想到这就是王公碑。”不知何时小潘已站到了我的身后,“你看,旁边这个大院是供水公司,我叔叔就在这里工作,我经常到这儿来的。”

听了小潘的话真的是叫人不想感慨都不行了。英雄被人遗忘了并不可悲,因为历史淹没的英雄太多了。可悲的是,“英雄”躺在众人的身边却没有人知道,更不用说了解他、颂扬他了。那么多的人每天从他的“身边”走过,每天都熟视无睹,可悲的仅仅是王三善吗?我不敢往下想了,更不愿往下想了,就让这一切都成为过去式吧。王三善“出师未捷身先死”,为了国家的利益也算死得其所、死得悲壮、死得轰轰烈烈,可他绝对不会想到几百年后会有一个像我这样有着怀古情结的“老乡”来“看望”他,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过,我又何必为他打这样的抱不平呢?对于自己来说,至少再听《玉堂春》的时候,又比别人多了一点感慨的资本吧。

我满怀惆怅地匆匆离开了。走过桥西路,跨过滴澄桥,走进华灯初上的水西大道。回到旅馆的时候,心情平静多了。再想想近段时间为探寻王三善足迹所做的种种努力,还是禁不住感慨万端,思绪难平。于是,握笔在手,再成一律。诗曰:


潇潇风雨路,寂寞旧乡亲。

铁马金戈锈,白坭铧口新。

修成真烈士,辜负俏佳人。

静待夕阳晚,俯仰黔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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