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今年87岁了,她出生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当时是中华民国二十一年。
在我小的时候,常常听老一辈人讲在解放前封建社会中国女性裹脚缠足的事。裹小脚,是当时封建社会强加给中国女性的一个血粼粼的枷锁,她们为“三寸金莲”付出了血的代价,就连我的母亲也没有逃脱这一恶运。听母亲讲述她当年裹脚缠足的事情,她仍然记忆犹新,就像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每逢跟儿女们谈论起这件事,她总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边用手做着动作、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母亲从四五岁就开始裹足了,用裹脚布把五个嫩小的脚趾一层一层的紧紧的缠起来,裹向脚心,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大脚趾外其余四个脚趾骨胳都骨折变成了畸形,小脚趾也贴在了脚心处,可想而知裹脚带来的痛苦是我们难以想像的。
母亲十六岁时嫁给了我的父亲,婚后十日分家另过,一起生活了足足七十年,也算是白金婚了。我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忠厚朴实、地地道道的农民,记得在我小时候,父亲赶马车卖煤挣钱贴补家用,养活这一大家子人,曾两次发生事故挤断肋骨,险些丧命。2014年8月23日这一天,他患上了脑梗死疾病,经过970天的病痛折磨,我最仁慈的父亲在他八十八岁这一年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而我的母亲是一个中等身材、慈眉靓目、满脸秀气、贤惠善良、心直口快的人,从我记事起,在我的眼里母亲就是一个快性、闲不住的人,无论什么事情说干就干,从不拖拉,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掖着藏着。她耳朵有点背,眼不花,有时和她说话就得大声嚷,就像是在吵架。我的母亲不是小气人,不管家里来什么客人,总会把好吃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吃,做饭也要做一大锅,所以亲戚朋友都爱来我家。
我的小脚母亲生育我们姊妹兄弟七人,五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我排行老七,也是一个大家庭。说起来,我也是幸运的,应该说是我哥哥给我带来的福。哥哥今年六十四岁,排行老二,在他三岁那年患了脑膜炎,父亲和母亲东奔西走寻医问药,骑着毛驴带着哥哥多次去北京城看病,当时由于医疗条件差,没能医治好哥哥的病,成了聋哑人,始终单身,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父母为了养儿防老,才有了我这个“老嘎达”。
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年一年的过去了,我的小脚母亲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前两年,我的父母在老家乡下,我回家看望他们时,母亲都会亲手做一些我最爱吃的炸油香、炸油饼、炸油糕、大豆米饭……,在家里我也帮助母亲做饭炒菜、刷洗碗筷,收拾家务。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不让母亲劳累忙和,后来我有时回家就不提前给母亲打电话了,回到家有什么吃的就吃点什么。我和姐姐无论谁回到家,第二天离开家时的前一夜,母亲都睡不好觉,为了不让孩子饿着肚子走,凌晨三四点钟就起床准备饭菜,想起母亲这么大年纪,有时候我很伤心,很心疼我的母亲。为了让母亲多睡会觉,不起那么早做早饭,我晚上都要叮嘱母亲说:“妈,明天早晨我不吃饭,您早晨别起那么早做饭了。”母亲说:“不行,不吃饭哪行。”其实,母亲的心我是懂的,做父母的对儿女都是这样。
说起我母亲的小脚来,现在很少能见到裹脚女人了。每逢儿女们带着母亲从乡下来到城里走到街上,都会引来众目睽睽的人群盯着她那双像粽子一样乖巧的小脚,都觉得新鲜。以前,母亲穿的鞋子都是自己做的,前边带个尖,看起来就像粽子一样,市场上没有卖的,母亲的足长也就十八公分,现在只能穿十九号的儿童鞋。别看母亲的脚小,年轻时走起路来非常快,追都追不上,八十岁时上五层楼都不用扶楼梯,比年轻人跑的还快。在2016年的十个月里,我的母亲腿部骨折了三次,也算是破“纪录”了,最幸运的是她还能双手扶着拐杖行走,我看着她那走路蹒跚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难受。
我的小脚母亲这辈子含辛如苦,为我们这个大家庭操劳了一生,是她用一双勤劳的手、一双坚实的小脚打出了我家的一片天,我为有这样一个小脚母亲而感到自豪。在这里,我向您道一声:“母亲,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