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城

对于在外的广西人来说，听到一个“桂”字都会回首循声找寻，听到“桂林”两个字都会心潮澎湃，大抵是桂林做了广西太久时间的府城，别人一说起广西这个地区最先想到的往往是桂林，仿佛是提起桂林，两个陌生人就能相互“哦哦哦”、“对对对”然后顺利打开话匣子。但凡上过学的，谁不知道“桂林”，谁没听过“桂林山水甲天下”这一句诗呢？

桂林山水甲天下，源自南宋时王振功在鹿鸣宴上做的一首制式诗，诗的本意是劝勉举子们学业上继续奋进，谁却能想到诗的首句“桂林山水甲天下”会成为千古名句并传诵至今，让人对桂林山水产生无限想象，更让桂林山水之美闻名于世界。近代吴迈曾经引用过这一句写过这么一首诗“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群峰倒影山浮水，无水无山不如神。”虽然诗的格律让人看得皱眉头，但是这首诗后两句描述的桂林却如同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一般美得不可方物，让人忍不住去探索去追寻。

正如小时候听过的那首歌《我想去桂林》一样，桂林如同一个历经了千年的考题，不断出现，不停谈论，或许是我们的骨子里总有一些情结在潜藏，哪里的山不是山，哪里的水不是水？为何偏偏是桂林让人魂牵梦绕。我只去过一次桂林，虽然时间已经久远了，但依然记忆深刻，有些地方一辈子去一次足矣慰红尘。我是初夏去的桂林，天气晴朗，这个季节，树木已经繁盛，花已经开好，漓江的水也已经丰盈，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节了。桂林的山，桂林的美如同画卷在漓江水的穿行中缓缓展开。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是谁说的，我已经无从考据，毕竟这触目惊心的美让人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到了阳朔，阳光正好，风也正好，花也正好，一切都是正正好的样子，于是我与夫选了两个自行车，慢慢骑行在十里画廊。十里画廊恰如其名，远处一座座独峰矗立在远处，每座峰如同刚相恋的情人，看似相离又似相亲，峰峦叠嶂，形色各异，似人似物似禽似兽，仿佛有一双孩童的双手于造化中捏塑他的作品。沿路的风景如诗如画，路两边的稻田繁茂青碧，与如茵的芳草连接在一起，如同细浪一般连绵到了远处；漓江的支流蜿蜒在田间，连接着每一座山峰，如同一条玉带柔和而轻缓地在风中飘扬，轻轻地挠动人的心扉，痒痒的。江水清澈，偶尔还能看到鱼儿从水面划过，岸边的人与山色水光互为风景，间或看到有竹排行过，竹篙在水中画出圈圈涟漪，船中人热闹的呼喊唤醒了这幅画卷，顷刻间活色生香。

我着一袭壮家姑娘的裙裳，立在刘三姐定情的榕树下，哼唱着《藤缠树》 “我俩结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仿佛独立在另一个静谧的空间，如人在云天之外，我看到山峦间的袅袅云雾慢慢散去，一缕缕清风从山间穿过，听风过山林的叶片，听那流水潺潺，听水波来回撞击船舷，时有歌声在耳旁响起，曲音悠悠，如同山峦间的那缕清风吹过来，如同耳边呢喃，但当我倾耳仔细一听，又听不大真。我坐于树下，听着歌托着腮望着这风景如画，思绪悠悠，此时，我如天地一直蜉蝣，人生苍茫百年岁月，在天地之间来回匆匆，他日天地犹在我不在，风景依旧。

从阳朔回到桂林市区，桂林的城区并没有被都市的喧嚣污染，当一个城市间还有那么多山峰涌立，是如何的令人惊艳，大自然如此偏爱桂林。只有立在这片土地上，你才发觉，从古自今的文人墨客都没有完整地描述桂林群山之美。不同于在阳朔与山的远离与水的相亲，我行于叠彩山、七星山、象鼻山等群群峰峦中，冷硬的石头、温润的绿在千万年岁月的长河中汲取日月精华，结合出奇幻的景色，我碰触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忍不住赞叹着造化的神奇。夜间我坐在船上行于漓江，夜幕下的漓江如烟，青山如影，人间烟火升腾，哪怕沿岸灯火通明，五光十色，但是这个城市依然如同漓江的水一般安静、平和，现代的文明和千年的自然和谐地融合在一起。都说丽江是放逐心灵的地方，我却觉得桂林才是心灵的永久的栖息地。

离开桂林的时候，恰是将雨未雨的天气，离开的途中，行人、树木、房屋不断在后退，行色匆匆，没有谁为谁停留。车窗外青灰色的远山慢慢氤氲淡去，回首间，那个美丽的城市也如这淡墨的山一般慢慢化开、直至看不见。我于周边旅客的喧嚣中，闭上眼，仿佛停止了时间又仿佛是过了千年万年，岁月流年，众生的悲欢喜乐，大约，都会过去，与此次旅程也一般，我不得不深刻地认知到，于这个过分美丽的城市，我不过是个过客。

这个城市太美，太诱人心魂，也许，我还会再来，也许，我再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