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与乞丐

现在是圣诞夜。

我按照妈妈的吩咐去购买圣诞树所需的装饰，途经一个正在祈祷且衣衫褴褛的乞丐。

“万能的主啊……”他恍若看不见我，“请赐予我一双能流出钻石的眼睛吧……”

他已经饿到了这种地步吗？我心想。

我拿着仅有的购买装饰物的钱全给了他，他真是太可怜了！

乞丐感激的泪水从眼角流过，变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钻石掉落在地面上。

我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我慌张地跑开了，什么也没有买。

因此我被妈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但我心里想的一直都是那件事：眼泪会变成钻石的乞丐。

没过多久，听说我们镇来了一个大富豪。

他救济穷苦的镇民，他为这里修桥建路，疏通贸易往来，他为我们造了许多辉煌的建筑物，他使我们这里的旅游业无比发达。

选举镇长，他成为了最好的人选。

“大家好……”当他站在选举台上，我几乎一眼认出了他。

他那双会流出钻石的眼睛。

待到演讲结束，我匆匆跑上台。我告诉他还认不认识我，我以为他会忘了我。

没想到他拥抱了我。

他告诉我那一夜是我的善良拯救了他，他本来是打算那一夜去死的，他已经将近三天饥肠辘辘了，他甚至见到了上帝。

我发誓，他一定见到了上帝。

于是他让我保守钻石的事情，这是我们的秘密。

他为我们家换上了更舒适的房子，我很感激他。

当选镇长后，无数镇民为他欢呼。

他是众望所归。

几年后的圣诞日，他风评正盛。

他当时已竣工了一项堪称整市最大的工程。

而我成为了一名水手，我深深地爱着大海，我渴望在海上肆意徜徉。

只有在海上关于他的言论才渐渐减少。

人们都说他几乎成为了市长。

可是，登高必跌重。

不久，他被人举报因收受贿赂锒铛入狱。

士兵们在他的家里发现了无数钻石，大小不一。

他立刻沦为笑柄，他的英名毁于一旦。

又是一年圣诞，距离他入狱已有五年。

我成为了船长，我完成了我的梦想。

他也出狱了。

镇民们都唾弃他。

他走过的街道人人为之厌恶。

他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尊重收获了无数回报，而那一次犯的错，这天都被镇民记了起来。

他疯疯癫癫地走上码头，他喝醉了酒。

他真是可怜，谁还会给他酒喝呢？

就在他将不慎跌入海中之时，我用力拉住了他。

我说：“哥们，我的好哥们！

“谁把你灌的这么醉？”

我拍了拍他的臂膀。

“……只有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去海上吧！海水会治愈你的悲伤！”

他没有说话，他一点也没有看我。

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他那双会流出钻石的眼睛。

他撞进我的怀里。

他的眼泪叮叮咚咚地流下来，砸满了我的里衣。

“就当做这是你给我的酬劳吧！”我捧着钻石笑起来。

我开着船，他喝的烂醉。

我盯着他，我无法对他置之不理。

他却莫名放声大笑，他的手臂大开，眼睛闭了又张，他绝不是在沐浴阳光。

他抬起头，神情痛苦又凛冽，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说：“拯救我的是你，毁灭我的也是你……

“你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

没有人回答他。

片刻，他纵身跃入海中。

他那双会流出钻石的眼睛随着他的死去而消亡。

远处的海鸥停歇海岸，复又展翅高飞；海上的浪花翻滚而来，追逐着鸟儿发出阵阵的拍打声；启程的游轮的鸣笛声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响彻天地。

他至死都没有给我一个眼神。

我的心迅速坍塌了。

今天是圣诞，距离他溺水已过十年。

关于他的流言正慢慢消散。

我坐在路边。

我在忏悔中祈祷。

我是一个乞丐，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东西了。

我恍惚间甚至见到了上帝。

他衣衫褴褛，他有着天使般的孩童模样。

他把手里的钱全给了我，他太可怜了！

我望着他，流下了感激的眼泪。

他却直勾勾地盯着我，他那惊奇的眼神。

我蓦然倒下，我看到他也拥有那双魔术般的眼睛。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双会流出钻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