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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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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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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印,在淠河边延伸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养成了晚上散步的习惯。晴朗的夜晚,我情有独钟;下雨下雪的时候也不免一试。或独自一人,或举家三口,甚至和朋友们在一起,勾肩搭背,有说有笑。散步的地方十有八九离不开淠河。就像七八十岁的慈母,坐在老屋的门前,白发苍苍,眼含混浊的泪水,望着子孙栖息的地方,你能忍心离开她的左右么?

在深沉的黑暗和多彩的灯光交汇处,我一边或快或慢随意地迈着腿脚,一边放飞自由的思绪、无边的想像,天马行空,逍遥自在,完全摆脱了白天的苦累、尘俗的喧嚣,只是尽情地咀嚼大自然特有的宁静与和谐。什么功名富贵,什么得失祸福,一股脑儿抛向脑后。“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传承陶君之风,飘飘然,不亦乐乎?

                  月亮岛

就像现在,静静的夜晚,散步的魅力让我婉言谢绝了舅嫂的晚宴,只身孑然,背着手、瞇着眼,围绕着月亮岛踱了一圈又一圈。月亮岛是老淠河千年的流沙汇聚而成,外部轮廓似满圆的月亮,周围是澄澈的水流,不时,还有几只白色的鹭鸶在水面上打着旋儿飞舞,这不是天、云和月的组合吗?岛内处处植桂,有金桂、银桂、月桂等等,大小不一,千姿万态,吸引了众多的游人。每到晚上,这里虬枝披风,灯影摇曳,身临其境,眼前浮现着李白“月下飞天镜”的潜思梦幻,耳畔萦绕着吴刚斫桂的神话传说。美美的惬意灌满心胸,真是如痴如醉。

今晚没有月亮,天上的星星和远处的灯光亲密相融,互相辉映,似乎分不清谁在天空、谁又在地上。一缕缕清凉的水汽从河面飘来,夹着些许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河边公园里有一块小小的方场,那里是众多健身爱好者的舞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神情专注而淡定,时而双臂展开,似一只白鹤在空中翱翔;时而弯腰收腹,犹如一棵盘曲的古槐依水静立;时而跨步附掌,大有力劈华山的迅猛。他打的陈氏太极拳,动作娴熟自然、韵味十足,引得周围的人驻足观赏,不住啧啧地称善。老人却完全不顾来自周围火辣辣的眼光,我行我素,完全沉浸于一招一式的陶醉与痴迷。

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们,大的十三四岁,小的约摸八九岁,早早地占据了有利的地势,脚踏旱冰鞋,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欢乐。轮轴上的装饰灯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伴随着轻快的旋律,在树与树、人与人的空隙里往返穿梭。有时,眼看着要撞上行人,他们灵巧地将身体一扭,像燕子掠过树梢,箭一般侧飞出去,虚惊一场。尖细的笑语追赶着稚嫩的背影,一股股充满活力的声浪翻滚在夜的时空里。让人似乎觉得每一个毛孔都沾染了青春的气息,酣畅淋漓。

更多的人,像我一样,三三两两,来回的散步。手执鸟笼的,绳牵宠狗的,怀抱婴儿的,口哼小曲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不一而足。

路面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一低头,发现手机的屏幕上鲜明地显示:“亲,你已达二万步,消耗热量6800大卡,继续加油!”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竖着大拇指的点赞图标,在小小的绿幕上打着闪。回家的路,让人感到由衷的满足和自豪。

                     北塔

记得王安石在诗中写道:“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荆公学问渊博,大笔如椽,寄意深远。但从诗的表象看,塔不仅耸立于苍山碧林之中,是锦绣河山不可或缺的灵异之物。有了它的存在,周围所有的景都“活”了起来、“神”了起来,就像佛脑后的光圈,令人敬仰。而且大多雄伟险峻,气魄非凡,居高临下,尽展镇邪保安之功效。杭州的雷峰塔也许就是典型的代表吧。

北塔则不然。它立于淠河岸边的一块平地上,既无山脊的映衬,也无松柏的烘托;既无高耸入云的雄姿,亦无打压白蛇的传说。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就像一位渔家的姑娘,素布短衣,举眉静望,急切而热烈地等候亲人的归来吧。因而,北塔还有一个名字,叫“北门锥”,与东、西、南门锥遥相呼应,并称“皋城四大锥”。其实,应该为古城四边的标志性建筑,类似望楼。皆为青砖堆砌而成,是塔中小巧玲珑的一类。

前几年,为了孩子就近上学,我们在星汇苑租了一间小套房,位居第十八层。无事的时候,每每站在北边的小阳台,越过各种建筑物的阻挡,很轻松地对视北塔。何须呼喊,何须电话,何须雁传?我与北塔心心相应,无语之交,她早就让我心驰神往了。

印象最深的,是今年元旦的前夜。雪密密的下着,四下里翻卷飞舞。古城瞬息蒙上了一层洁白的面纱,跑动的车、起伏的树,还有蜿蜒的河道,有了共同的色彩、共同的恋曲,显得更加柔和、温馨了。我打着伞,顺着河边的观景路,不知不觉来到北塔的面前。“老朋友,元旦快乐!”我兴奋不已,脱口而出。北塔好像也惊喜地俯视着我,她静静站在那儿,双肩的翘檐下还悬挂着几朵灿然的红灯笼,在宁静的夜幕中射出引人注目的红光。而北塔——我的红尘知己,在雪光和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青春焕发,更加娴婌安详、娇美多姿了。

总有一些调皮的雪粒,在风的裹挟中,改变正常的轨迹,避开雨伞的荫蔽,飞入我的脸颊、领袖和裤角,瞬间白了一点,然后白了一片。我竟然忘了及时将它们抖落,只是含情脉脉地欣赏这大自然的创意,默许这六角形的小家伙,凉凉的、甜甜的,附耳低声。我的潜意识中,北塔多情,大概也掂念她的老朋友。和我亲近的雪,肯定是受北塔的委托,带给我新年祝福的零言碎语吧。

                  云露桥

云露桥有九个半圆形的拱。中间最大,向两边依次变小,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像五线谱的乐符跳动着,翻过金色的沙滩。桥面宽阔而平坦,双车道的柏油路两旁再上一个台阶,便是灰砖漫彻的人行道。寻日里,车水马龙的主背景下,还有依栏而立、沐风观景的远近游客,显得别样的风采。我在群中称它为“闲心桥”,取休闲憩心之意,朋友们都以为这个名字符合桥的特征,且发乎于内、出乎于外,起得很有人脉。

二十年前,这里还只是一座浮桥。河床上深深地埋着几十根铁柱,再用铁索把几十只小铁船连缀起来,上面铺上厚铁皮或厚木板。人行其中,摇摇晃晃,“咚咚咚”的脚步声传出很远的距离。我最喜欢这种颤微微小心过桥的微刺激给人带来的快感。兴趣所致,常走过去再折回头,如此往返两三趟。水墨画般的桥和人浓淡相宜、线条相依,至今仍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里,荡漾在梦的笑声中,久久不散。

女儿放假在家,她也很乐意在云露桥上散步。暮霭犹存,晚饭刚过,我们一家便开始向这座“闲心桥”出发了。

眼前还是熟悉的夜晚。一抹钩月悠悠地在天空滑行,淡淡的晕光像清亮的水线,冲开一层层奇形怪状的薄云。那薄云,逆着初月的方向,轻快而幽静的跑着,越跑越远,越跑越暗,直到钻进黑色的夜幕,消失得无影无踪。偶尔漏出的星星,不断眨着眼睛,打量云与月的匆匆,露出一脸的惊奇。

出了解放路,往左拐,入灯红酒绿的云露街,不到五百米,便能看见云露桥的身影了。放眼望去,数以千计的轮廓灯,五颜六色,痴痴地依偎在桥墩、桥栏上,发出此起彼伏、不断向前滚动的光芒。我蓦然发现,那岂只是桥?那不是凤冠霞佩、婀娜多姿的飞天仙女吗?那不是横亘银河,在星光的映照下,有情人携手揽腕、迈步于撕的鹊桥佳境吗?那不是春社期间,几十位年轻的后生激情迸射、上下舞动的玉龙呈祥吗?置身在云露桥的怀抱里,倾听脚底流水的潺潺,仰望苍穹流星的远逝,半空中弥漫着淡紫的雾气,跟灯光混在一起,还真有“天上人间,人间天上”的幻觉,值得细细玩味。

此刻,车辆不多,行人却越来越密集。他们面带轻松的微笑,或慢走,或小跑,或手扶栏杆极目赏景,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幸福的心情像灯光一样灿烂。妻和女儿肩并肩走在前面,一边谈笑一边吃着砂糖橘,意趣正浓,看不出有什么倦意。她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说无尽的话题,还不时迎来擦肩而过的陌路人善意的回眸和羡慕的微笑。周围的空气飘逸着香水的气息,洋溢着无拘无束、浪漫洒脱的氛围。我理所当然地跟在她们的后面,形影不离,就像保镖一样护佑着她们的安全,还不时附和几句,开开玩笑,分享夜景,也是分享这平淡而有韵味的生活吧。

记得有一位哲人说过:“生活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是啊,生活原本就是丰富多彩的,赤橙黄绿蓝靛紫,各有千秋,各具神韵。只要你不为尘世所纷扰,用心中的禅意去感知、去体悟,生活就会皈依真情和美好,生命就会永远充满希望和力量。一如这淠河边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有形无形的脚印,穿透风雨,穿越晨昏,朝着梦的方向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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