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屋檐无声,落在河里消融
雪里。遇见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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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的江南也是温暖的。虽然在古代诗人们看来,江南的底色就是生机勃勃,如春天的草长莺飞,夏日的水光潋滟,秋天的清泉石上。而一到冬天,诗人们的情绪就似乎被寒风吹走了,忽视了雪下的江南美,吟诵江南雪景的诗词也随之锐减。
白雪的脚步让人有点猝不及防,一夜之间,冷冽的西北方刮来,大街小巷就换上了纯白色的雪衫。黎明的天空还有些灰蒙蒙,小孩的尖叫声就点亮了一盏盏灯。因为是南方,在冬天见到雪的时候并不多。激动之余,也觉很庆幸。
在城市很难欣赏到雪的美、感受到雪的温度(这是一点无可厚非的感伤)。要和雪相遇,还得去江南的园林里、乡村外、小巷中、古桥上……因为雪刻意避开了扎堆的人群,因为雪需要一个“清凉”的落脚地。
雪下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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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童年的夜里下,窸窸窣窣地累积着,只需一夜就能把山川村落都裹上厚厚的棉被。早上醒来,推开门就进入童话世界,忍不住内心的欣喜,大声呼喊,“快来看,快来看,弟弟,下雪了,满世界都是雪!”
后来,雪越下越少,那种全世界都被白雪倾覆的雪景不多了,有时,雪落下不到几个小时就匆匆离场,有的年份还见不到雪的影子。身在南方,根在南方,对雪的记忆也尤其深刻,或许是物以稀为贵,雪越是不下就越期待它。
后来,听说很南很南方的人一辈子都未见过雪,为了一睹真容,还刻意在北方的冬天里寻找,感受一番大雪纷飞的乐趣。然而北方的雪太重太厚,也凸显不出雪的情趣来。所以,南方人还是要在江南等雪。
落在屋檐无声,落在河里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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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雪里的江南有一种内敛的美,一种充实却并不张扬,安静的美,这是桃红柳绿的其它季节所不具备的。未若柳絮因风起,江南冬天的雪不重不厚,保持着雪花的轻盈本色,落在屋檐上无声,落在河湖里消融,步履匆匆却从容。
像个曵裙而舞的仙子,从船篷跳到小亭,从树枝蹦到栏杆。洒下一层霜,把屋顶涂抹一层新白,配合白墙和褐砖墙,让江南更像水墨画里描摹的那般空阔、宁静,留白处又多了许多生意。最喜欢屋檐上的雪,一行一行堆累着,肩并肩手联手,数寸厚的雪安安静静地躺着,片片雪花却纷纷地落,一静一动,从眼里到心里,总能牵引出看雪人的一些情思来。
梅斗雪、雪斗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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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最佳的雪景,还真没谁比得过斗雪的梅花。“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宋代诗人卢梅坡爱梅之香,喜雪之白,梅斗雪、雪斗梅,不分高低。因为爱梅的人一定喜欢雪,爱雪的人看到梅花也会喜出望外。
远远望去,枯枝上没有一片叶子,但薄薄白雪下却有梅花,或鲜红、或暗黄、或纯白,一朵朵傲然风骨迎风而立,像个不惧严寒的侠士。一树梅花一树雪,阵阵凉风阵阵香,沁人心脾,也洗涤心扉。
寻香气而去,走过湖上长廊,绕过拱门,来到庭院的一处角落。看小潭静默,潭中点点波纹漾开,潭边假山歪歪地戴着帽子;梅花开在墙角,细小的枝条上,开得绚烂,开得孤傲,没半点翘首以待客人来欣赏的意思。
飞入河流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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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和雪相互烘托,互衬出色与香,而树干和雪的关系就要疏远一些了。除岁寒三友外,平常树木会在秋末就谢顶,光秃秃的枝条又细又圆又滑,雪花很难在上面落脚,好在,还有毛茸茸的小鸟点缀,像音符又像树木结出的果子。
雪把村落和山林精心打扮一番,而对河流却无可奈何,南方的河流都是暖流,很难被冻结,再多的雪花倾落下来,河水还是那般不急不缓地流动,片片雪花飘入河流、池塘,都不见踪影,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街道也差不多,雪一停,天一晴,行人的脚印来来往往,很快就会把雪融化。要成为第一个踩在雪上的人,得天亮就起床。一大早,小孩们就呼朋唤友,堆雪人、打雪仗,玩的不亦乐乎;大人或许会见怪不怪,只意味深长地说一句“今年的雪下得很及时”;所以,怕是只有从内心深处盼望着下雪的人才会迫不及待地钻进雪的怀抱。
最是江南,醉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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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下,无论白昼黑夜;雪在落,落在屋顶,融入河流;轻轻的雪猫着脚步,又好像不由自主地投奔大地。花瓣落,秒速五厘米。雪花落有多快?“撒盐空中若可拟”会比“未若柳絮因风起”快许多。所以,雪花哟,你还是慢慢地下吧!
轻盈的身子,灵巧的骨肉,无香胜百香。江南的雪也像个灵气的女子,衣袂飘飘,步履从容,也不偏心。落在山川湖泊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广阔,落在城市村落是“夜深知雪重,时闻折枝声”的寂静;落在江南人的心里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喜悦。
在南方,只要下雪,人们就满心欢喜。不用铺天盖地染白,只薄薄一层,短短几个小时,如一饷贪欢般过一把雪的瘾就很满足。寒风和雪远道而来,在江南落了脚,它把浩浩荡荡的阵势留在了北方,把所有柔情蜜意的温和注入了南方。所以,在江南见过雪景的人,能不想念它的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