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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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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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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在竹竿里的阳光

今年冬天天气特别好,从立冬以来,太阳总是不舍得离去太久,阴雨两天就回暖,几次入冬都不甚成功,小区的桂花开了第二波,行道边的桃花都有几株绽开了花蕾,展示了艳丽的身姿。老人们都说现在生活好了,连节气都会凑热闹了,冬天不再难熬,出去走走也真是好时候。散散步,几个人坐在门前的草地上聊聊天,背对着太阳的影子,偶尔有几只蚂蚁来串串门,日子在温暖闲适中一点一点铺陈,沁染出多彩的图画。婆婆也说,这样好的天,不能白白辜负,该灌香肠了,晒腊肉了。

香肠制作工序比较繁琐,选择本地的土猪肉切成小块,放入糖、盐、酱油、自家做的米酒腌制两个小时,趁这个空当把洗干净的猪小肠刮成肠衣,要薄如蝉翼还不破,工具是一根筷子,这就可以看出这家人是不是劳动的好手了,有些熟手三两下就刮好一节,有些买了几斤肠子才得用。灌的时候用一个酒瓶套住肠衣的口子,一点一点把腌好的肉塞进,最后用麻线每隔二十厘米捆成小节,每两个小节留条长线,以便一圈圈缠在竹竿上晾晒。过十来天等鲜红色变成了暗红,放在干燥处悬挂,想吃剪一节蒸熟即可。阳光最为关键,它是宇宙无敌压力锅,让水分好好地蒸干,把温情与香甜偷偷藏在一起,酿造成最浓情的酒。

爸爸妈妈两个人配合默契,一点一点捏紧,从早上六点忙到下午两点,终于把一大脸盆肉灌好了。楼上的阿姨也来练练手,约定过两天她家也灌,大家去帮帮忙。虽然现在机械的东西多了,有绞肉机,灌肠机,但手工制作的味道就是更好,也许是因为对家里人口味的了解,也许多了妈妈制作时的用心,才是家的味道。今年我家是小区第一个做的,吸引了一大群路过的人来观摩,本来是可以不那么早做的,去年上海小侄孙偶然吃到了家乡人带去的美味,念念不忘,早做可以邮寄过去。

过了几天爬西山寺,站在高处俯瞰,发现很多户门前屋后的竹杆上都晒满了香肠、腊肉等等干凉菜,大操场上满满的架子竖着,公园的边边角角也填补得满满当当,看着叔叔阿姨们费力地把竹竿架高,小心翼翼合稳一个竹杈子,才缓缓地呼一口气。那虔诚的神态,像完成了挂经蟠这类的重要使命,我诧异了。

年前灌香肠并不是我们当地特有的习俗,我们铅山人过年讲究腌制鸡鸭鱼肉,坛坛罐罐比较多,那是为了寒冷的冬日做好足够的储备工作,做的食物和米有关的也比较多:打大米粿,压冻米糕,煎麦芽糖,晒米粿皮、薯片,扭四喜花,油炸猫耳朵……这些食品在响晴的冬天做格外美味,糖在油锅里熬得格外甜,冻米要晒干才能膨发,粿皮更离不开太阳,从打粿皮开始,一张张像飞扬的裙摆荡在竹竿,晒干后不管是用沙炒还是油炸,当天一定要在太阳底下吸收足够的热量,像脸盆那么大的粿皮才会每一张都均匀地舒展,咬一口嘎嘣脆。趁天光正好,做吃的哄得孩子眉开眼笑,再苦再累,有家里人的笑容一年才算圆满。

记得我第一次吃香肠,是和同学去她的上饶姑妈家里做客,一个玉山籍的退休老师,没有打招呼就留下来吃饭了,晚上已经买不了菜了,阿姨拿起剪刀在房梁下“咔嚓”两节。学生时代胃口好,肚子里能跑马,这个一咬满嘴流油的食物实在香,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好吃又方便,回家来闹着也要妈妈做,当时下弄街做的人不多,妈妈那时跑了很多地方,好不容易才满足了这个愿望。

后来我找到了原因,寺庙下面是铜矿小区,矿区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年节的习俗也五花八门,但是不管是当地人还是外地人,为心疼的人做吃的这一点是相通的,尤其是有小孩的家里,年货准备的足足的。做的人是吃不了这么多的,每到春节假期结束,这些食物便会随着儿女们四散的身影,到四面八方去。这些缠在竹竿里的阳光,早已沁入这些香甜的肉菜里,就像母亲的目光,永远黏在儿女们身上,他们飞得再远,阳光也不舍离去。她说,有再大的事,也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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