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蒲约我去逛街,说她想买衣服,可我在路上左等右等,怎么也不见她的人影,她约的我,竟然放我鸽子?我火冒三丈,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因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爽约了,天知道,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轻易地受她骗了。
怪两人牵绊太深,朋友难得。以前和阿蒲是一个部门的同事,那时大家都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别人认为同行是冤家,可在我们这里是完全不适用,两个同龄的小姑娘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像对快乐的小仓鼠,她爱华服美裳,非几个牌子的衣服不穿,每次一同逛街,在各家镜子前左晃右晃搔首弄姿了许久,最终仍是买那几件除了价格好看其他并不怎么好看的衣服,认为显气质,然后半个月省吃俭用正好减肥。而我恰恰和她相反,只要有饭吃,各种材质,各种款式的衣裙,只要自我感觉良好,走过三遍一定想带回家,她老是把我从一堆繁花似锦里拖出来,嘲笑我随遇而安,没追求。三年来我去过她家吃饭,她也了解我的家庭状况,直到她和一位异地恋每天准点开始煲电话粥,那流淌出来的甜蜜实在齁人的眼,我实在受不了呆坐在一旁半天不发声,任由魔音灌耳,慢慢地逃跑了。后来我调去了设计部,她也换岗去了财务部,两条线渐行渐远,唯有多买买、吃饭成了维系关系的重合点。
其实也怪我妈,唠叨太多。网络设计每天加班到深夜是常态,唯一的好处是工作地点可以灵活机动一点,有时为了客户的一个需求,想点子几易图稿恨不得把头发揪一把下来,希望每一根头发都是孙悟空的毫毛,能变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无奈脑子就这么多,复制黏贴的功能没多大用处。如果对门的你有透视望远镜,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转圈圈,喃喃自语,偶尔来点凌波微步千万不要惊讶。放松下来更愿意的是拿着一大包零食瘫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发发呆。老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看到就训斥,看你像什么样子,就知道吃吃吃,懒的像死蛇,明朝有什么人要你,又不出去谈恋爱,真是愁死人,快点打扮下出门去,望你捡个宝。脚抬下,这地要拖了,爬起来,垫子要洗晒了!家里一百多平却没有我的立锥之地,在哪哪碍眼。
在老妈的眼里,姑娘一大,老是呆在家里都属于不务正业,哪怕是工作。她从不想想读书时监管多严,身边一只公苍蝇都能闻出味道,和老师联手隔离像活在真空罩里,三年同学,毕业后我只记得班长是个男的,其他同学好像也有男的,所有男同学一起加起来说话没有十句。现在突然要她闺女活泼开朗,交际面广,随手抓住一堆优质男,梦想电脑里自有潘安更加实际。
似乎有莫名的力量支撑着我,抄小路急速赶到阿蒲家。你要去不去?真不去?不去,去不了,今天天气好,宝宝太阳底下洗澡不感冒,也是晒被子的好日子,她一边叨咕一边忙碌着。她怎么这样啊!这个啰哩啰嗦的大婶真是我熟悉的那个阿蒲吗?头发四处蓬松,乱糟糟像雨打过后还未梳理的头旋往外炸开,身上穿着一个扣错了一个纽扣的花棉袄,母亲嘴里光鲜亮丽的都市白领在家竟然是这幅模样,自带喜感。忍不住怼了一句,你看自己的样子。我的样子怎样,在家里不都这样,她得意地望了我一眼,等你做妈的时候就知道哪个更重要了。仿佛有了孩子就有了骄傲的资本,我成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我都走到你家了,你好意思不去?哎,那不正好,让你运动一下,省得一天到晚躲在家里玩手机、电脑。
一个人去就去,难不成我还不会走路了。
和阿蒲一起逛街,实际并不怎么美妙。她未成家之前,陪她逛街,我一直是她的绿叶,每个对我视而不见的人给的是一万点暴击伤害。她怀孕了我陪她出去,正碰上公司三位“少奶奶”(曾经的同事,嫁的比较好的几位),我走走停停,比蜗牛快不了一点,但仍然超过了她们太多,每到一家童装店或和孩子有关的文体店,她们总是津津有味的谈论一番,每句话的最后不离我家老公说,我宝宝怎样,好像这世界除了他们就没有了其他可以入眼的东西,以往风风火火的铁娘子移步慢的怕踩到了地上的蚂蚁。
我高昂着头出了门,不管后面隐约传来的嬉闹声,往哪边走呢?路上的车子真多呀,一辆接着一辆呢,对面的大街是如此遥远,不知道怎样穿越火线,出门习惯了开车,直奔目的地,今天用自己的11路车有点别扭,脚不知往哪拐,旁边一个帅哥嗨了一声,好面熟,是谁呀?我心里嘀咕,回了一个僵硬的笑脸。又有一位姑娘笑眯眯地望着我,我真的不了解她有什么意图,笑的让人渗得慌。短短的一条街没有走完,像踩在棉花上漫步云端。
为什么大家都注视着我,一个孤独的女孩子在街上神情恍惚、漫无目的的走着,大概会被人看成是精神有问题吧。世界飞速发展,足不出户可以知天下事,不知对面屏幕里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狗,海阔天空侃个天花乱坠,对着家里的人却相对无言,如果不是每月还要见设计总监交稿,成“何妨一下楼”的主人指日可待,妈妈催我去买菜,一定要说清楚买什么,直奔几个离家近的摊点买齐菜单所需,迅速交差,一点空都不舍得耽误,曾经有一次没听对什么瓜,买了西瓜、南瓜、苦瓜、冬瓜、丝瓜、蒲瓜,开了个瓜大会,习惯了在虚拟的世界解决一切问题,在灼灼日光下,像犯错的孩子焦躁,一朵急速干枯了水分的菜花迫切的想找个避风港。为什么会这样懦弱,也许别人根本就没看我,只是自己过度敏感自以为是,热闹的世界,谁有空关心一个陌生的人?
我茫茫然往前,挨到一家包子铺,食物散发的香气总算把我带回了现境,透过袅袅的蒸汽,看那位大婶不疾不徐的擀面,裹馅,拉褶,一个个圆滚滚的包子新鲜出炉,放进蒸笼,好像把自己包进去,难道前世我是一个包子,还是做包子的人,不然怎会如此熟悉。不知不觉把手伸过去,拿起一个面团,按压,推平,仿佛重复了无数遍,大婶笑着说,姩姩不玩这个,吃包子。
我站在十字路口,看川流不息的人群跳跃,远方的摩托车发出一声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