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糕“芙蓉”过好年

最近半个月天气晴好，温度似春天，左邻右舍洗洗涮涮，晾晒的杂物架挤满了小区单车棚旁的空地，在太阳最早照耀的东北角，大人们敏锐地感知节气的到来，呼朋引伴备年货，幼童们快活地骑着扭扭车，剪刀车在飘扬的粿皮、床单下穿梭，间或夹杂着家长担心的嗔骂、惊呼，这些热闹闹的场景冲进你的眼，活跃跃的笑声荡进你的耳，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香甜的回忆。

小时候，腊月也被小孩认为是忙月，甜月，一到过年前，各家各户突然就变得富有了起来，购置甜食糖果，妈妈们也拿出十八般武艺，准备各种花样零食，茶盘满了起来，小孩的衣兜鼓了起来。家乡俗语戏谑“姨婆盼过节”，其实明明是小孩盼过节，把馋了许久的果子通通塞进胖胖的小肚子里，家长们望着孩子们咧开的笑脸，满足地笑了。

江南鱼米之乡，过年可贮备的糕点有很多，甜咸粿皮、红薯片、猫耳朵、芝麻糖、泡泡糕、兰花根、冬瓜糖、芋头糖、冻米糕……其中我最感兴趣的是打冻米糕，这也是工程颇为浩大、耗时较长的糕点。冻米糕又叫冻米糖，顾名思义，大家可以知道主要食材是冻米和糖。冻米泛指可以速食、像米状或类似米可作主食充饥的食物，有许多种类，我家最常见的有三种，一种最纯粹用洗干净的大米煮熟然后晒干，可沙炒可油炸；一种是爆米花，脱壳大米放进像花瓶鼓起的铁火罐，密封好在火上均匀转动，在温度和压力作用下爆开的冻米；一种是绿豆粉丝或粿皮油炸的米皮。前两种冻米也可做糖衣，扯成长条的麦芽糖快速剪成一两厘米的小段放在冻米里面滚一滚就不粘手了，保存也长久。

每年腊月里的一个晴天，大朝门的几户人家总要联合邀请一位点心师傅带上工具来打糕。点心师傅出力受累的一天，户家早早将泡得一杯浓俨的热茶先奉上，用两条长板凳将大案板横放架高固定在花厅中央，一边备上一口大锅熬糖。师傅喝完一杯茶要一气做到底，先搭好长约60厘米高约6厘米的四方长条的木模具架平放在案板上，上下是空但底部检查好有没有缝隙，锅中放入少量的油、水、一定比例的饴糖和白糖，小火慢熬，等锅中水汽熬干，油和糖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冒着透明的气泡，挑一筷子糖滴入水中，马上凝结成块糖就熬好了，小火撤下，利用余温极快地倒入冻米搅拌均匀，让每一个冻米上都粘上晶莹剔透的糖浆，团成团一块放进木架里，洒一点芝麻花生，再用滚筒擀面杖压平，然后用同样大小的木板盖上，敲一敲脱模，木板条翻两下做尺子切成均匀等分的长条，长条切块，九、十块用纸包上成一封。速度要快，糖冷了就切不动了，一锅可以做好几架，一个有经验的好点心师傅可以同时压两到三架，而且糕甜而不粘牙，凝而不散，每一块糕大小误差不超过两毫米。

我最喜欢的是米皮架的冻米糕，确切地说是芙蓉糕。芙蓉糕也是冻米糕的一种，做芙蓉糕最讲究，早上师傅指点各家将备好的红绿粿皮趁太阳好吸饱阳光然后大火油炸，定睛凝视，粿皮一下子胀大，钻出油面，像深海里的大鱼蓦地蹿出，调皮地和你嬉戏，一不小心淋你一头水。熬糖火候也要再仔细一点，太多油糖容易糊腻，糖少大粿皮上粘不上，没味道，架切也更慎重，板子底部先洒桔饼做的红绿丝，摆好是一个完整的图案，像芙蓉花开，再放入拌好的粿皮糖，压平粘好，切片，油纸包裹好了外面贴上红纸条。我喜欢芙蓉糕的香甜，也喜欢她色泽外形。明代刘伯温说“夭夭芙蓉花，向晚尤媚妩”，想起古人常用芙蓉形容美人脸，看来美好的事物大家都欣赏的。而架糕，谐音架高，是步步高升的好兆头，过年时也有“金一包，银一包，架得屋高高”这样的好口彩，架糕“芙蓉”过好年。

星期天，我在外面晒太阳回来，阿姨看着我说，你最近皮肤怎么这么好，白里透红的？妈妈笑着说，哪里有，是她晒了太阳回来，看着红扑扑的，放假，她不打扮，哪里好看呢。阿姨坚持她的看法，大家都笑了。现在生活日益好了，我们可以买糕点回来，自己在家也可以学习做了，芙蓉可以是花朵，可以是美人，更多的是大家开心的笑颜，天天都可以架糕“芙蓉”过上幸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