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来顺
网站用户
1
天空晴朗，阳光明媚，一条小河在小村中缓缓流淌。
小河的河面上泛着银白色的光辉，宛若一条银项链，一直延伸到小村外。
每天，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姑娘都会在小河边玩耍。小男孩儿穿着破旧，膝盖的地方已经露了肉，脚上的鞋子也是别人送的，一只大，一只小。而那个小姑娘的穿着却很鲜亮，而且是镶有金边的蒙古族服饰。
那个小男孩儿叫栓子，那个小女孩叫琪琪格。
小河的一面是山，一面是平地，栓子的家在那山脚下，周围布满了树木，有杨树，有榆树，有槐树，有桑树。琪琪格的家在平地之中，周边飘荡着彩带。那彩带主要有黄色和蓝色两种，站在栓子家门外喊一嗓子，琪琪格在自家的屋子里都能听清清的。站在琪琪格家的门外喊一嗓子，栓子也能听到。
栓子喜欢光着脚在小河中走来走去，琪琪格也学着他的样子做，只是有的时候会被小河中的鹅卵石硌痛，这时她就会叫道：
“栓子哥，小鱼又在啃我的脚丫了。”
于是栓子急忙跑过去，把琪琪格背到岸上，并且说道：“别怕，小鱼是在和你玩耍哩。”
小河中的小鱼还真不少哩。栓子随手将岸边的一片花瓣投入水中，那些小鱼便飞奔着聚集在那片花瓣周边，吐着小泡泡，贪婪地吸允着花香。这时琪琪格笑得也像水中的那片花瓣了。
琪琪格学着栓子的样子，也将一片花瓣投入水中，这也引来很多的小鱼围在花瓣周边了。过了一会儿，琪琪格会问道：“它们会把这些花瓣吃了吗？”
栓子胸有成竹地说道：“不会的，因为它们只喜欢吃水草，它们吃掉这些花会中毒的。”
琪琪格瞪大了眼睛，说：“中毒？花会有毒吗？”
栓子说：“这是我妈妈说的，越好看的东西就越有毒，就像山里的蘑菇似的。”
这时琪琪格会急忙收回手，尽量躲开那些岸上的花朵，很快又光着脚跑到小河里去了。那些成群的小鱼便快速的散开了。
琪琪格一边在小河中行走，一边大声地喊着：“小鱼小鱼你别急，快来啃我的小脚丫吧。我知道你们是在和我一起玩耍哩。”
栓子看着小河中的琪琪格，也大声地笑起来了。
琪琪格说：“栓子，你也快下来吧。”
但栓子这次没有下去。她将岸边的一些小石头摆放在一起，很快就堆成了一个小塔般的模样。
琪琪格莫名地说道：“栓子，你这是做什么哩？”
栓子说：“你看它们像什么？”
琪琪格说：“像一座小山。”
栓子说：“不对。”
琪琪格说：“像我阿爸的帽子。”
栓子说：“也不对。”
琪琪格从小河中跑上来，说：“那它像什么呢？”
栓子说：“像不像一座敖包？”
琪琪格笑着说：“呀，还真挺像的。但是好像还缺点什么。”
栓子好奇地说道：“缺什么呀？这和你家院外的那座敖包不是很像吗？”
琪琪格认真地说：“我家的那座敖包周边是有很多彩带的。”
栓子说：“奥，这好办。”
说完，栓子便将岸边的很多落地的小花瓣和绿叶拾起来，小心翼翼地装点着那座小“敖包”。这时，琪琪格急忙大喊道：“栓子，你不是说这些花瓣有毒吗？”
栓子笑着说：“没关系的，这些花瓣已经落地很多天了。它们已经没有太多的香味了，也就没有毒了。”
琪琪格笑着说：“那我也来帮你吧。”
栓子说：“好啊。”
很快，一座小“敖包”便形成了。很多蜻蜓聚集在他们周边，欢快地拍打着翅膀。
小河中也神奇般地闪现出了一座漂亮的小“敖包”，很多的小鱼们聚集在小河中的“敖包”边，欢快地游来游去。
琪琪格说：“我们一起许个愿吧。对，像我这样！”
说完，琪琪格双手合十，然后闭上了眼睛。
栓子也学着琪琪格的样子做，但是很快他又说道：“我们要不要磕头呢？我妈妈说，只有磕了头才灵验呢？”
琪琪格睁开了眼睛，笑着说：“我们在敖包前许愿是不用磕头的，一样很灵验的。”
栓子“奥”了一声，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周边的蜻蜓们很惊讶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们很快停落在花朵上，或是小石头上，或是树木的枝头上，停止了翅膀的活动。
只有小河中的那些小鱼们还围绕在那座小敖包前后，不停地游动着。
琪琪格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栓子还在闭着眼睛，她又笑了。
当栓子睁开眼睛后，琪琪格问他：“你许了什么愿？”
栓子说：“我妈妈说，许的愿是不能说出来的，那样就不灵验了。”
琪琪格笑出了声：“在敖包前许的愿是能说出来的，因为神灵早已经将我们的愿望通过敖包传给了长生天。我许的愿望就是我将来能有一个亲弟弟。”
栓子“奥”了一声，说：“我许的愿是当秋天来的时候山上的蘑菇再多一些。那样我就可以多卖些钱，妈妈就能给我买一件新衣服了。”
琪琪格说：“等秋天来了，我和你一起去采蘑菇吧。”
栓子愉快说道：“好啊。”
2
秋天来了，雨水突然多了；雨水多了，山上的蘑菇也就多了。
雨过天晴，经过一天的暴晒，山上的蘑菇像喝了玉米糊似的长出了许多许多。每天天还没亮，栓子和琪琪格便偷偷地汇聚在小河边胡乱地洗过一把脸，便上山采蘑菇去了。当他们的父母醒来的时候，他们的小筐里已经快采满了。
在采蘑菇的过程中，栓子一直在提醒琪琪格：“除了黄蘑和红蘑外，别的都不要采，有毒。”
琪琪格记住了栓子的话。但是每次见到浑身鲜艳无比的蘑菇时，还是忍不住蹲下来看一番。
当太阳透过树与树之间将阳光洒在草地上时，栓子与琪琪格的筐子都已经满满的了。栓子的筐子大一些，琪琪格的筐子小一些。
他们的衣服早已经被露水打湿了。
他们相扶着，吃力地将筐子里的蘑菇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这块大石头上阳光充足，是晾晒蘑菇的最佳场所。
栓子和琪琪格先后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也放在这块大石头上晾晒。很快，他们的衣服就都干了。
他们穿好衣服后，就又去采蘑菇了。
这时，琪琪格就会用另外一种语言唱起了歌。
但是栓子是听不懂的。
琪琪格告诉他，这是她的阿妈交给她的，是一首蒙古族歌曲。
栓子忍不住问道：“这歌是唱什么的呀？”
琪琪格说：“是唱草原的。”
栓子说：“草原在哪里？它很漂亮吗？”
琪琪格说：“草原在科尔沁，那里非常漂亮。我的阿妈说，我们的祖先是科尔沁的。”
栓子“奥”了一声。
栓子说：“你唱得真好听，你再继续唱吧。”
琪琪格说：“我们一起唱吧。”
栓子说：“我太笨，我不会说你们的那种语言。”
琪琪格说：“不难，我可以教你呀。”
栓子说：“那好吧。你唱一句，我唱一句。”
于是丛林中很快传出了两个孩子的歌唱声。——那是歌唱草原的蒙古族歌曲。
很多的小鸟盘旋在他们的周围，欢快地拍打着翅膀。
突然，琪琪格大叫了一声，然后瘫软在地上。
栓子急忙丢掉手中的筐子，跑到琪琪格面前：“怎么了？”
琪琪格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动物，说：“它——”
栓子急忙说道：“别害怕，那是一只小松鼠！”
琪琪格说：“它会咬人吗？”
栓子说：“不会的。它很乖的。”
琪琪格看着那只正在打量自己的松鼠，说：“那我们会成为朋友吗？”
栓子说：“会的。”
说完，栓子用力晃动了几下身边的松树，很快一些陈旧的松籽从高处落下来。栓子将它们收集在手掌上，然后慢慢地伸向那只小松鼠。
很快，那只小松鼠向他们靠拢过来。
那只小松鼠吃光了栓子手中的松籽后，仍不忍离去。于是栓子又采集了一些松籽。
琪琪格说：“这次我来喂它吧。”
栓子说：“好啊。”
于是栓子将手中的松籽慢慢地放到了琪琪格的手里。
琪琪格慢慢地将手掌伸向了那只小松鼠，而那只小松鼠毫不犹豫地又向她靠拢过来。
琪琪格感觉手心痒痒的。
这次，琪琪格的笑声比她的歌手还要动听。
很快，那只小松鼠成了栓子和琪琪格的好朋友。他们走到哪里，那只小松鼠就跟随到哪里。或许是因为那只小松鼠对这座山很熟悉，到后来它总能把栓子和琪琪格引领到蘑菇很多的地方。
自这以后，栓子和琪琪格采到的蘑菇比以往多了很多。
每天他们可以将采到的蘑菇在山上的大石头上晾晒，傍晚回家时又可以将晒好的蘑菇装在筐子中带回家。
只是那只小松鼠是不肯和他们一起下山的。栓子和琪琪格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他们只好去问各自的母亲。
栓子妈妈的回答是：它是胆小的，它只能呆在杂草丛生的树林里。
琪琪格的阿妈说：它喜欢丛林的味道，大山就是它的家，它愿意呆在自己家里。
栓子和琪琪格感觉她们说的都挺有道理，所以他们每次下山之前，都有采集很多的松籽放在那些晾晒的蘑菇旁边。然后他们还会和那只小松鼠说上很多话后，才恋恋不舍地下山了。
不久，在琪琪格的帮助下，栓子的妈妈终于将那些晒好的蘑菇去镇子上卖了，栓子也终于有了一身漂亮的衣服！
秋天小河里的水似乎有些凉了，但栓子在穿那套新衣服前还是跑到河里好好地洗了个澡，岸边的琪琪格看着河水里的栓子，笑个不停。
栓子问她：“你为什么笑得这样开心啊？”
琪琪格说：“你就像河里的一条大鱼。”
栓子便把水花拍打到琪琪格的身上，说：“我这条大鱼现在要咬你的小脚丫了。”
琪琪格急忙躲开那些飞奔而来的水花，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了。
3
夜晚来临的时候，明亮的月光会将小村涂上一层银白色。村子里的小河、石板路、房屋、成熟的庄稼，还有那些高大的树木，都会闪现出灵动的光辉。
琪琪格只是在自家的门外喊了一嗓子，栓子很快就飞跑过来了。
琪琪格在阿爸的引领下，将敖包前的一堆篝火点燃，她和阿爸阿妈很快跳起了欢快的民族舞蹈。
栓子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
琪琪格大喊道：“栓子，你也来跳舞吧。”
栓子说：“我不会跳。”
琪琪格便跑过来拉栓子：“我可以教你呀。”
栓子便愉快地跟随着琪琪格跳了起来。
栓子跳舞就像要打架似的，又像喝醉了酒。
琪琪格的蒙古族服饰非常鲜艳，而栓子崭新的汉族服饰也是熠熠生辉。
琪琪格的阿爸阿妈看着篝火边的两个孩子不停地大笑。
跳累了，琪琪格便会像变戏法似的弄些东西给栓子吃，有奶酪，有奶豆腐，还有香甜的山楂片。
琪琪格告诉栓子：奶酪和奶豆腐是她的阿妈做的，山楂片是她的阿爸从外地带来的。
栓子问道：“你也会做奶酪吗？”
琪琪格说：“我还小哩，我阿妈说我再大一些时她就会叫我做的。”
栓子说：“你做的也会这样好吃吗？”
琪琪格说：“会的，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做，让你吃个够。”
栓子便笑道：“到时候我也和你学这些东西的做法吧。”
琪琪格说：“好啊。”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又跑到篝火边跳舞去了。
那篝火越燃越旺，琪琪格和栓子则越跳越开心。
忽然，从敖包那里传来了马头琴声，紧接着又传来了一首蒙古族歌曲。栓子急忙看过去，发现那正是琪琪格的阿爸阿妈。
琪琪格说：“这是一首赞美英雄的蒙古族长调。”
栓子“奥”了一声。他只是感觉琪琪格的阿妈唱得挺好听，但唱的是什么他是听不懂的。
待琪琪格的阿妈唱过之后，栓子说：“你也唱一首吧。”
琪琪格说：“你想听哪一首啊？”
栓子说：“就唱你教给我的那首‘遥远的科尔沁’吧。”
琪琪格说：“好啊，那我们一起唱吧。”
栓子说：“好啊。”
于是栓子跟随着琪琪格跑到了她阿爸身边。
琪琪格的阿爸拉动马头琴，琪琪格和栓子便一起唱道：
遥远的科尔沁啊，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那是我祖先生活过的地方，
到处都有牛和羊——
唱罢，琪琪格的阿妈突然说道：“你们唱得真好听。栓子，等你长大了，你就到我家来吧。”
栓子不解地说：“到你家来做什么呀？”
琪琪格的阿妈说：“给我们当孩子吧。这样你就可以天天和琪琪格在一起了。”
栓子说：“那我爸爸妈妈怎么办呢？”
琪琪格阿妈说：“我们两家离得这样近，你可以随时去看他们呀。”
栓子“奥”了一声。
琪琪格欢快地说道：“那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琪琪格的阿爸一会儿看看琪琪格，一会儿看看栓子，他只是笑着，一直没有说什么。
篝火过后，琪琪格带领着栓子来到了敖包前，他们彼此为将来能够成为“一家人”而许了个愿。
许过愿后，他们又一起来到了小河边，他们各自洗了脸，又看了会儿水里的小鱼和天上的月亮，便各自回家睡觉了。
这天夜里，栓子做了个梦，一个有关他和琪琪格的美好的梦……
4
冬天是寒冷的，因为河水已经封冻。但在封冻的河水下面，很多的小鱼仍然在自由自在地游动着。琪琪格常常指着那些小鱼问栓子：“它们在下面也能看见我们吗？”
栓子说：“当然会了。”
说完，栓子在冰面上敲了几下，那些小鱼便又聚集在了一起。
琪琪格高兴地喊道：“小鱼，你们在下面冷吗？”
那些小鱼欢快地向他们努嘴，好像在说：“我们很温暖。”
栓子的爸爸给栓子做了一个冰车，——一种能在冰面上自由滑行的木制品。
琪琪格的阿妈给琪琪格做了一个毽子，——那毽子上还镶有一块绿松石哩。
栓子在冰面上滑着冰车，琪琪格在岸上踢着毽子。
有的时候，栓子会对琪琪格说：“你也下来滑一会儿吧。”
琪琪格说：“我不会呀。”
栓子说：“我可以教你呀。”
有一次，琪琪格终于说道：“那好吧。”
可是琪琪格刚踩到冰上就滑倒了，栓子急忙将她扶起来。
琪琪格说：“我不想滑了。”
栓子紧紧地扶住她，说：“别怕，要不你坐在冰车上，我帮你滑。”
琪琪格坐在冰车上后，说：“我会不会掉进冰里去呀？”
栓子说：“不会的。”
待琪琪格坐稳后，栓子将两只冰锥横放在冰车上面，便推着她的肩膀在冰面上慢慢地滑动起来。滑着滑着，琪琪格便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栓子说：“是不是很好玩呀？”
琪琪格说：“是的。”
于是栓子推着琪琪格一直在封冻的冰面上滑来滑去，冰面下的小鱼追随着他们的影子，游来游去。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滑出了小村，而前方仍然是没有尽头的冰面。琪琪格说：“我们还是滑回去吧。”
栓子看了看天空，又望着愈加遥远的冰面，说：“远处看上去很美呀。”
琪琪格迟疑了一下，说：“我有些害怕。”
栓子说：“别怕，有我在呢。”
琪琪格看了一眼栓子，说：“那好吧，我听你的。”
栓子刚推动几步，琪琪格又说：“栓子，你停下来，我推你吧。”
栓子说：“还是我推你吧，我还能推得动。”
琪琪格说：“要不我们一起滑吧。”
栓子说：“怎么滑呀。”
琪琪格将冰车上的冰锥拿起来，说：“你来滑冰，我坐在你的身上。”
栓子说：“好啊。”
于是琪琪格站起身，待栓子盘腿坐在冰车上后，琪琪格坐在了栓子身上。
栓子紧握手中的冰锥，用力一滑，那冰车便轻盈地动了起来。
琪琪格的声音由尖叫变成了欢快的歌声。
那冰车承载着两个人向背离小村的方向驶去，越走越远。走着走着，面前忽然有了路口，栓子来回地看了看。
琪琪格停止了歌唱，问栓子：“我们该走哪一条冰路？”
栓子说：“走宽的这一条吧。”
琪琪格说：“好呀。”
于是他们选择了冰面较宽的一条路又滑动起来。
这两个小孩子越走越远，越走越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对面走过来一个老头儿，肩上扛着一个冰叉，冰叉的一头悬挂着几条大鱼。
栓子和琪琪格有些害怕了，他们停止了前行。
那个老头儿笑着问他们：“你们都是谁家的孩子呀？”
栓子和琪琪格怯生生地刚要回答，那老头儿忽然对琪琪格说：“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守墓人巴图的女儿。”
琪琪格不解地说道：“你怎么知道呢？”
那老头儿说：“当然是从你穿的衣服看出来的，方圆百里内，只有你们一家是蒙古族啊。”
琪琪格说：“那你认识我阿爸吗？”
那老头儿说：“当然了，很久以前我还在你家里喝过酒呢。你阿爸阿妈现在很好吗？”
琪琪格说：“他们很好。”
那老头儿说：“你有弟弟吗？”
琪琪格说：“没有。”
那老头儿说：“可惜了。你阿爸不久也会老的。他很快就会像我这个样子的。”
琪琪格并不能完明了他的意思。
那老头儿对栓子说：“你是满囤的儿子吧。也长这么高了。你们不要往下游滑了，下游的冰面已经被我刨开抓鱼了。你们快回你们的小村吧。这里很容易迷路。”
那老头儿一直将他们护送到村口才离去。一路上，琪琪格和栓子曾劝说那老头儿把抓到的大鱼放掉，但老头儿说那些鱼早已经没有气了。琪琪格和栓子看了看，那些鱼确实没有呼吸了。
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小村内经常玩耍的地方。琪琪格的毽子仍然在岸边摆放着。
栓子小心翼翼地将琪琪格扶到岸边。
琪琪格从自己的蒙古袍内取出一块手帕，给栓子擦了擦脸。
栓子说：“我不累。”
琪琪格说：“你出了许多汗呀。”
栓子说：“我爸爸说男人出些汗是正常的。”
很快，他们又在岸边踢起毽子来了。只是有时候，栓子会停下来向着村口的方向发一会呆。
5
小孩子总要长大的，就像冬天总要过去春天总要来临一样。
春天是美好的，那郁郁葱葱的山林中，那绿油油的平地上，那光滑的石板路上，那清澈见底的小河边，栓子和琪琪格就像两个快乐的天使般飘来荡去。
只是，他们现在已经长高了许多。
还有，琪琪格更加漂亮了，丰满了，会的蒙古族歌曲也更多了。而栓子也已经认识了不少汉字，还会算术。他在镇上念书。
琪琪格经常给栓子唱蒙古族歌曲。
栓子经常向琪琪格讲述学校里发生的故事。
有一次，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琪琪格给栓子唱了一首《科尔沁新娘》——
当碧绿的青草席卷天边的时候，
我看见朝霞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当青青的湖水泛起波澜的时候，
我看见阿妈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啊，我的科尔沁，
啊，我的大草原，
如今我已经披上了最炫目的婚装头饰，
热切地等待你呼唤我一声“科尔沁新娘”。
……
那美妙的歌声穿过林木，引来一群群的小鸟围在他们周围，欢快地鸣叫着。对了，还有几只小松鼠也跑过来了，欢快地在他们的脚下蹦跳着。
几天后，栓子告诉琪琪格，他们学校来了一位新的女老师，也会唱好多的歌曲。
琪琪格说：“那她也会唱蒙古族歌曲吗？”
栓子说：“不会。但我和她提起了你，她说过些天会来看你的。她想向你学习些蒙古族歌曲。”
琪琪格立即红了脸，说：“那个老师要向我学习歌曲？”
栓子说：“是啊，我对她说，你会很多的蒙古族歌曲哩。”
琪琪格说：“太好了。”
不知不觉中，琪琪格眺望了几下村口的小路。但是很快，她又将目光定格在了栓子身上。
又过了两天，在小河边，栓子突然对琪琪格说：“你也和我一块上学吧。”
琪琪格说：“我没有亲弟弟，我将来是要替代我阿爸阿妈在这里守墓的……我是不能上学的……”
这时栓子才想到，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琪琪格很多次了，而琪琪格也同样回答他很多次了。不同以往的是，这次他们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栓子说：“你要像你阿爸阿妈一样，一直守在这里吗？”
琪琪格好像轻轻地叹了口气，——亦或是于沉默中被惊醒的样子，她说：“是的。——除非我阿妈能够再给我生个小弟弟。”
栓子说：“我听我爸爸说，你的先人已经在这里守了几百年了，但是没有人知道你们守的这个人是谁呀，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墓地具体在哪里。”
琪琪格说：“我听阿爸说，我们守的是一个英雄，当年他在这里去世的时候，实行的是天葬……”
栓子好像明白一些，但又好像不能完全明了。总而言之，琪琪格似乎是一生都不能上学的。
忽然，栓子说道：“那以后我教你学习吧。”
琪琪格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你能教我一辈子吗？”
栓子说：“当然啰。”
琪琪格说：“那我给你唱一辈子蒙古族歌曲吧。”
栓子说“好啊。”
当一阵春风拂来，小河上泛起了涟漪，小鱼们欢快地吐起了泡泡，岸边的花朵们也愉快地舞动起笑脸。不知不觉中，琪琪格将头慢慢地靠在了栓子的肩膀上……
当春风过后，清澈而平静的小河中映射出了两张略显羞涩的脸庞，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幅画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