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来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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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对视
春节刚过，父亲就褪去了厚厚的棉衣
在方正的院落内，学会了自拍
以布满褶皱的犁或老牛为背景，以
尚未融化的冰雪为底色
于一声声“欧耶”中，将瞬间定格为永恒
一次我的小侄女问道：爷爷，照片中
为什么见不到您的白发和皱纹
我父亲对视着手机里的自己，笑道：
是春天的风将它们吹得无影无踪
2.相亲
经媒人介绍，两个年轻人走到一起
不刻意去探讨房屋的结构，只在乎
今年的高粱到底有多红，酿出的酒有多浓
山是甜的，水是甜的，笑容也是甜的
于彼此的凝望中，对方成了自己的影子
在经过一片尚未成熟的高粱地时
女的妩媚地瞥了两眼高粱地的深处
男的则紧紧地握着一把陈旧的高粱
3.赶集
集市上什么都有，吃的穿的用的
还有用干牛粪制作的麻将牌
五十块钱一副，八十块钱两副
看上去非常精美，还有淡淡的青草味
据说这种麻将玩完后还可以丢进炉内取暖
非常环保。农闲时我弟弟买了一副
刚玩了一天，就少了张二饼
原来是被一只淘气的猫给吃掉了
平日里，赶集的人很多
且集市上的传说也有很多
4.苹果园
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偷过苹果
那苹果园很大，周围布满了圪针
有人放哨，有人接应，有人去摘
因为我个头儿小，出入比较自如
还便于隐蔽。采摘苹果成了我的强项
一次我正准备从树上爬下来时
却看见接应我的伙伴不见了
一个扎马尾辫的小姑娘站在树下
鲜红的苹果洒落一地
有两颗还落在了小姑娘头上
后来我们成了同学，朋友
想吃苹果再也不用去偷了
5.白月光
很多人都在羡慕天上的月亮
因为它从来都不怕黑
在农人们入睡的时候
白色的月光便如露珠般滋润着
土地里的种子
老牛的双眸
还有孩子们梦想
——月亮确实是不怕黑的
因为月光永远都是清清白白的
6.破衣裳
箱子底，有一件破衣裳
分不清颜色，辨不出年代
祖父大人却舍不得扔
他说上面有煤油的气息
和1962年的味道
7.白狗
在农村，白色的狗不多见
就如同小麦田里很少见到大麦一样
白天它在太阳下睡觉
晚上它在田野里玩耍
从未见过它狂吠
也从未见过它露出敌视的眼光
不能看家护院，长辈们一直想把它丢掉
怎奈孩子们却非常喜欢它
非常喜欢
8.粘豆包 红烧肉
平日里，父辈们对于伙食从不挑剔
玉米饽饽和白菜汤足以
然而到了腊月正月，他们的野心
比孩子们还要大还要强
无论如何也要吃上些“最好吃的”
粘豆包，红烧肉是一组绝配
也是乡亲们为之奋斗的年终红利
粘豆包养胃
红烧肉养神
无论生活如何变幻，在故乡
粘豆包和红烧肉永远那么时尚
9.村姑
如果不是昨晚的那场雪
我还在土炕上睡着懒觉
隔壁的娜娜只喊了我一声
我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穿着红色的裙装
戴着红色的帽子
“我们去堆雪人吧”
那声音就像早春的百灵
她，走着走着
停了下来
冲我一笑
我的心就融化开来
“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我说，去外面挣钱
“挣完钱呢”
我说，接姐姐去城里吃棉花糖
这时，两片绯红的朝霞
爬上她的脸颊
10.收麦子
一大早，准备好干粮和水
以及牛车与马匹
在铜黑色的土地上
收割爱情，硬币
以及曾经遗失的半碗骨头
风来时，我们可以一边抹着汗水
一边吹嘘：我们还很年青
11.跳房子
一个游戏，玩着玩着就上瘾
不存在太多的计谋
不存在复杂的流程
只要你想玩，就来村头找我们
我们带足了水，带足了窝窝头
直到月亮上来时，也浑身充满力气
只是，这种游戏
玩着玩着就会上瘾
12.热水器
很多人，一辈子没洗过几次澡
进而对热水器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用过之后方知道，这东西确实很好
有人说，这洗澡的过程就像淋过一场雨
——是春天里，落在田野里的那种雨
如今，只要一回到故乡
就能听到好多乡亲把洗澡挂在了嘴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