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用足底的节律一下一下叩着时光的琴弦朝你走来时,你可是欢喜的,像我第一次聆听婴儿的啼哭?
那一片开得嫣然、祥和的野花,就在我的眉眼间,像火辣奔放的处子,从色泽到形态,都散发着生命的热情与朝气。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你,因为我怕,我怕会忍不住你芬芳的诱惑,俯身,鲁莽地伸手折断你翠色的茎须,据为己有。
如果那样,我该是多么的不可理喻啊!一个好端端的生命,就那么毫无防备地遭到了摧残,而摧残它的人,竟然是口口声声说昵之爱之的知音。
阳光暖暖地照着,燕子巧妙地剪裁着天空。没有风,也没有杂乱的喧嚣,那成千上万细数不尽的小朵朵,明艳艳地连成了一片,像花的海洋。
蝴蝶翻飞,花香荡漾,那是一座凡俗不可侵犯的国度。我想,在那一簇簇的明媚下,一定会有一个更为繁华的世界。有忙碌的蚂蚁,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爬虫,它们都在昼夜不息地收藏着季节。
多想踏入它们的王国,哪怕因此而受了魔咒,也化作一棵草,或一只虫,在淡然无语的世界里历经转世轮回。可我终是没有那样的勇气的吧,我立在它们的墙垣之外,久久地遐思。
这圃自生自长的野花就像那些流浪的弃儿,生命力很强,活得很倔犟。当桃杏李的芳菲都隐匿于绿叶之下,它们便毫无保留地开了,不需要谁的青睐,也不需要谁来疼惜。大自然的风雨,就是它们的琼浆玉食,它们并以此傲然于世。
以往,比如去年,我是喜欢采撷其中的一些小朵朵的,用细绳扎成一束,带回去,泡入盛水的瓶中。短暂的芳华,卑贱的生命,老了,随手扔掉,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也没有人谴责。
可此刻,我却踟蹰了,犹豫了,不如先时那般鲁莽,那般果断。甚至,在灵魂某个最为隐蔽的角落,似乎还隐隐约约地滋生出一丝怜悯来。
让它们自生自灭,也许,亦是一种慈悲。而我们却始终只是一个过客,与之相处,也仅仅是擦肩的刹那。
圃中间的那片白茅,已生出了芦花一样的穗,像季节的旗帜,告诉世人它们亦曾经辉煌过,在清明之前的那些日子。
白茅曾经给我留下过许多快乐的回忆。小时候,每年暮春,母亲都会打发我去田野的沟坎里收集一些白茅穗来。等到元夕,散灯时,做灯盏的灯芯,上面浇上香油,然后,送往各处神龛。
我不再犹豫,举步踏进了那圃野花盛放的园中。我是邪恶的吗?不,我没有动那些正绽放得嫣然的野花。我是来采已经老去的白茅穗的,就像儿时那样。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家再在元夕的时候做灯盏了,也几乎再没有谁家的大人派遣自家的孩子去旷野里采撷白茅穗用来做灯盏的灯芯了。
而我此刻所做的,只不过是心血来潮时的偶然起兴,而它们无论幸运还是不幸运,都恰巧做了那个道具。
握着手中的四五茎白茅穗,看着花海似的的园,沐浴着四月的阳光,我突然想让自己变得很低,就与那些野花一样,看那究竟是一个怎样奇妙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