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以前觉得一切都很平凡，没有什么值得可去敬重的，就像某段擦肩的缘分，过去就过去了，没有什么好惋惜的。而当我看着平铺窗前的阳光，听着粗细不一的鸟唱，突兀地发现世界竟然是如此丰富。

  早晨上班的路上，我看见城市的洒水车在极认真地沿着道路的边沿工作，那样慢，那样一丝不苟；看见拿着扫帚清扫道路垃圾的清洁工，橙黄色的马甲，像一团燃烧的火，炙烤着路人的眼；看见绿化带里的鸢尾草开着紫色的花，被修剪得蘑菇似的石楠，一道猩红，一道明黄；还有如洗的碧空，轻捷的飞鸟……

  他们都以永恒的姿态被写进了光阴的一页，而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恰巧有了这浮光掠影般的捕获。他们都在燃烧着年华，像汽车发动机里的汽油，毫无保留地转化为热量，为这个城市各自书写各自的章节，各自泅染各自的色彩。

  素日里，我喜欢一个人独自绕着学校操场漫步，看两边的栾树自发芽到落叶，再到光秃的枝头。季节总是这样在无痕中更迭，而人亦在这无痕中丢失了芳华。

  球场的一端长满了苦麦菜，纤细的茎顶着纤巧的花，从春天一直持续到暮秋，也许比暮秋还要更晚些时候。“苦麦菜”，苦啊！像那些非洲贫民窟的弃儿，自生自灭，却也自强自立。没有人给它们浇水，它们就靠天，靠甘露，但它们倔犟地活着，且活得热情、奔放。

  还有那些栖息在苦麦菜脚下的未知名的爬虫们，我想，它们也和我们人类一样，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爱情，也有寂寞与孤独，更自己有不为世人所知的繁华与喧闹。暂将这些事情交给阳光吧，风到底是靠不住的，就像暮春的飞絮。

  四月的墙角下，蹲着一个农民工，半睡半醒的样子，铁锹直立着，穿过他的臂弯。也许这种姿势，可以证明他刚刚才劳动过，或者正在劳动着吧。可是，远远地看上去，还没有一只麻雀活得真实。

  教学楼一角的墙体上有个洞，拳头般大小，我猜，那一定是哪个淘气包男生的杰作，用作保温层的白色泡沫，在风中欲飞为飞的样子，颇博人眼球。

  楼前的月季花开得嫣然，像新嫁娘的红盖头，绒绒的瓣沁出浓浓的香，那一定很适合用来激发诗人的想象。我是有想法。就在这些月季花刚刚长出蓓蕾的时候，我就想着等哪一天兴起时专门采摘一枝来，插入盛水的瓶中，摆放在办公室的窗台上，白天看它开花，晚上将门窗关得紧紧的，收藏所有的花香。而这，终归是想象，年复一年，我都这样天真地遐想。

  世界在眼眸中不停地变化着，就像迪斯科舞厅里的转灯，明灭不定，令人头晕目眩，眼花缭乱。而那些细节注定是写不清楚的，就像每日不经意间听到的那些稀罕事儿，当时或喜或悲的心情尽管都是真实的，却到底禁不起时间的冲刷，最终，都归还给了该归还的主人。

  可不知缘何，我竟然莫名地将这些真真实实的存在定义为故事，就像《伊索寓言》或《一千零一夜》，甚至《聊斋志异》那样，善恶美丑，各成风景，各显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