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月的飞雪带着熟悉的清香掠过窗前时,那蛰伏在时光深处的记忆,又漫不经心地流溢出来。
那是一场铺排在故乡的风景,街巷里,庭院后,一团团,一串串,清雅的乳白色,水仙般纯洁,亦像世世代代守护着家园的父辈们,岁岁让无数游子魂牵梦萦。
儿时,门前有三四棵槐树,皆碗口般粗细。每至这个时候,槐花盛放,我便像男孩子一样,野性未脱,不顾枝稍上的芒刺,爬上去。
如今想来,那情状应该是一种欢喜,抑或是豪迈。阳光斑驳的树影中,我着一件旧色的方格褂,坐在枝丫间,惬意地随手捋一把槐花,塞进口中。那种憨态,我想,与动物园中的猴子没有什么两样。
槐花是烂漫的,我也是烂漫的。母亲似乎喜欢放任我的野性,就像街巷里跑着觅食的鸡鸭鹅那样,我亦是自由的。
我们村庄不大,站在街巷的一头,只要你愿意,扯直了嗓子吆喝一声,另一头的人就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小时候,我们似乎都是用这种方法集合小伙伴儿的。
我们也有自己的“领袖”,是村东头的一个女孩子,年长我们几岁,说话做事都成熟得多,也很有权威性。爬树,我不知道是不是跟她学的,但我确定,当时一定得到了她的若干鼓励。
小学毕业的时候,我们像过家家一样,都有了各自的去处。槐花再开,已不见槐树下的那种喧嚣。
流水无情,光阴亦无情,它们带走了太多的东西,包括我们的芳华,还有那些遗世的欢悦。
再回首,我亦成了故乡的客人。那些不知几时新添的面孔,像一道道沟坎,阻拦着我与故乡的相融。
槐树还依然长在门前,可是,看着满树飘香的琼花,我是再也爬不上去了,像旧宅留下的那段泥墙,再也撑不起我的重量。
几日前下乡,在穿过一道街巷时,我冷不丁地闻到了一股槐花的清香,心里的那种蠢蠢欲动,就像雨后的笋芽儿,破土而出。我想,如果当时可以停车,如果这是在无人知晓的僻处,我一定会毫不顾忌地做某种尝试,即使徒然。
梦是天赐的乌托邦,什么期冀的东西都可以有。我幻想着在红尘的某一出,能有人热情而慷慨地提着一竹篮槐花,友好地对我说,给你的!
去年我曾在时光里埋下了梦的种子,尽管我不知道会在哪一天发芽,但是,我相信,有时候,揣着梦就是欢喜的。
昨晚,我与朋友外出小聚,多么毫无征兆啊,父亲打电话来,很兴奋地跟我说,槐花已经给我们烫好了,只等我啥时候有时间了回去拿。
这是真的吗?怎么感觉像是那个开花的梦。父亲前段时间腿受了伤,我曾叮嘱他不要动那么多。这槐花他是怎么弄的呢?
剪不断的亲情,剪不断的乡梦。今年,槐花一定可以带着悠远的记忆,融化入我的口中了吧!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