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鸡仔儿

  忙于琐事，下班已是掌灯时分。我将车在小区里停好，正准备上楼，不知到底是因声寻影，还是因影觅声，反正在我低眉的瞬间，就看见了那只毛茸茸的小鸡仔儿，那么小，像小球在地上滚动。

  我为这冷不丁地邂逅而欢喜，于是，便惬意地丢下日间的一切，停下来，看这只可爱的精灵。记得冯骥才先生《珍珠鸟》一文的结尾是这样：信赖往往可以创造美好的境界。小鸡仔儿像一个等待母亲回家的孩子，弹跳着朝我扑来。

  灯光从人家的窗户里射出来，经过夜的稀释，更加朦胧昏暗。我向周围环顾，除了停放在楼下的电动车，还有圃子里的花草，没见一个人影。于是，我蹲下来，暮春的晚风向来是很怡人的。

  我低低地伸出一只手掌，并做出招示的动作，仿佛企图要接住某个从远处传来的东西。我原本是懂得如何唤鸡的，小时候，村子里的每个孩子都会，就像说家乡话一样娴熟。可是，在我突兀地面对小鸡仔儿的时候，我竟然没能想起来。

  我只是将心中的喜悦赋予眉端，在阑珊的灯光下，从容地翘盼着。也许我根本就没有期望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吧？就像逗引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儿，无论它笑还是不笑，我都是欢喜的，为那圣洁，为那纯净。

  可是，岁月还是给了我意想不到的惊喜，那只小鸡仔儿居然毫不畏惧地朝我走来，还将它凉凉的小爪子踩在我的指尖上，那样痒，那样真实。我小心翼翼地托起它，像托起了一个缤纷绚烂的梦。

  也许转瞬它会被它的主人夺去，也许它也有自己的去处，而这短暂的禅意的邂逅，却足以消祛一日的疲劳。墨香中常有小鸟依人，当我也在思绪里滋生出一丝对其眷恋时，惊奇地发现小鸡仔儿竟然也没有要立即离开的意思。

  说实话，我真的不希望有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我们，就像有风来舞皱清晨的湖面。宋词中有：“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我亦诚惶诚恐，生怕它的主人会来，不时地抬头向四周看。

  足足有五分钟，不见有人露面，又不忍心将这“叽叽”鸣叫的生灵交付于黑夜，于是，我只好带它上楼。我发誓，我绝没有要将它居为己有的私心。我只是喜欢，像孩子一样纯洁。如果它的主人来敲门，我一定会完璧归赵，拱手奉还。

  我将它放入一只盛牛奶的空纸箱内，它好像对自己的新家有些惊惧，仰着脸，朝着天花板鸣叫。只可惜，我不懂得它的语言，即使它用再大的嗓门来表达心语，我亦无法理解。

  可我到底是个粗心的人，妞妞对这新来的小客人，热情有加。她先去厨房抓了小米来，撒在小鸡面前。又在另一个透明的纸箱中，铺了卫生纸和棉花，来做小鸡仔儿的新巢。奶盒，铁盖，一时间都成了对小客人的最高礼遇。

  儿子跑到书房，怜悯似的与我商量：“妈妈，在它找到主人以前，要不我们先收养它吧？”“好啊！”我笑回，仿佛是在敷衍孩子，也仿佛是在敷衍自己。

  再去客厅的时候，小鸡仔儿的餐盘中已是色香味俱全，不知谁在里面放了黄的米、红的草莓和绿的蔬菜。盛满水的奶盒靠角落放着。两个孩子，四只眼睛，痴迷地盯着，围着。直到这时我才确定，这一定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鸡。瞧，它的喙，上下两片错合近四十五度，还有它的左眼，不，它压根就没有左眼，它的半张脸几乎都是不匀称的。

  我蹲下来和孩子们一起看它啄食，很艰难，头偏向一边，有时候米粒挂在喙的边缘，就是进不了喉咙。妞妞是兴奋的，每见它进一粒食，她都要欢呼，像看到运动场上夺冠的运动员一样。

  儿子更是心思细腻，进完食后，他将小鸡仔儿捧入手中，轻轻唱起了《摇篮曲》，像一个慈祥的母亲，怀抱初生的婴儿。

  此刻，两个孩子都进入了梦中。小鸡仔儿还在客厅里不停地鸣叫。尽管我不知道这段萍水相逢的缘分究竟能持续多久，但我相信，它一定会装点出美好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