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一段旧情可以很容易地被忘掉,那些蛰伏在骨子里的缘分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自从外公外婆去世以后,我几乎就不再去姥姥家,尽管那里还有大舅二舅,大舅妈二舅妈,以及一些尚未远去的往事,我都不愿意再提起。
大舅与大舅妈走的时候,没有人通知我,我也懒得理会,觉得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哥哥姐姐会将上下打点得很妥帖。当年外公外婆是很疼我的,即便在出阁之后,还如初年一样宠着。季节变了,季节里的风物也变了。外婆家的村庄有了新的规划,当年玩耍过的街巷,成了无法识别的人家。
我想我再也不会带着一腔久违的情怀踏入那座村庄了,即便是路过,我也不再会放逐视线去寻觅那个在风烟中早已阑珊了的曾经。也许,我是生性就是一个漠然的人,只是来得这样漫不经心,几乎让我自己也感觉不到刻意。
可是,宿命中的情缘,到底躲避不过,无论走过多少时光,历过多少风雨,在蓦然转身的刹那,竟然冷不丁地发现,原来那些停留在骨子的念,从来不曾远去。
风和日丽的浅夏,大街小巷的杨花乱舞,我亦如蒙受了神的恩旨,在一个宁静的午后,驱车数十公里,梦一样地重回故地。经年不见的故人啊!那镌刻在容颜上的沧桑遮掩不住曾经的熟悉,二舅的额头上多了几条皱褶,二舅妈也已青丝染霜。
岁月厚重了每个人的灵魂,许多事,看惯了,看淡了,最后,也都放下了。二舅还是早年的样子,最擅长用幽默的言语,讽喻眼前的人事。在姐姐还有众多的造访者中,二舅好像一眼就看到了我。他带着几分嗔怪地高声唤我,有心无心地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
二舅是我儿时最青睐的“孩子王”,那时候,每次去外婆家,总要与二舅闹上一番。二舅会做衣服,在那个年月里,也算是个手艺人。母亲常在集市上买了布料,让二舅裁衣。二舅对我也有偏爱,凡是我的衣服,必会多几道工序,添加几道花边。可惜,这些记忆都很浅,早年穿过的那些衣服,也都一一交付给了时光。
印象较深的是每年春节时,二舅给买了塑料头花,与大舅家的孩子,每人两朵。不记得那是什么花的造型了,反正是很鲜很艳的那种。二舅从来不因为大舅家的孩子离他近,而让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都是等我去了,才肯拿出来一齐发。
那种花,常有几根扯得很长的花丝,是用一种很软的材料做的,我喜欢将之捏扁,那种捏的感觉很美,也许像吸允一朵喇叭花的花蜜那般惬意。还有就是,这种花不易脱色,所以,在我们不戴的时候,母亲常将它别于窗帷的竹篾上,直至上面落了一层微尘,还能看出当初的喜庆。
二舅滔滔不绝地宠溺着,也含有几丝薄寒地怨怪着。二舅用手向我比划着,说如果有十分心思去看他的话,我应该还不足四分。也许是吧,二舅说的没错。要不是姐姐与姨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我是不会去的,至少没有那个勇气。
二舅妈还是那么热情,门里门外地忙活。二舅则坐在沙发上,宛然一个长者。其实,他就是一个长者。也是我们再回姥姥家,唯一的去处,唯一所能看见的亲人。
临别的时候,二舅二舅妈一直送到车上。没有人邀我以后常来,我也没有许诺之后再去。也许,二舅对我这个外甥女没有把握吧;也或许所有的记忆都蒙上了岁月的重量,不愿,也不敢拾起。
我想以后我会常给二舅打电话吧,当我向二舅索要电话号码的时候,姐姐的那个朋友,竟然瞪大了眼睛,显得那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