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听说我的老家是苏州的陆巷,都羡慕的不行。
“水天向晚碧沉沉,树影霞光重叠深。浸月冷波千顷练,苞霜新橘万株金。幸无案牍何妨醉,纵有笙歌不废吟。十只画船何处宿,洞庭山脚太湖心。”世外桃源似的,依山傍水,天然的后花园。江南第一古村,王鳌故里。
七十年代,六岁的我,父亲从部队转业到木渎,把我们放回老家陆巷。先是回祖宅,一回去我们就立刻发高烧,我爸到现在也搞不明白咋回事,然后村里迷信的说法就是我们家祖宗来看我们了。而我直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扇黑漆漆的大门,高高的压抑,好像要把人压扁,弥漫着阴森森的气氛。令人害怕,害怕得让幼小的我们吓得发高烧。古宅啊!现在参观的人也许就走马观花的看看,殊不知住在里面的味道,就如同封建大家庭的压抑,喘不过气。因此要在后面建造一个花园,或者前面有一个开着鲜花青砖横砌的天井。有的青砖边的缝隙里冒出的绿色的小草,看着有种生机。综合一下沉重的氛围。平凡人家,就是名门之后,所以各种各样的规矩多。名门之后,也是平凡人,因此骨子里透着诗礼传家的正气。
然后是住在外婆家。外婆家是三进的房子,有一个方方的天井,天井里种着月季花,红红的,给人喜悦。只可惜,想去摸摸,也不可以靠近,只能站在客堂边远远地看看。走下天井有三个青石阶,幼小的我们直到现在还听舅舅阿姨笑着说我们下台阶都要爬着下。
有一幕定格在记忆里,六岁的我住在东厢房,半夜醒来,清冷的月光从长窗里照进来,孤零零的害怕,好像世界上只有小小的我一个。枕头边有个布娃娃,但也派不了什么用处。冷冷的孤独的害怕。我理解的孤独二字就是从这里体验的。记得有一天,记不清来龙去脉了,到村上一家去串门,那家是成家的两兄弟住三间房,一间是共同的吃饭的地方,还有一间就是住的地方,一家六口住一间房,父母一个床,四个儿子的床就像现在学生宿舍上下铺,屋子里挤满了人,有二个儿子在上铺往下看我们,热闹。我楞楞的站在那里,羡慕!我瞬间懂得了羡慕这个词的意思。为什么?人家可以热热闹闹的。直到若干年后等我谈婚论嫁时,别人家首先考虑的都是房子问题,我直接忽略了。然后就是没有房子住,父亲的级别在子女结婚的时候安排了一户小户的房子。先生要租房子住,租了一间房,也没什么想法,一年后单位安排了一间房,用木板隔一隔,里面住,外边吃饭,也没什么感觉,反正是晚上不害怕了。然后是先生换房子,先是二室一厅,现在是三室二厅。我也没什么反应,宠辱不惊的态度。其实就是一个人住在陆巷外婆家东厢房害怕的后遗症。
在陆巷,睿智慈祥的外公是那段灰色记忆里明媚的阳光。外公在东山镇上工作,星期天回来的时候带着苏州豆腐干,核桃。是灰白的纸小包装的包了五块,那时的苏州豆腐干味道真是好,现在吃不到那样的味道了。搞不明白现在的技术先进,怎么做不出那时的味道,抑或是现在吃的零食多了。我们姐弟三人雀跃的排队等发了吃。然后就是外公带我们去后山上抓兔子,兔子一次也没抓到,漫山遍野的找兔子,好像一次跑到了仙人石,不知是哪个仙人留下的大脚印,外公说踩了有仙气的,赶快跑上去踩踩,仿佛立刻沾了仙气。坐在仙人石上,前面是飘渺浩瀚的白茫茫一眼无际的太湖,后面是清翠苍老的洞庭东山。橘黄色的橘子点缀着风景如画。外公还讲了个仙人的故事,就是现在也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