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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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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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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肩膀母亲的泪

我父亲是位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农民,我母亲也是一位农民。一直以来,我想用一些文字来表白自己心里的一点想法,可我觉得自己的文字简单、粗糙、苍白,我更没有足够的信心来表白。

在过去和现在我没法子成为官二代、富二代、学二代而且更令我惭愧的是我的儿子也没法子成为官二代、富二代、学二代。其实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当然还可以上溯到许多辈以前,我的家族就和官、富、学无缘。我没有丝毫的信心我甚至有些许不应有的自卑,这些都成了我表白自己心声的障碍。我知道“职微言轻”更何况我更是无权无职的普通人,对于空间、微信、微博上的一些朋友我唯有羡慕。我羡慕他们有位高权重的父亲抑或母亲、我羡慕他们有身家亿万的父亲抑或母亲、我更羡慕他们有学富五车的父亲抑或母亲。我替父亲和母亲感到悲哀、我替自己感到悲哀、我更隐隐约约替儿子感到悲哀,我觉得有愧于儿子,我觉得自己不是称职的父亲。但我不想让这不可更改的事实整日侵蚀我的内心。父亲和母亲给了我健康的体魄已足矣,父亲和母亲的健在就是他给予儿女们的最好的恩赐,儿女们安份守已家庭和睦就是对父亲和母亲最好的报答。“做自己事做普通人”我想这也许会令我们豁然开朗些。

因为父亲是一位现在生活在农村当然肯定会永远生活在农村的普通的农民,在父亲的身上实在没有让他的儿女们“引以为荣”的哪那怕有一点点光亮的东西,我真的没法子看到没法子找到。我反复地找寻却仍然一无所获。

父亲现在唯一能让他的儿女们觉得放心的就是他的身体还算硬朗。父亲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但他自己现在仍然还种着两亩多地。我们多次劝他不要再种地了,可父亲总是说他已经种了六十多年的地了闲不下来呀!父亲的话让我们兄弟姐妹们深感愧疚、父亲的话更让我内心充满了失败感!

听母亲说我曾经有过一次能成为学二代甚至官二代富二代的机会,但却被父亲一个瞬间的举动彻底断送了。

母亲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才一岁多,我是没法子有记忆的。母亲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总是满脸的惭愧和喜悦,我明白这两种近乎矛盾的表情能那么自然和谐地呈现在母亲脸上,我很佩服我的文盲母亲,我因此觉得母亲是个天才的表演艺术家。我现在已为人父,我当然能透过母亲的表情读懂她的内心。母亲的内心我是一目了然的,但我从来也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母亲,我希望母亲的脸上能永远充盈着那种喜悦那种惭愧。

母亲说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村里有一名来自合肥工业大学的下放干部。那名下放干部就住在我家的后面,因此和我家的关系极好。母亲说那名姓牛的下放干部在合肥工业大学里是一名教授,当时牛教授已经四十多岁了,可膝下仍无子女。我们家当时总共有五个孩子,我上面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牛教授多次和我父亲母亲商量看能不能把我过继给他做养子,父亲和母亲最后居然同意了牛教授的要求。我那时还不懂事,但我现在想来牛教授当时一定是在父亲和母亲面前陈述了许多家庭孩子多的不利因素,比如衣食问题、教育问题、乃至以后的婚姻问题等等等等。我想父亲和母亲当时一定也认识到了上面的问题,所以最后他们才会狠着心咬着牙答应了牛教授的要求。

一切都在按照牛教授的想法进行着,我想牛教授那会儿心里肯定像春天的花儿一样,说不定那几日还会不停地哼着小曲呢。但事情的瞬间变化却让牛教授夫妇始料不及。母亲说当牛教授的老婆把我从土坯房里抱出来准备上车的刹那,我的父亲从土坯房里冲了出来,跑到车前,从牛教授老婆的怀里把我又抱回了土坯房里。仅仅瞬间,牛教授夫妇的梦想便破灭了,而我的父亲也成了一个不讲信用之人,而我也没能离开落后的农村贫苦的家庭。我现在想来父亲当时的举动真的不像男人所为,那举动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坚强高大的父亲联于一体。牛教授夫妇回合肥后,我的叔叔曾去过牛教授家多次,可父亲一次也不愿意去,我想父亲一定觉得自己当年愧对了牛教授夫妇。

牛教授后来回合肥以后又来过我家两次,我那时已上小学,我始终觉得牛教授看我的眼神很异常,当然这之前发生的事我是不知道的。

后来母亲经常和我说,当年要不是你父亲,你早就是大城市里的人了。听着母亲说的话,我的内心却异常地平静,我能有理由来责怪父亲吗?每次听到母亲说起那件我毫无印像的事我都会感到万分的幸运,幸运的是自己差点成了城里人、幸运的是在关键时刻父亲及时出手才没有父与子骨肉分离。

打我懂事起父亲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我现在也已为人父我当然能揣测父亲当时的内心,也许是亲情这条纽带太过强韧了吧,割不断,烧不毁、砸不烂。

麦子开始成熟,对于饥饿的农村人们来说当然令人欢欣鼓舞,可就在这个令人欢欣鼓舞的季节里,我的一只眼睛却意外受伤险些失明。

中午放学刚到家,正在做饭的母亲让我去菜园割些韭菜回来。即将收割的麦子一片金黄,不但看着养眼,而且还能闻到直透心底的香味。闻着麦香,我仿佛闻到了馒头和油条的香味。

成熟麦子的麦芒自然是异常地尖锐,当我提着菜篮子往回走时,我自己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一支麦芒居然戳进了我的眼里。一粒沙子眯进眼里都会让人难受不已,更别提上面还许多刺儿的麦芒了。

我一只手紧捂着戳进麦芒的眼睛一口气跑回家,我把菜篮子一扔便躺在了床上。第二天中午,父亲看着我那只已经肿的睁不开的眼睛,只好对母亲说,看来下午的工分是没了,

这孩子的眼睛再不找医生治就完了。哎!屋漏偏逢连阴雨啊!

五月的中午已是热浪连连,当然走在两边都是成熟的麦子的田埂上更显炎热。我趴在父亲的脊背上,我感觉不到一丝的劳累,可我觉得自己肚皮上的衣服开始慢慢地变湿。父亲两只胳膊反到身后紧紧地搂着我的双腿,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麻木。

父亲究竟带我去哪里治眼睛我不得而知,治眼的医生离我家到底有多远我更不得而知。我觉得自己的双腿几乎失去了知觉,我赶紧对父亲说要撒尿。这大热天撒什么尿,早淌汗淌了。父亲没好气的对我说,可走了二三步后,父亲还是把我放了下来。快点撒,下午回来还有活等着我呢。父亲看着撒尿的我说道。

我觉得父亲的脚步开始慢了下来,父亲那年还不到四十岁,常年累月、一天到晚的劳作铸就了父亲钢铁般的身板。我的感觉没错,父亲的脚步确确实实慢了下来,父亲一边用衣服袖子擦脸上的汗水一边对我说,天还真热起来了,孩子,咱俩歇会儿再走吧。

午后的阳光是充足的,五月里午后的风自然是凉爽让人万般的喜欢。我和父亲坐在一棵大树下甚是惬意,我只能用自己的一只眼睛来观看周围的一切。

我闻到了风里弥漫着馒头的香味,我不会相信馒头的香味是随风而至的,我觉得田野里到处都是馒头的香味。

馒头曾是我最向往的美食,而在我最向往它的时候却从来也没有满足过,于是乎馒头现在成了我最最讨厌的食物,我现在几乎不吃馒头了,既使是母亲做的馒头我也不会有食欲的。

爸,你闻到馒头的香味了吗?我问父亲。哪有什么馒头香味,没呀!没有呀!哦!快了。快了。再过一个礼拜,就能吃上馒头了,当然还会有油条。

大约是十年后,我知道了从家里到为我治疗眼睛的杨医生家的距离是二十五里。虽然那时父亲的肩膀宽阔无比,可初夏正午的太阳还有背上的我,当然还有半天的工分等,所有这一切终究让父亲气喘嘘嘘了。

杨医生说着我不太能听懂的话,后来我听父亲说杨医生是苏南人。折磨我,让我的一只眼睛差点失明的麦芒不到一分钟就被杨医生取了出来。在来杨医生家之前,母亲曾找了生产队里眼睛好使的几个人把我的眼皮翻过来看,可他们都说什么也没有,为此,父亲和母亲还以为我装的不想上学呢。

倾刻间,我觉得无比轻松,蓝天,白云又重现我眼前。我现在想想都是万分恐惧,因为我的另一只眼睛视力非常低,如果我当时受伤的那一只眼睛失明了,今天的我不知会是什么样。

今天,我仍然能清晰嗅到小麦那浓郁的香味,

可我却惧怕那麦芒万分。那留有麦香的麦芒险些让我一只万分珍贵的眼睛失明,当然那个正午也曾让父亲汗流浃背,更让母亲流泪不止。麦田依旧。麦香依旧。可父亲当年宽阔的肩膀却没能抵住岁月的侵蚀,父亲的腰身已略显佝偻,曾经健壮的父亲在儿女们面已显苍老,时间无影、岁月有痕。

孩子是如何也不会记仇的,当然孩子也记不住仇,尤其是大人们之间的摩摩擦擦,孩子们是不会把不快带到第二天的。今天,我是,当然我是万分醉心曾经地懵懂。一切的一切,那曾经孩提时代终成追忆,我唯有追忆。

责任田到户前,生产队长的权力颇大且让人艳羡不已。哨子,一只小小的铁哨就是权力的像征。

当然,一只小小的铁哨更能左右生产队里的每一个人的吃喝拉撒睡。既使是母亲给婴儿喂奶,但只要队长的哨子一响,母亲也得拔掉婴儿嘴里紧紧吮吸的奶头。既使你在厕所里大解未完,可哨子一响,你也得赶紧把裤子搂上……生产队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在哨子面前彻底地失去了尊严,人性在哨子面前几近扭曲。我勤劳善良的乡亲父老们在哨子面前已称不上为一个完完全全的人了,哨子彻底奴役了我的父老乡亲。我打心里憎恨哨子,现在学校里每逢集合,我是从来也不用哨子的。

我原本以为我家和生产队长家隔壁是我们一家人的荣兴。近水楼台先得月呀,最起码父亲和母亲能先听到哨子响啊。可在我童年的记忆,我们一家和队长一家却时有摩擦。我至今还记得队长那两块高高隆起的胸肌和他的比喇叭还响的嗓门以及和他有亲戚关系的大队干部。我曾经以为生产队长或是大队干部是天下最大的官。

时间是把杀猪刀。比父亲还小八岁的当年的生产队长如今几乎寸步难行。也许是当年年轻时气血太旺的原由。我总是相信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人家是队长,你跟人家较什么劲,留点气力多挣点工分,到秋了多分点粮食多分几块钱才是正事,让人不为耻。我经常听母亲对父亲说这样的话。父亲坐在大板凳上总是一声不吭,也许他觉得母亲的话说的对,也许他知道无力改变眼前的一切。

夏季中午池塘边的大树下对孩子们来说当然有万分的诱惑,如果池塘边的大树是棵果实累累的梨树,那恐怕会让孩子们馋涎欲滴不知家在那里了。

村里的人们经常说:青瓜梨枣,逮到就咬。队长家门前池塘边一棵大梨树上满是诱人的梨子。夏日里,梨子虽未熟透,但已完全可以吃了。夏日的中午,我是不会在家睡觉的,我很多时间都会泡在队长家门前的池塘里。

你家队长和我家孩子爸孬孬好好也是表兄弟,就算我家孩子摘了你们家的一个梨子,你是孩子的表婶,你也不应该打我家的孩子啊。我问孩子了,他吃的那个梨子是从水里捞的,并不是从树上摘的。母亲强忍心中的怒火对队长的老婆说。在生产队里,队长的老婆当然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母亲对她说的话,她自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为了一个梨子,我回家后换来的是父亲的一顿毒打和母亲的痛哭。

为了在女友心目中保留自己的一丝尊严,我编造了一万个甚至N个理由不让女友来我家。我相信女友看到我和父母住的两间草房后,我一定会颜面扫尽。我终于阻止了女友来我家。不幸?幸运?

我终没能和我钟情的女友最终走到一起。

孩子,都怪我和你父亲没本事。面对在家里经常无端怒气冲天的我,母亲只能这样说。养儿方知报娘恩,今天已为人父的我自然是羞愧当年自己对父亲和母亲的无端怒气和指责。

柔嫩地双肩怎能挑起生活的重担。因为这句话,二十岁任性的我头也没回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虽然自己一穷二白,但男人天生的自尊有时是会不由自主的迸发的。当我再一次回头时,我看见她仍然站在哪里,可我的回头路已成天堑。今天,

我要告诉所有的年轻朋友们,虽然我们的肩膀还暂时的柔嫩,但历经风雨后,我们一定能挑起所有的重担。

回望曾经的年轻,我不知那句柔嫩地双肩怎能挑起生活的重担是嘲讽还是激励抑或兼而有之,可我现在却万分感恩当年的那句话。沧海桑田,云蒸霞蔚,当初的一切怎能预知现在的所有,而现在的所有却还得感谢过去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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