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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其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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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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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江湖”

                                                     人在“江湖”


人在江湖,是说我们一生与水结缘,依傍于水,离不开水。水大的叫江河湖泊,小的呢,就叫沟、渠、溪、湾了吧。因此确切地说,应该叫人在江河或是人在沟、溪。我们大都也是沿着那条蜿蜒曲折的故乡河走出家门、走向城市、走向远方……在我记忆里印象比较深刻的几条小河是……

                                                        梦回小西河

村西的一条小河承载了太多粘稠的儿时记忆,以致多年以后依然浓郁地化解不开。这是一条不甚宽广的小河,也没有名字。因为在河的西面——也就是对岸——还有田地,因此村人都把地称之为河西,却始终没有给河命名。我姑且给她叫小西河了。

小西河不小。

甫到夏季,便成了小西河的丰水期。一是上游经常放水,水量充足;二是到了雨季,水量补充及时。夏天的小西河是我们这些孩子们的天然游泳场。天气闷热时恨不能一天二十五小时泡在水里。关于小西河有两件趣事。其一,好笑一些,因为是关于别人的。夏季高温天气多,不像现在人们躲在空调屋里吹着冷气喝冷饮,洗澡便成了防暑降温的最好自然方式。澡洗多了也是毛病,都过了上学的时间了,还不到校。老师便一个个揪出来审问谁去偷着洗澡。大家哪敢承认!承认了是要挨罚的,便都不说。不说也没关系,老师自有老师的办法。就用指甲在我们的皮肤上这么重重一划,只要出现一道白杠的,准好,没跑!一定是洗过澡!于是大家就都低了头,吃吃笑,在铁的事实面前,狡辩是没有用的。其二,就不大好笑了,说起来,还有点忿忿。起初,我是不会游泳的,妈妈就告诉二哥,让他带着我去小西河学学。就凭二哥那暴躁脾气哪是教人的材料。人是带到河里了,就是一个办法,往深水里推。你想,对于一个不会凫水的人来说,你把他推进深水,那还不是要了他的命!我连哭都不敢在水里哭,也没那个时间啊。只是两只手使劲扒水,两只脚使劲踢蹬,咱也不能看着它沉下去吧。那个恐惧和慌乱,你没经历过是没有发言权的。嗨,你别说,这手忙脚乱的连扒带蹬,我居然浮起来,没有沉底。事不过三,一来二去,我竟然学会了游泳。看来理论的东西再好,没有亲身实践终归是不抵用的。比如游泳,比如骑自行车。这样一说,二哥还是一个实践现行论者,虽然他不知道。但是关于小西河,我们有共同的回忆。一次在一起吃饭聊起来,他还感慨万千:一个猛子扎下去,二里地才冒出来的那个少年已经头白!风采不再!!

从村西流过的小西河哺育了沿河两岸好几个村庄。按说像我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世世代代以土为生的农民孩子,该是多么淳朴、善良。可偏偏不这样,也不知那个孩子先起的头,就和河西的村里孩子打起来了。是为了去洗澡争地盘,还是为了打草剜菜抢好场子,都不得而知。先是隔河对骂,互用手指着,骂累了就坐着,再累了就唱着骂,至于骂的内容再也不去计较,反正出声就行,也不能从气势上输给对手吧。骂是属于最文明的,骂烦了,骂急了,就从河里撩水泼对方,这种方式往往不奏效,因为离得远,干花了力气。从河底挖出泥扔对方还是比较奏效的,带着响声,还溅对方一身泥水。战事再升级这就要冲过河去撵对方,也有被撵的时候,这要看双方实力的对比。有时打不过瘾,还要约战,明天继续。我们也经常跟着领头的几个大孩子备战备荒,团泥蛋,晒干了,用自制的弹弓射对方;心灵手巧的还自制洋火枪,前面装上铜炮子,按上撞针,塞上从炮仗里积攒的火药,威力十足。我们的心思啊,全都用在这方面。少年的那种好勇斗狠,真的,是需要情绪的,是需要氛围的,你知道集体无意识对吧,虽然当时我们还都很小,还不懂。现在说起来哈哈一笑,可在当时我们出个门都是心存恐惧的,害怕被人家打了埋伏。因此我们憋着好奇心,邻村放电影是坚决不去的。就怕被堵着了,回不来!

因河西有地,河里有水,所以大部分地成了菜地;因河西有地,河里有水,所以常常涉水而过。水小时,大人们弄几个土墩在河里依次摆开,孩子们就蹦跳着嘴里数着一二三兴奋地就过去了,有的意犹未尽,来回好几趟。水大些,就高筑坝。再大了,只能趟过。村里有一个妇女,腿特别白。每次当她过河,都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半大小子蹲着河边看大白腿,还互相冲对方挤眉弄眼。那个妇女也不恼,依旧挽起裤腿,自自然然地过河。偶尔高兴了,骂上几句:小兔崽子, 快滚回家去,你娘等你吃饭了。孩子们就跳起来,扑拉扑拉腚上的土,再在上面用力拍上一巴掌,嘴里大喊一声,嘚……驾!跑了。

小西河呀,小西河,带给我太多太多或欢乐或忧伤,我总在梦中回到当年站在河岸的那个少年面前,我问自己,你还认识他吗?无从回答,一阵微风吹过,我醒来,亦复睡去!

                                            泪洒沾利河

沾利河则横跨了我的整个前半生,没有意外发生,我的后半生依然会和她发生很多故事。

初识沾利河什么也不懂,那时年纪尚幼,只记得跟着两个哥哥去要饭。要饭也没什么不光彩的,大家都穷,能吃上白面除非过年,而我们家过年也吃不上。为了改善生活就去沾利河上的伙工队上要饭。出伙工是体力活,男劳力需要好饭食,因此伙工队上的伙食特别好,村里的孩子们就经常去。

至于要的啥,到现在都忘干净了。那时人们朴实,只记得反正每次都不会让你空着手回。我总感觉从村里去沾利河的路怎么走也走不到头,于是问哥哥,还有多远,他们骗我说快到了,可又走了很长时间还是没到。于是我再问,他们就不说话了,只是闷着头走路。我也不说话,在后面紧跟着,生怕拉下,那么远的路,让我可是怎么也回不来的。好似那时留下的病根,及至到现在每次和人外出,我都生怕自己被别人弄丢了,找不到来时的路。说来好笑!

上初中了,仍和沾利河有不解之缘。要离开家去另一个村庄上学,中间必须要跨过这条河,要不就去绕很远很远的路走河上的那座桥。往往我都选择蹚水而过。这样既节省时间,还节省体力。近路无坦途。冬天还好踏冰而过,一不小心也是摔个跟头,有几次连人带自行车滑出去很远;春秋水凉刺骨,每次都是下了很大决心,跟自己说要不你就去走桥,那可是要走很远啊,一想到这里,就咬了牙,把裤脚往上挽了又挽,把裤腰往上提了又提,如果弄湿了裤子,自己只能用体温来把它捂干了。收拾停当,就要下水,别忘了,还有肩上的自行车和挂在自行车上把上的书包和书包里的干粮。自行车在肩上很不老实,不是前车脚摆就是后车脚晃,书包也不消停,使劲往下坠,险些把我晃倒。我左手就紧紧握住前轮,右手扶着车子大梁,一来让自行车别从肩上滑下去,二来帮着肩膀承担一些分量,我瘦削的身体还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重量。每次过河都是一种煎熬,有几次我走到河中央都想要放弃了,恨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扔掉。我的泪水顺着脸颊毫无羞涩地流下来,肆意地落入河水里。河水无声,默默承受着世间所加给它的一切,当我回过神来,看到腿两旁流淌的河水不停地冲击着我,才奋力向前,逃离险境。后来我想,人是不是必须要经历一番痛苦挣扎,方能悟得生活的不易和辛酸。看来所谓的成长,无非是经受的苦难多些,早些。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情迷草桥沟

对于草桥沟最早的记忆已经可以追溯到高中时代了。每周回两次家,来回骑车子。对于身形瘦小的我来说,长时间的骑行绝对是一种折磨,无论是上初中还是上高中时期。总感觉到不了头。这可能和我的性格有关,比较急躁。任何事一看太多太杂太繁琐、量大了就发憷。每到暑期帮家里干农活,一到豆子地里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豆垄就犯了难,这么长什么时候到头。还有原先割麦子,看着长长的麦垄小腿肚子就转筋,就不想弯下腰去割。未战先怯!每当从家里开始出发就感觉到一场万里长征开始了,不死扒层皮!这是我对自己每次骑行的最后总结。可一旦看到草桥沟几个大字,顿时就来了力量,蹬车的频率也快起来,身子在车子上立起来,随着脚蹬板一上一下,也左摇右晃起来。及至蹬到桥上已是大汗淋漓、精疲力竭。恨不能推倒车子、坐在原地,休息上一两个小时。不过,车到草桥沟头预示着快要到学校了,那才是值得庆幸的啊。草桥沟是希望,是加油站,是转折点。从这里开始我又重新出发,充满能量、充满动力,充满对前路的踌躇满志和美好未来的无限憧憬。

我对于草桥沟总怀有那种故人之感,那种君子之交的淡然让我游刃有余,大概是源自于生活和经历吧。现在每当开车回家走在桥上,感觉特别亲切,舒适。偶尔也把车停在远处,在桥上走走,驻足观望,总是被来来往往的车辆不断鸣笛催促着赶快离开。寻隐者不遇的那种感觉总也不畅快,因此每逢周末,无论多忙总要放下手头的事,特意到草桥沟拜谒一下。

自南向北的草桥沟连着美丽的鸣翠湖。草桥沟成了鸣翠湖的水源补充之地。沿着偌大的鸣翠湖绕行,我就一直往西走。一路向西,不停歇!在湖的最最西面就能看到草桥沟了。站在草桥沟头,极目远眺,两岸遍布芦苇,郁郁葱葱;水中蒲草丛生,薇薇蕤蕤。河水哗哗流淌,思绪也跟着河水在飞速旋转、流向前方。逝者如斯夫!停不下来的何止这流水,我们被生活裹挟的脚步和欲望不也如此吗?可我们要的是什么?是人前显贵,还是物质的丰盈?这些都满足之后呢?我们脚下的路呀,好似四通八达,可又感觉好像哪里也去不了。收回目光,望向对岸,近在咫尺的对岸啊,和我脚下的堤岸恰如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像极了人生,一旦错过,就再无任何交集。风起来了,先吹皱这边波光如镜的鸣翠湖水,又在草桥沟里激起了层层浪涌。风亦吹动了我的乱发,遮盖住了迷离的双眼,眼前视线模糊了……

在我生命中还接触过马新河。那时还未毕业时和哥哥去大北挖海沙,那种高强度的劳作让我每每提及都一句带过,不愿再多说只言片语,只有来回见到马新河才格外亲切,因为那预示我已结束那梦魇般的活计。以后参加工作了还认识了洮河,到过神仙沟,见识了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的黄河,横跨过长江,北上路过嫩江,领略过松花江风采,邂逅美丽的西湖、东平湖、也有幸去过橘子洲头、北去的湘江、拜识千岛千面的千岛湖,这些都成了稀松平常的日子,大江大河大湖反而在我的生命中没有掀起多么大的滔天巨浪,可能时过境迁,此一时彼一时,看湖、玩水毕竟与依河而居、傍水而生不可同日而语。所谓的人在江湖,也不过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行走在哪方水域就养成了哪种性格。

这些流淌生命的河,浇灌我精神的水,就是我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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