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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其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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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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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

    梦里不知身是客

多少旧梦惊起,蓦然回首,我已不再少年!

      一

那年我还是一名小学生!

教我的老师是我们村的代课老师,叫小兰。小兰老师长得微胖,眼睛很大。不高不矮的身材。总是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几乎每次作文课,我的作文都能在班上被小兰老师作为典范读给其他人听。于是,我很享受这“非人”的待遇,越是发疯般喜爱作文课。只要是小兰老师上课,总会先点评,再宣布谁写的好。我忐忑的心情总是会暴露无遗:既感觉自己写的不好,又渴望被老师选上。总是在这种纠结中让我感到自己的不足并立即有了下次写好的冲动。

那个年代上晚自习的小学不多。不像现在卷得这么厉害,恨不能一天25个小时,都要让孩子在学习。在黑漆漆的教室里每几个人点一支蜡烛,一个人不舍得,经济条件不允许。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后来大人经常从村东的井架上弄来被遗弃的嘎斯石,经过他们的巧妙设计最终制作成嘎斯灯。毫不夸张地说,一间教室点一盏嘎斯灯足以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小兰老师就端坐在讲台上,灯影里的她几分端庄、几分娴静。如同西方油画里的圣母像。以致若干年后我参加工作遇到一位刘姓老师和她有几分相似,我都生发出莫名的好感,每次见了都早早笑脸相迎。我们上晚自习其实很不老实,在下面咕咕叨叨半天,商量好了推选出几名代表去假装问题,实际是包藏祸心,想看看她到底在看什么书。不知道小伙伴们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书名到现在都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书名叫《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晃经年。有一次回老家问起小兰老师近况,说是在很远的一所乡镇小学任教。自己动了好几动心思,始终没下了决心。不是不想看看自己的启蒙老师,时过多年,她可能忘了当年那个被她提携的孩童了吧,即使见了面也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吧?这些都无从谈起了。回忆是需要有共同经历的,我那时尚小,啥也不懂;她正青春,关注的东西应该很多,想必是没有太多交集。但在我心里,一直很敬重她。如果说我喜欢上文学,完全是拜她所恩赐啊!

     二

上大专的那年,日子甚是熬煎。那是一所油地结合的学校。学校受地方政府委托给地方教育培养师范生,因此我们被“统”称为委培生。至于这个“统”是“统一”的“统”还是“笼统”的“统”,就很耐人寻味了。对于油田和地方混合编班的我们而言,是否受到来自油田学生与生俱来的傲慢和轻视,我不得而知。可能是骨子里的自尊更确切来说是自卑吧,让我和他们很疏离。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家庭又突遭变故,两年内连着失去父亲和外祖父两个男主劳力,日子可想而知有多么捉襟见肘,左支右绌。拿着七拼八凑来的学费,母亲一个女人抛头露面,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搭上了开学的末班车。于是那段荆棘载途的岁月,只见校园里我形单影只、踽踽而行,少见我与其它同学的吆三喝六、三五成群。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青春总有宣泄的口子,我的自我排遣的方式甚或是给别人造成一种高冷的感觉的唯一途径便是读书,要不还能有什么呢?

我不放过任何只言片语!丢弃在地或是于电线杆上的小广告我也想使劲两眼。我踏足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走进余秋雨的《文化苦旅》,陪三毛《万水千山走遍》,讲述《撒哈拉的故事》,以为《雨季不再来》,只不过《梦里花落知多少》,看贾平凹的《废都》废谁,读刘恒的《伏羲伏羲》解俄狄浦斯情结,观苏童的《刺青时代》进入“南方时空”,品方方的《万箭穿心》般刺痛。我拼命读书,把自己埋进书堆,我让自己变成书中的人物,去感同身受,去快意恩仇!我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我不仇恨这个世界,也不愤世嫉俗!可我和他们总感觉有一层厚厚的隔膜。我融不进他们,他们亦不见得有多喜欢我,抑或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仅仅是个存在,可有可无。我的大脑里每天都有无数个人物在交织、争斗、纠缠,并且无休无止!我乐此不疲,欲罢不能,我拼命地读书,以求显得多么与众不同!又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是自己偏执地认为罢了。同学们倒也友善,很多书都是他们借给的——无论是单册购买,还是整季订阅——总是那么慷慨。我只负责读就是了!都说不曲道以媚时,不诡行以邀名,我有那么清高吗?其实,我做不到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啊!

     三

毕业那年,我被分拣到一所村级联校。三个凭着顽强毅力坚守多年的老民办教师外加一个自视学历甚高的小中专和恓恓遑遑的我!我可是作为大专生第一个下放小学的啊!在当时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了。相对于其他联合小学来说,那里的条件还算好的,能吃上喝上,前提是必须自己动手。在那些苦闷无依而又青春涌动勃发的日子,我就用文字来排遣抑郁苦闷。那些不咸不淡的日子真苦。自己管无羁的自己和无涯的岁月。两进的院落排着高高低低两排房子,青砖红瓦,木门铁窗,后面的天井低洼成河。每到雨季,进出不得,还要趟水。坐落在后院的两间小东屋成了我临时的寝宫。每当下午放了学,我坐在临窗的破旧书桌前收拾心情,散碎的夕阳通过窗棂调皮地晃动着,我就很“心满意足”。提笔、展纸,把自己书写下来,或书写进去,都是一种不得已的乐趣。

民风倒也淳朴。村里人热情好客,尊师重教,凡是从河里钓个蚬,抠个蛤蜊,必定请去尝个鲜。这个待遇,于我还是比较超出规格的,每次都受宠若惊。只要人家瞧得起,我绝不推辞,实实在在,能喝多绝不喝少,能喝醉也清醒不了!再说喝不喝的醉,不是你说了能算的,那得看桌上的气氛。海鲜就酒,越喝越有!闲愁如飞雪,入酒即消融。晕晕乎乎,头重脚轻,也好不虚度了这一日光阴。人生自在常如此,何事能妨笑口开?醉酒回来难以入眠,我就又枯坐在破旧书桌前发呆“赏月”。无人打扰,无人倾诉,无人关照。月上中天,稍微偏西,月光照射进来,轻轻挪移着不急不缓的脚步,我等它慢慢爬上我的稿纸,在素笺上留下长短不一的印记,我便把长久的郁结和块垒诉诸笔端,一吐为快!云破月来花弄影,往事后期空记省。 累了,就斜斜躺去,和衣而卧,让困意和醉意恣意吞噬自己。

梦里不知身是客!

我在那所村小足足呆了两年。两年的时光啊。我在村里,很多同学在城区,我和他们之间好像又隔了一条鸿沟,看不见的,却深深刻刻地能感觉到,甚至能触摸得到。那是什么呢?或许是俗世的眼光、是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和不冷不热的寒暄客套吧!以后因某种不能言说的原因我调到一所乡镇初中,再以后因为撤点并校,我职业起点的那所联校就从地图上被抹去了,只停留在人们的言谈和回忆之中。我不清楚对于我的选择离开,我的那几个老同事怎么看待。我的“逃离”对于我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也无从知晓。几年后,我所在的乡镇初中也被现在的学校合并,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都被湮没,深深地埋在岁月的长河里。多年后,有人还向我提及此事:如果你不调动,依旧留在那个村小,估计现在是个标准的作家了——寂寞出诗人啊。呵呵,谁又能说得准呢?万一一事无成呢,就像现在。

我们能后悔吗?

世事何曾挂齿牙,只将放浪作生涯!感谢过往的一切吧,无论轻舞飞扬的快乐时光还是阴云密布的凄清岁月,所幸,我一步一步挨过来了!并且因为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所以一直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我,仍在路上!或者大言不惭地说我一直在路上。感谢生命中来来往往的人,是他们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不但有懦弱、无能、欺骗、奸诈、凶残、毫无人性,更有带点自我保护色彩的正义、自作聪明的善良和有点自私的真诚。一个个都是鲜活的生命个体,每一个都不同,都给我好好上了一堂人生课。我从不认输,即使到了终点!这是我的座右铭。如今,我还一如既往地喜欢读读书,写写文字。梦有醒的时候,醒了依然要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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