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和《定远县儒学碑记》
化佛刀客
明代文学家杨慎的《临江仙》,随着《三国演义》的传播,可谓妇孺皆知。而杨慎和楚雄牟定县有一段教育佳话,就鲜为人知了。
清代《定远县志卷之七》载,定远县(今楚雄牟定县)于明代嘉靖二十六年(公元1547年),由云南按察司提学副使(明代官职,按察司的副长官,正四品,类似现在的教育厅副厅长)胡仰斋倡议政府办学,获得朝廷批准后,又委托在昆明游学的杨慎写下了《定远县儒学碑记》一文。石碑原件现存牟定县文庙中,碑记全文如下。
云南楚雄府属县曰定远,旧未有学。按察司提学副使仰斋胡公建议,上请于朝,始命建学,盛举也。经始于嘉靖二十六年孟冬,释蔡于二十七学长至。学成宜有记。县之官师请于胡公,乃猥以慎尝从事秉笔,后属为记之。
慎按参《图经域志》,定远在汉为越嶲郡地。三国时诸葛忠武侯征南中,营于此,今之望子洞遗址尚存。唐武德中置西濮州,贞观中更名髳州,后讹称牟州。宋世沦于段、高二僭彝。寻至元立牟州千户,至正改定远州。国朝因定远之名而降州为县,百七十年而始命建学。
皇明文治之遥,声名之盛,使仲尼之道与王化远,尔多士生斯时斯地,亦厚幸矣。呜呼!汉之斥土名取越嶲者,以斯地实越嶲水,以彰休盛。然特以辟土服远言耳。武侯南征,天威赫著,而文治犹未遑。唐则先服后叛,宋则划界陆沉,元虽合为一统,而旧俗无纪焉。国家以纲常为治,礼乐为教。云南虽去神皋万里,而气厚风和,君子道行,已于洪武初元,荣被天言之褒矣!咨尔多士,涵沐圣涯,岂可以憬彼自弃乎?矧髳濮之名,已见牧野,其归仁膺化,已北于武王允清之世,而武侯之所过化,则淡泊明志之道真,宁静致远之心学,诸士子独无兴起之思乎?夫学亦多说矣,肇始于六经,发挥于诸子,更仆未可终。而走也独举武侯淡泊、宁静之二言者,以古者建学立师,必本其地望,希贤怀古,恒首其儒。先武侯之在定远,固名宦之称首巨擘,亦后学之指南元龟也。藏焉修焉之余,而俯焉仰焉;息焉游焉之暇,而泳焉绎焉,亦可以为成人矣,由是而之焉,以上希乎圣,敢谓无其人乎?敬书以俟。
若夫建学皆有劳者,皆列其名衔于碑之阴。
碑文译文是这样的——
云南省楚雄府属县定远县,过去没有官办学校。按察司提学副使胡仰斋先生建议,向朝廷请求创办学校,后获得准许,这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盛事。嘉靖二十六年冬至这一天学校建成并举行开学典礼,首招学生二十七人。学校建成,应该有点文字记载,县官向胡仰斋先生请求,胡先生谦虚地认为我经常从事文字工作,就委托我执笔。
我翻阅了《图经》和《域志》。定远县在汉代属越嶲郡(治所在今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越西县)。三国时期,诸葛武侯南征,曾在这里驻师,现在还留有望子洞遗址。唐武德四年,这里属于西濮州,唐贞观年间更名为茅州,后来讹传成牟州,宋代归属大理国。元代,这里设置牟州千户所,至正年间,改为定远州。大明朝因定远的名字而降州设县,历经一百七十年,才恩准建立官学。
我大明朝皇恩浩荡,文教礼乐治国之名远扬边疆,儒学之道和朝廷圣王之道融为一体,远播边土。我等众多有学之士,能生在这个时代,生在这个国家,真是幸运啊!唉!汉朝开疆拓土取名越嶲,就是因为这里属于越嶲水(金沙江流域。《公羊传·至嶲释文》故邛都国有巂水,言越此水,以章休盛也),来彰显它的盛大。然而不过是表明大汉朝威服了这块土地并使人心归顺而已,但事实上,诸葛武侯南征,天威虽然浩荡,文治的目的却没有达到。唐代先征服后来又背叛了,宋代则被划归大理,痛失边土。元代虽然一统天朝,但地方旧俗未改,民心未化啊!
一个国家,以三纲五常为治国之本,以礼乐制度为教化百姓之本。云南虽然离朝廷万里之遥,但是民风淳朴和美,君子之道得以传播,早在洪武初年,就荣幸地得到皇帝的称赞了!这美丽的地方啊,沐浴在圣朝的光辉中,又怎么能因为天高圣远而自暴自弃呢?更何况,“髳、濮”的名字,已见之于边境地区。把这里称做“仁”并需进行礼义教化,其方向已在武王允清的时候就有预兆了。而又经过诸葛武侯南征的教化治理。这里的人,淡泊明志真心追求,宁静致远诚意求学,我们这些士子,难道就没有发志兴学的想法吗?儒学典籍浩繁,开始于“六经”,发展于诸子,更是前仆后断,没有终结。所以,我们更应该发扬诸葛武侯淡泊、宁静的伟大品质,用古人的高尚风范建立学校,一定要本着地方人民的希望,思贤若渴,追怀古圣,师法儒学先圣大德。过去,诸葛武侯在定远,本来就是非常杰出优秀的名人大家,这正是我们这些后人值得借鉴的行动指南。我们在缅怀、学习之余,俯察、仰视;在休息、游乐之余,歌唱、论道,这样也可以为定远人民做点事了。于是行动起来,一心向上,努力不懈,期望出贤出圣。难道没有这样的人吗?所以我恭敬地写下这篇文字,热切地等待着。
那些对建设学校有功劳的人,列出他们的名字,刻在碑的背面。
杨慎在《儒学碑记》中,首先记述了诸葛亮驻师牟定的史实。其次说明了他的依据来自《图经》和《域志》。这是什么书呢?这是明代的地方志书,统称《九州图经》。成书于明初,是中国最早系统叙述地方行政和区域情况的志书,由政府统一编撰,也就是说,杨慎所述的情况,在明初的政府志书中就有记载了。
《儒学碑记》中,还详述了明末牟定县的“文明”状况,兴办学校的必要性。那时,牟定的教育是十分落后的。杨慎说“文治犹未遑”,意思就是文教礼乐的事还没有来得及做。其次,牟定民风淳朴,教化可期,“气厚风淳,君子道行”,这就是教育的基础。其三,他认为诸葛亮驻师牟定,对牟定有深远影响。明万历的《云南通志.卷二》:“孔明既凯旋,汉人有遗于此者……”那么牟定也应当有诸葛亮的移民。杨慎在文中要求牟定人以诸葛亮的精神为榜样,多多努力,把牟定的教育办好,培养出优秀人才来。《定远县儒学碑记》是牟定现存的最早的实物史料,对研究牟定教育史甚至是云南教育史,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是个大宝贝。可以说它是“牟定最早存留的唯一实物证据”。(本文首发《山东政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