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匠

石匠

这一生。陡峭的崖壁上

无数石头

在他手下敲打得方方正正

这一次。这些石头

装下了他方方正正的一生

我的耳畔至今回响着

少年时无数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手锤錾子，在父亲肩上工具篓里

碰撞的叮当之声

右拐

反复醒来。反复往右边窗外望

仿佛还在老家

出门右走，就能看到爸爸

无数次，从右拐的梦里醒来

像爸爸停放的那些日子，我说任何事物前

都无意识先说出“爸爸”

“爸爸”成为打开世界的方式

但我再没有收到应答，打开成为童话

右拐的时间，在缄默中滴嗒

像我轻声喊：爸爸

应答

四年前，周六常打电话回老家的亲人走了

四年后，老家周六常接电话的亲人走了

母亲已接出。接替周六打电话的人

继续打着电话

相同血液的脉动，是寂静里唯一的应答

天空

天空不再是空的。云的飘荡

不再孤独

一朵云和另一朵云，柔软靠近

那是阔别四年的父亲和大哥

在天上重逢相拥

大雨滂沱。重逢的泪水

沿着一生走过的山崖峡谷，沟沟坎坎

一起踏上回家的路。路的尽头

是亲人思念无边的海，在汹涌迎接

雨夜

“嘟……嘟……”知道再不会有人接电话

父亲走后的第一个周六晚

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将电话打回了老家

父亲就在老屋旁。这个电话声

是他专属的

是来自另一个城市的女儿的陪伴

我们谁都没有走远

在这寂静的雨夜，守在电话两端同样内敛

的我们，用聆听与沉默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