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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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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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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与租客——租赁的江湖

那一年的电信日,5月17日,我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我和开发商签订了房屋买卖合同,把那么多连借带凑的人民币交给了售楼处,这样的日子,怎能不记忆深刻?要不然,各种各样,名目繁多与自己关系不大的日子我是记不住的。

现房,交通便利,此为二期,之前已成功开发并交付使用了几栋称之为一期项目的楼盘。“所有手续齐全”,尾盘,开发商回笼资金,加上我是一把清,现付,所以又优惠了几个点。他收钱我收房,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之所以选择这里,偶然里隐藏着必然。初次买房置业,对楼盘没一点概念,那时候也没有什么“攻略”供参考,全靠熟人朋友相互间交流来的一点有限的购房常识,加上《华商报》购房板块刊登的置业指导,摸索前行。我搭乘贯穿西安城南北的600路双层公交车,漫无目的游转,在一个叫灯具厂的站点,我下车了。有人往我手里塞传单,哎,瞌睡了碰见个枕头------楼盘宣传单。我扫了一眼,随口问了几句,瞬间周围又聚拢来几个派单员。一时间,我的手里就有了一叠花花绿绿的楼盘销售彩页。

他们围着我介绍着自己的楼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中间没有停顿,好像怕停一下我就转身离去似的。那时,全国各地的房地产开发如火如荼,西安也不例外,西南区域与整个大北郊正在火热进行,所以紫薇,绿地等类的大盘我也是多多少少听过一些的。现在这位中年妇女介绍的楼盘,离我此刻下车的地方最近,一二百米左右。得知我现在就去看房,中年妇女眼放光芒,恨不得把我叫哥。

进了售楼部,一番咨询了解加上售楼小姐的专业解说,连比带画,得,就它了。促使我下定决心购买它的原因,是我想把它当做渭北老家人来这个城市的一个中转点。尤其是日渐年迈的父母亲,我都能想象到老母亲子女在侧,孙儿绕膝尽享天伦之乐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

谁知,就那么短短几年,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入住不久,这套房子作为老家亲人来往时中转的功能就消失了,而600路虽然畅通无阻,但每天的早出晚归,妻子儿子都不愿再两头折腾,有好几次,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我的房子里。是的,没有妻子儿子,没有厨房的烟熏火燎,它就不是家,它只是由一堆水泥砖块垒起来的冷冰冰的房子。计划跟不上变化,在我眼里还是装修一新的房子,长久空置后,忍痛挂在房屋中介公司,成了出租房。由此,我变成了房东,开始进入租赁的江湖。

我和妻子经过认真考虑,给中介的要求之一就是不要带孩子的小家庭型租户。孩子多金贵啊,孩子多好动啊,租来的房子能上心保护吗,乱抹乱画家长能管吗……坚决不要,我这还是新房呢!没有合适的租客,我等,哪怕一月两月继续空着都愿意。

根据我们的要求,中介筛选了一个河南人,单身,做工程,记得好像姓崔。我去签订租房合同,在中介公司见到承租人。这是我的第一个租客,我很重视。老崔中等个,言谈举止中有着大老板的派头,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圆滑精明,时不时扬起夹在腋下的手包,我认得那是一款真皮品牌包。里面装了些什么,不知道,总之鼓鼓囊囊的。我当下就在心里称呼他为崔皮包。

押一付六,半年租期将到时,我按照合同上的电话拨打过去。没人接听,再打,还是彩铃声。第二天,我又拨打这个号码,许久,一声有点憔悴的男中音传来“谁呀?”我自报家门,说明身份。那边沉默了几秒,回了一句“我没租你的房子。”咦,什么意思?我继续追问,对方说,这是中介给他的房子,他不知道什么房东不房东的,说着就挂断了电话。哎哎哎,咱俩见过面的,咱俩还有中介三方签过合同的,怎么就不知道房东了?对,中介,这事里还有中介。我赶忙给中介拨去电话。中介小伙沉默了一会,说,哥,按合同来吧,最后期限还不付房租,三方见证下,全程录像清理腾房!

接下来的日子,我催了中介几次。约定的最后期限到了还是没收到房租。中介说,哥,看我的面子上,再延长十天。第十一天,中介来电话,哥,我组织相关单位,给你办理强制腾房。

开门做生意,自有行业规矩和江湖靠山。中介怎样清理的老崔,我不知道。我去中介公司,先收房,接着重新办理了出租手续。作为补偿和歉意,中介许诺折半收取我的中介费,也就是首月租金的四分之一。闲聊中,小伙告诉我,他来来回回给老崔打了好多次电话,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干工程的不能确定,但是根据清理出来的物品他敢肯定,老崔就是个开皮包公司倒腾工程项目的。哦,崔皮包,看来我的第一印象是对的。

中介给我介绍的第二个房客,是一个西部某县城的女孩子,我称她为“西府女孩”。身份证显示二十二岁,刚在附近的欧亚学院毕业不久,是和男朋友承租的。漂漂亮亮的女孩,把房子收拾得温馨舒适,地板擦得干干净净,茶几上的小物件摆放得整整齐齐,电视柜上的水培花,绚烂多彩,洋溢着家的味道。这次,因为再三恳求加上嘴巴甜,叔叔阿姨不离口,说毕业不久,收入不高,需要置办的东西很多,押一付三吧。这么一对爱好干净,乖巧懂事的大学生情侣,只要爱惜家具,把房子保护好,也行。

三个月的租期很快就要到了,还没等我打电话催要下期房租,小女孩主动来电话了:叔,我在华东服装城附近上班,您到吴家坟公交站了打电话,我把下期房租付您。这个位置,在我和小区位置的中间,也就是说,我拿了房租,可以不继续前行去小区,再说了,能约到上班的地方见面,她肯定也离不开,我当然不好意思要求她放下工作陪我去验视房子。

女人的第三感觉总是很灵敏的,妻子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可是具体又说不上什么。当第三期房租到期后,妻子不声不响直接去小区上楼敲开了房门。房子还是初租时的摆设,女孩还是那个女孩,只不过,男孩变了。妻子问道,有客人啊?女孩淡淡地说,男朋友。妻子知道了,原来是换男朋友了。借着上卫生间,妻子顺便踱进了主卧,穿过主卧,便是大阳台。这一看,妻子心里一沉,大阳台周围,雪白的墙体上竟然是一道一道深色的污痕,像是什么东西摩擦过似的。

这时,妻子听到低沉的狗叫声。次卧,紧锁着的次卧有狗!妻子回到客厅,顺手打开了吊灯,十八头的吊灯瞬间光芒四射,客厅里的一切清清楚楚。原来在电视机的暗淡光线下看不清楚的一切,纤毫毕现。地板上有隐隐约约的坨形狗粪污痕,沙发几处包布被撕咬开裂。我们结婚时置办的后从老家运来现在又留在房子镶嵌着大理石桌面的仿古茶几用一条桌布盖着,桌布四周垂下,遮挡住了一切,完全看不出茶几原有的模样。妻子心想,难道是为了保护茶几盖了桌布?很快,再次传进耳膜的狗叫声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肯定不是这样,绝对另有原因。妻子一把掀开桌布,天哪,几乎目瞪口呆,坚硬的木质茶几,已经豁豁牙牙,彰显古朴优雅凸出来的木质艺术造型,早已残缺甚至不见了踪影。

妻子坚决要求打开次卧。次卧打开,房子里面什么家具也没有,居中放着一个硕大的钢筋棍焊接的狗笼,两条一米多长高大健壮的狗见到有生人进来,狂躁地吠叫不已,想要冲出束缚的胡乱冲撞拖曳得狗笼都移位了。妻打量了一下房间,四壁全是污渍,忽然就明白了大阳台雪白的墙壁上污痕的由来-----狗放养时蹭痒痒所致。接着察看了一下门后,门板背面,几乎被狗抓得稀巴烂,条条抓痕触目惊心。妻子的双眼瞬间盈满泪水!这是我们的新房子啊,我们满打满住了不到三个月!这是我们辛辛苦苦打拼多年才拥有的一方天地,只是租给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它?!

妻带着哭腔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行人便迅速赶了过去。

沙发上斜躺着那个西府女孩,一脸无所谓,大大咧咧的样子,全没了当初租房时的谦恭礼貌。一个大男孩和一个短发姑娘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进来,男孩讪讪地低声叫了声叔,便不再做声。短发女孩在我察看了一圈后的粗声喘气中,俯身安慰西府女孩,不怕,没事。

我紧攥的拳头不知该到哪里去发力。来的路上,都劝我忍住火头,解决事情是王道。解决事情,是要拿钱出来的。女孩说自己没钱,天亮后去找同学朋友去借。男孩也说自己没钱。没有明确的借款对象,没有肯定能借到钱的承诺。这不是办法,就算可行,今日借不到,明日借不够,我还能放下自己的生计,来回跟着她不成?不能打,不能骂,和平解决,这是我们在路上定的大致框架。

在小情侣提出的几个幼稚方案被一一否决后,一屋子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关在笼子里的两条大狗狂躁不安的吠叫声不时透过紧闭的卧室门传到客厅。夜越来越深,最后,我们提出,小情侣在西安市范围内找一个担保人接手此事,我们便可以离开。要求必须有单位,有稳定工作,而且能随叫随到,有担当,有责任感。两人商量了许久,男孩说,那就他爸吧。

他爸,姑且叫他老牛吧。老牛在凤城一路邮政点工作。男孩电话联系好后,和我们一同出门上车,女孩则大声冲离开的男孩喊,太晚就不要回来,她这就洗澡睡觉了!任性,还带点小霸道的味道。男孩唯唯诺诺,默默上车,车子向北,再向北一路驶去。女孩当晚的表现与不爱惜房子的行为,与当初判若两人,我们也明白了,最初的那个男孩才是把房子变成家的人。

老牛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很客气,言语中满是歉意。在我们的要求下,拟写了一份处理协议,写明他负连带责任,保证妥善处理,我们便离开了。

按照和老牛的协议,双方找来装修师傅估价。老牛找的人不入辙,话不投机,被我掀出了房子。我们找的师傅估价一万出头,还不算损坏的茶几,沙发,餐桌,洗衣机等家具。逐条审核过价目后,老牛说,那就一万吧,不过,他没钱,儿子上班一年多了,从来也没给他拿回来过钱。他自掏腰包先付三千,剩下的分期付,每月在小情侣的工资里拿一千给我。买房有首付,能按揭,老牛把买房的那一套拿到赔偿上来了!

各都有各的事,在这个事情上,扯再多没钱是白搭,我们也没时间三天两头跑凤城路,便留了卡号给老牛后撤了。

小情侣随后搬出房子,我着手找工匠修补,折腾了好长时间才算能看过眼。打了一次分期款后,老牛的款项便迟迟不到账了。我们又去凤城一路找他。

这次,老牛的话变了,什么孩子没给他拿钱过来啦,什么不该签字同意连带责任啦,什么两孩子关系不明朗啦等等。反正是没钱。到最后,甚至说两孩子连订婚的关系都没有发展到,更不用说组成家庭了。言外之意,这个女孩将来是不是他的儿媳还不一定,他不想管这事了。

就像个灯草,说了个轻巧。我一把抓住老牛,从房子拉到院子里,大声喊道,我只是租了房子给你,难不成我还要保媒?照你这样说,将来生不下个带把孙子难道还要找我?那几年我一直剃光头,而且只找使用传统剃头刀的老师傅,剃得净,亮光。也许我的焦躁与光头陪衬下的变得有点狰狞的样子唬住了老牛,也许是碍于在单位怕人看笑话,老牛软了下来,答应继续履行协议,于是,我们在他一个同事的劝和下转身离去。

车子驶出院门的时候,我对站在原地目送我们离开的老牛喊,牛哥,你处理不好,我跟你没完,我有的是时间。其实是虚张声势,我一天忙得团团转,哪来的时间天天找他。

最后的结果是每月按时打款到账上的老牛,终于没执行到底,最后一期赔偿款没打来。我也懒得去追了,连个电话都没给他打。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这刀我接了,幸好损伤不大。

写到这里的,我不知道那对小情侣到底走进了婚姻殿堂没有,不知道老牛是否还记得我们交手的枝枝叶叶。那对小情侣若是成了夫妻,看到我写的这些,不知道是否心生愧意,成物不损,不该糟蹋那么好的房子;老牛是否会暗自窃喜,一万元成就了一桩婚事。若是没成,小情侣是否会回忆起那段甜蜜岁月?老牛是否对当初的连带责任心生悔意?

房子收拾好后,还是通过中介,租给了拆迁过渡户老葛。老葛当时管理涉外宾馆车队,妻子好像不上班,赋闲在家。主卧的大阳台养的全是花草,万绿丛中点点花红,甚是惹人喜爱,一看都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老葛时不时给我来个电话,告诉我小区有什么变化,或者悄悄告诉我哪天业主们又堵门催促办房产证了等等,每次去收房租,老葛总是泡好茶水,逢年过节,还不忘带给我点礼品。当然,一好不如两好。在老葛过渡居住的两年多时间里,房价没有变动过。电话里,我每次都祝他工作顺利,步步高升,还不忘代问嫂子身体健康,有时间定去当面讨教养花经验。

其实我不喜欢养花种草,我那一点花草聊资都来自父亲和妻子。父亲在哥哥的半亩庄基地上全种了花草,作为退休后的消遣,运动。妻子在阳台上,窗台上,屋子里的角角落落,或水培,或种植,一年四季盆盆罐罐倒腾,家里也就常有各色花儿开放,陶冶了心情,点缀着生活。

老葛要在房子里出嫁闺女,需要挂点字画和喜庆物品,我满口答应。因为根据协议,房子里是不能随意钉钉子,乱贴乱画的。挂了电话,我想拨过去说一句:什么位置需要,随便钉挂!忍了一下,终是没有拨出。

老葛的拆迁安置房还没到手,房子租期却到了。老葛很是为难,电话里一直笑着,问我短租他一到两月行不行,我爽快地答应了。

办理退房手续时,老葛一一交代各种票据,水费票,电费票,物业费票等,我去厨房查看了一下天然气表,根据读数,我主动把剩余的燃气钱退给他。老葛不要,我执意塞进他的裤兜里。老葛提起茶几边准备好的购物袋,说是一点心意,一定要收下,又从包里拿出两盒软中华,说是昨晚临时加班出车,领导给他买的。一番推让后,哥长弟短常联系便离开了。

老葛搬走后,相互之间再没联系过。好几次路过老葛单位,我都想进去看看老葛在不,随便聊几句。不为那瓶六年和那条芙蓉王,只为这个老哥给了我这个小弟房东应有的尊重,完全履行了合同,并且我们彼此都说到做到,合作愉快。

房子继续出租,这次是一男一女,身份证显示不到三十岁。一看不是富二代就是事业有成的主,签合同当天,一台奥迪一台桑塔纳3000很是显眼,两人看起来很是有范。两天后,我去送新的机顶盒,女人的大幅艺术照妩媚地矗立在客厅,化妆用品瓶瓶罐罐的堆满洗手间台架。奇怪的是没有过多的居家用品,基本是我提供的那些东西。我思忖着,这俩怎么看着也像是过渡的。

还真是“过渡”的,不过和老葛的过渡性质不一样------这是一对“野鸳鸯”。两人是大学时期的初恋,多年不见,同学会上旧情复燃,租了我的房子,过上了家外有家的生活。纸包不住火,也许是奥迪男乏于交作业,也许是有人告密,总之被原配堵在屋内,闹得楼上楼下甚至小区里很多人都知道了。

合同是执行不下去了,我问中介怎么办。小伙说,哥,这完全在你,适当退还一部分也行,一分不退中介也支持。我想了想,决定在他的见证下,扣除当月物管费后全部退还。得饶人处且饶人,世上的便宜是占不完的。人在算计别人的时候,老天也在暗处拨打着福禄寿禧的算盘珠子。

奥迪男没有过多的话,一副斗败的公鸡样,低眉搭眼和我办理了退租手续,临出门时用力握着握的手,我能感觉到那只手传来的力道和含着的感情,简短而低沉地说了声:哥,再见!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社会上的事,电视剧里的事,就这样在现实里,在我的出租房里继续演绎着。

两个小女孩住了进来。这符合我一贯的招租条件:不带小孩,一至两人,单身最好,当然,女孩子更好,心细,干净。愉快地签订了租房合同后,我便回去了。大半年后,我去物管办事,完后顺便抬腿上楼敲门进入房间,我……我简直不相信我的眼睛!地上全是灰尘,茶几上,餐桌上吃剩的食物残骸与包装纸,包装袋,层层叠叠。对,层层叠叠!吃一顿,铺一次报纸,下次吃,继续报纸上摞报纸。从卧室到客厅,从卫生间到大阳台,只有一条人来回走动留下的“小路”,其余地方,全是灰尘。大阳台上,全是头发,可能天天在此揽镜自照梳装打扮又不打扫,慢慢就成了这样。奇怪的是,次卧门口落满灰尘,一看就是长久没人出入过。

下楼碰到老木,老木是物业管理人员。寒暄过后,我吐槽俩小女孩的卫生状况太差。老木悄悄说,准备收房吧,住不长了。咦,卫生状况差是个人习惯,我不好干涉,我更没说终止合同收房的话,老木何出此言?再三追问,老木也看出来我确实满眼迷雾,小声说,男娃已经来闹过几次了,要不然跟他结婚,要不然她俩“出柜”。

啊?!我大吃一惊!不是没看出来,而是我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过!

勉强一年合同到期,退房后我这个房东和这对房客,便各走各的,再无交集。房东与房客,多年以后,谁能记得谁?此刻,尽管努力回想着,我还是想不起来她俩任何一个的面容。相忘于江湖!

期间又经历过几任租客,最后在一对小夫妻身上结束了我当房东的身份。

这对小夫妻租房的时候,我不在西安。当我结束藏地跨越三个年头的活计回到家时,正遇上妻子和这对小夫妻斗嘴,妻子满是怨言。原来男孩工作地点有了变动,想毁约,却自知单方毁约得承担一定的损失而不愿明说。也就是说,既不想主动提出终止合同,又不想继续住在这里,便三天两头找茬。有时提出换灯具,有时提出换空调,有时抱怨小区自来水有味道影响健康。可笑的是,居然说卫生间落水管有噪音,影响他们睡眠,为此和妻子纠缠不休。

思忖再三,综合了一下意见,我们让儿子和他未婚妻去看房。小俩口详细看了房子的角角落落,儿子边给未婚妻介绍房子边聊着新的装修计划。回来后,妻子便给租客小夫妻去电话,终止合同,即刻搬离。按照合同,我多退他们一月房租作为补偿。

小夫妻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拿到退款,喜笑颜开地走了。不敢说千恩万谢,起码言语间满是敬意。不管是房东还是租客,生而为人,善良是不能丢的。我不敢说自己多么高尚,但小夫妻打扫好屋子退租,就是良善之人。如今经常发生退租时双方闹得很不愉快,甚至租客损毁屋内设施的事,究到底,都是双方都不愿退一步说话的原因。都是为了两万来天,辛苦奔忙在这个世上,何必呢。

当初买这套房子时,西部大道还没有开通,清凉寺周围全是庄稼地。我领着还是小学生的儿子,穿行在田间地头,给他认农作物,给他讲农桑趣事;当初住在这里时,还没有地铁,来回都是600路双层巴士,还有充斥在耳畔“一块!一块”人称疯狂老鼠的南门至韦曲的中巴车;当初出行时,朱雀大街南延伸段还没有打通,进出都得绕行长安路;当初“所有手续齐全”的二期楼盘,原来使用了障眼法------“借用”一期项目的手续挂在售楼部!——规划中的绿地,承诺的休闲广场,都是纸上画饼,都是噱头。

一切,都在变化着。江湖这个盘子,在日升月落间高速旋转着,所有人都在各种圈里漂着,继续着自己的生活。结束一个江湖的行走后,不知不觉,我又以维权者的身份,卷入另一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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