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杨杰的头像

杨杰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12/10
分享

《养牛记》

“民以食为天”一句古老的俗语,把我带回到四十年前的农村。那时的农村种植粮食,都用千百年来的原始耕作,生产工具粗陋,全是重量体力劳动。犁、耙、牛就成了一家人的支柱。当然,有牛的庄户人家在村中就比较吃香。

说来也巧,我初中毕业那年,家里分到了一条小水牛。大约四五岁,全家都很高兴。父亲乐呵呵地说:有了牛,咱们家的生产就有希望了。老二,你以后就管牛事,要学会犁田、耙地。农业大生产年代,我也喜欢牛,就欣然接受了父亲安排的任务。

小水牛,怪可爱的,一米来高,全身灰白灰白,没有一点杂毛。体格也好,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很有光泽,牙口正常,头上还没有冒角,耳朵竖得好直,听力很好,一看就是一条好牛。

分到牛,我就有事干,经常要当牛倌。独牛不好放,各家的牛倌,就把牛合拢放。几个伙伴,有空就把牛往山上赶。牛在山地里吃草,大家就在树荫下歇凉、打牌,到时间,找齐牛就回家。

以前家里从未养过牛,缺乏养牛的知识和经验,不了解牛的生活习性,累累遭受挫折。六月间的一天,太阳象一个大火球,高悬在空中,炙烤着山林大地,荒草、枯叶似乎要燃烧起来。我和牛倌们把牛赶进山林地,吃着青草。就到一个山坝洗澡、游泳去了。大家打水仗,摸鱼,捞贝壳,玩得很开心,把放牛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下午上山找牛。牛就像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我急得要哭,怎么办呢?这牛可是我家的命根子,只有赶快回家告诉大人。爸妈听说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冒金花,头晕目眩,差点裁倒,一阵顿足捶胸,责怪我不小心,把牛放丢了。全家人顾不得吃饭休息,总动员,奔放牛山来。踏遍几座青山,越过数条沟箐,全无小牛的踪影。傍晚时分,大伙疲惫而沮丧地回到了家。把丢牛的事告诉了生产队长,队上组织村里的青壮年上山帮助找牛,把放牛山地毯式的搜索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牛丢了,全家人几天都没笑容,我更是无地自容,恨无地洞可钻,怕见父母,心里总是充满了自责。这样沉沉闷闷地呆了一个星期。说来也怪,自古说“吉人自有天相,天无绝人之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老天把小牛送回来了。看到这失而复得的小牛,全家人喜出望外。小牛回家,全家悬心落地,生活又恢复到了正常化。我一如既往当牛倌,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

随着雨季的到来,又是捡菌子的时候了,牧童们、牛倌们,总喜欢边捡菌子,边放牛。我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大伙把牛赶进山坝塘洗澡,各自投入森林深处,寻找菌子。菌子真不少,大脚菇、黄牛肝、白牛肝、青头菌、皮条菌等等。有的牛倌还捡到不少鸡枞,笑得嘴都合不拢。俗话说“老鸦喜欢蛋打烂,高兴过头是要哭的”,果然,我们把牛赶回来家后不久,就有农户找到家里来了,说我们今天放牛害人,糟蹋了他们的庄稼,把他们家的玉米吃了一大片,要求赔偿损失。没办法,经过大家实地勘察,协商后,赔了三十斤包谷籽。再次被父亲一顿狠狠的教训与责备。

小牛到了五六岁,父亲说,要教牛犁田耙地了。未接触农活之前,还不知道犁田耙地是一门农事技术。只是看着大人们站在耙上怪好玩呢,给人一种坐车的享受。哪晓得实际操作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要先学犁,再学耙,犁是耙的基础,并非一朝夕,一日之功。需要艰苦磨炼,才能运作自如。

记得第二年开春,天气变暖了,正适小牛学耕的大好时机,父亲专门请了一个犁田耙地的高手来教我使牛。我一个刚出学校大门的后生,犁田、耙地正如小牛学耕,得从头做起。此后,我和小牛共同学耕。

选好一块沙地,驾好牛弯担,拴牢撇索和僵绳,牛鞭一挥,“啪”地一声,开始犁地了。哪晓得,这小牛受到鞭声惊吓,撒开四蹄发疯似向前狂奔,全然不守规矩,弄得我手足无措跟着小牛猛跑,一路蹒跚而行,险些栽跟斗。好在师傅以迅猛之势制住了小牛,这才有惊无险。师傅说,初学教牛,要文教,不能武训,否则教不上路。

下来按师傅说的办,把牛和犁放在一条线上,发出口令“坡—坡坡齐”,用僵绳轻轻拍打牛背,小牛开始行走,我双手握紧犁把用力下按,跟牛前行。初学犁地,不好把握重心,总是歪歪扭钮,上一凸下一凹,东倒西歪。师傅又说:这样犁是不行的。牛走弯了,你得喊“格直、格直”。要停了,就喊“哇、哇站”。这是使牛的俗语。才开始学犁、教牛,牛不依招呼,很难犁成直线。还是师傅有办法,割来一大篮子青草,撒成直线,牛一边吃草一边前行,反复操练,终于把地犁直了。

到了栽秧季节,考人的事来了,耙田是最难的事,耙田更有学问,更有趣,更磨练人的体能和意志。会耙田的如坐车,如履平地,如滑雪。学耙田的要吃尽苦头,三回九转,方可熟能生巧,成为成功的驾驭者。我当时缺少一些经验。为了方便,穿上一件羊皮褂就下田使牛。哪晓得,牛生性就怕穿羊皮褂的人,仿佛跟羊皮褂有仇似的,追着我不放,似机发起进攻,吓出我一身冷汗。我左躲右闪,爬高上低。听伙伴们大喊,急忙脱下羊皮褂,牛才平静下来,我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该学习耙田,看到队友们站在耙上,一下蹚过去,一下滑过来,好玩极了。我连忙扯起了僵绳,刚发出“坡—坡齐”的口令,牛才走了五六步,我的脚下一滑,失去重心,几个踉跄,差点摔倒。我不服气,再次站上耙,这牛走得更急,“哇”都“哇”不住,我有点胆怯,摇摆不定,实难控制,终于跌进水田里。全身湿漉漉的,活像一个泥人,又好似一个落汤鸡。师傅说:这样怎么能行呢。看好,要放低重心,分开两腿,稍微弯曲,如骑马状,双手握紧撇索,保持身体平正,驱牛前行。照师傅说的操作,一步一个脚印,大约挨了一个星期,我终于基本掌握耙田要领,一畦平滑的水田呈现在眼前。

初与牛打交道,不十分了解牛的脾性。是会吃亏的。连降了几天大雨,山田水满,我再次使牛耙田。犁友们说要带雨具。带什么好呢,我当时不懂。受到伙伴们的捉弄,叫我带了一件红色雨衣。田耙得正酣,下起雨来,我连忙拿出红雨衣穿上。刚走到牛的跟前,红雨衣在牛面前晃动,小牛的眼睛突然间变得鼓豉的、血红血红的,虎视耽耽地注视着我。我楞了一下,这是怎么了,不认识了吗?一刹那,猛然醒悟。不好,牛要进攻我了!小牛分外眼红。我轻手轻脚试着往后退,退一步小牛跟一步,退三步小牛跟三步。我环视着逃生路线,一会儿跑到邻居家的田里,一会儿跳到草坪上,一会儿跑到大树丛背后。小牛就是穷追不舍。牛发怒了,狂奔进了别人家的秧田乱窜,损毁了一些秧苗。

我转身猛跑到一个制高点。小牛拖着犁耙向我猛冲过去,一角甩出,牛用力太狠,来不及避让,牛角撞到了土坎上。我得以脱险。那些犁友和栽秧人还在好笑。有位长者说:你都快成西班牙斗牛士了。牛怕红色。赶快把红雨衣脱掉!说时迟,那时快,我火速脱下红雨衣,一甩手,把红雨衣抛了出去。小牛看见一片红云从天而降,向着红雨衣猛冲过去。说来也巧,一阵风雨把雨衣顶到了牛的角上,小牛东突西摔,三下两下把红雨衣扯碎在泥地里。牛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初涉农活,正如小牛,只有在生活的道路上反复磨炼,才能成熟、长大。初学耕的小牛,总是在田野里留下歪歪斜斜的一行行脚印,那脚印一直伸向远方,很长很长.........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