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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尚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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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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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着滚滚的人流再次坐上火车,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放好行李,坐了下来。紧接着来我旁边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民工大哥,憨厚结实的脸,向我微微一笑,粗糙苍劲的手将编织袋放在了座位的下方。对面坐着一位母亲,还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孩子调皮可爱,还时不时的做个鬼脸。那位母亲身旁坐的应该是位学生,手里拿了一本书,在那里苦苦思索。我静静的望了一下窗外,火车已经开了,外面的建筑、人群依次相对的退了回来。我淡淡一笑,似乎在问自己,我是谁?是孩子、学生还是民工,或许都不是,仅仅是一颗脆弱的尘土,轻轻的被风带来,看遍人间的坎坷辛苦,又被风轻轻吹走。

我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放它于那看似无垠的天空中遨游。我也不知道我从哪开始,也不知道从哪开始为好,就这样悄悄的退回了从前。正如我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一样,从前的事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没有,或许是真的。只知道这一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的父亲给他们分别起了四个奇怪的名字——大儿子叫顾海,二儿子叫挣脱,三儿子叫奋斗,女儿叫凤儿。

"给我跪下"!父亲愤怒了,"瞧瞧你们的成绩,怎么那么差?贪玩,就知道贪玩!看你们将来怎么办,也学我,整天累死累活的种田、打工"?

顾海、挣脱不说话,只是呜咽着哭。一个跪在石磙上,一个跪在石磨上。这是老一辈人给我们留下来的家产,现在都用机器做工了,谁还用它们来磨粉啊,只好让他们在院子里歇着了。想不到,今天还派上这样的用场。

顾海读初二年级,挣脱读小学四年级。他们又是因为考试没考好,受到了父亲的责罚。

父亲是个急性子,但却是有见识、有智慧的农民。家里早早的就盖上了四合院。这在当时中原农村可真是了不起的事。

这当然也和他的辛劳分不开——开磨坊、养鸡、喂猪、外出打工,很多活他都干过。

他四十岁的时候,就有人误以为他六十多岁了。哎,整日的风吹日晒,哪有不老的道理。但这对于父亲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他最大的希望是让自己的孩子们都能够好好读书,不再重操他的旧业。可是,现在他们的学习成绩如此的差,这又让他怎么去面对呢?

凤儿在他们家孩子中间是最聪明的。她比奋斗小一岁,但他们却在一个班,她还经常教奋斗做数学题。不知道是悟性不好还是喜欢多思,奋斗的很多问题就连老师都很难回答的出来。"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零乘以任何数都等于零,那么如果我是数字一,零乘以我,我岂不是消失了吗?"

总之乱七八糟的,令老师也很难堪。因此老师也经常向他的父亲"告状"——"这孩子整天爱做白日梦,脑子不知道想些什么,莫名其妙,就是不好好学习"。

因此奋斗也就更加厌倦了学习,就这样糊里糊涂,打打闹闹读完了小学。

故事应该从这里开始。在奋斗读完小学时,顾海就已经背井离乡,北上打工去了。他是在和自己的父亲赌气。他在初三复读了一年,还是没考上高中。因此充满希望的父亲对此恼羞成怒,还和他大吵了一架。顾海对此似乎已经淡漠了,因为他已经对打和骂麻木了。从小挨到大,他已经受够了,从来没有解决过问题。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他走了,像一头绝情被激怒的狮子。母亲两行泪最终没有挽留住这苦命的孩子。

父亲涨红了脸骂道:"有本事就别回来"!

父亲对大儿子的愿望破了,并且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创伤。我们或许也认为父亲将对其他孩子再也不抱如此的希望了,但我们错了。父亲只会把希望再次放在其他孩子身上,希望他们能够顺利通过中招考试进入县重点高中。

他为了孩子读书而戒掉了吸烟的嗜好,整日忙碌在田间和其他杂活上,要么就是外出务工。

在外地务工时,每次往家里打电话,父亲总是向孩子们的母亲询问他们的学习情况。

母亲是位典型的农村妇女,善良、勤劳,只有小学文化。

父亲不在家时,母亲就把家里的活接了下来,自己去做,从不让孩子们受累。她只希望孩子们能够拿出好的学习成绩。否则,父亲也一定会责备她。

挣脱、奋斗和凤儿应该从哥哥顾海的经历中隐约的明白些什么。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而读书,但他们却都清楚一点,那就是希望他们自己不要像哥哥那样。在他们心里似乎有一种恐惧的力量在默默的起作用。有时,他们既想念自己的爸爸,但又害怕见到他。

挣脱的性格像他的母亲,缺少男子汉的气概,并且略显的软弱。他在初中学习很努力,但同样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只是一种恐惧的力量在压迫着他学。恐惧对于挣脱来说更能发挥作用。虽然,他的学习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

盼望,还是焦急等待。中招考试如期而至。父亲充满着希望,特地从外地赶了回来。老师也充满信心的向父亲打包票,挣脱考上重点中学应该没问题。父亲也开怀大笑着,像个孩子。

可是有谁又知道命运会怎么安排人世间的事呢。有时似乎你越急着达到目标,反而越会受到冥冥中一种力的阻扰,凡事不应该高兴的太早。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晚上下了一场雨,考试当天的空气显得格外新鲜。但考场中还是传出了噩耗,挣脱晕倒在考场。经医生检查,确诊为心理过度紧张。

父亲在场听到这个消息,像失了魂似的,蹲在地上,叹了口气,只见他的眼泪落下来了。他也有太多的无奈和辛酸啊。

事情过去了,挣脱看来已经恢复了,但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受了惊吓的麻雀。他更怕见他的父亲,每次见到他的父亲,他总是低着头,生怕自己像哥哥一样被父亲骂。

挣脱的老师也来到他们家,建议父亲让挣脱复读一年,因为他的确很有希望。

挣脱柔弱的心灵在羁绊着他,只是一味的顺从于父亲,也没有过多的思考过。

是啊,一位十几岁的农村少年整天在学校读书,又怎么能决定自己的人生呢?这也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吧。

于是,他就又回到了学校。如果说,第一次出现晕场是个意外的话,那么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又将意味着什么呢?

不,不会的!哪会有这种事发生。

可不幸的的却却再次放生了。挣脱再次晕倒在考场。

此时,他的父亲像一个无奈绝望的老汉,头发枯黄,眼睛深陷,那单薄苍白的脸上显出了痛苦的神情。从他的着装外,可以明显看出他的身体已经很脆弱了。衣服如皮,包着骨头。他深受着体力和精神的折磨。

他不说话,几乎整天不说话。外地的老板打电话催他回去,他也找理由推迟。

此时,没有什么能让他再次奋斗起来了。他开始抽上了烟,一支接一支,一盒接一盒。

母亲劝他、开导他,他也不理。

有时,夜深人静了,他还独自坐在屋外的椅子上,仍是抽烟,任凭蚊虫叮咬。

夏天的夜也会略显凉爽,微弱的风轻轻地扰动树梢,发出嘶嘶的声音,像和谐的韵律,能抚平人受伤的心灵。

多美丽的夜空啊,月亮、星星、还有薄如纱的云。

挣脱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怕见到任何人。老师也再没有劝父亲,让他复读了。

最终,还是美丽的夜空抚平了父亲受伤的心灵。他再次戒掉香烟,像沉默已久的火山再次燃烧起来。

他劝儿子再努力试一次,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决定啊。

从此,父亲再没有外出打工了,人们开始怀疑他的身体能否撑得住。顺从的挣脱虽然也很悲伤,但还是从他父亲的脸上看到了坚定。

假期,挣脱没有像以前那样被安排在家学习,而是跟着父母去田间做起农活来。他像牛一样来回穿梭于棉田之间。太阳炙烤着,汗水湿透了衣服,也要继续劳作。一个假期过后,他的皮肤黝黑了很多。

挣脱又回到了学校,令很多人感到震惊。他还会再度晕场吗?谁也不知道,只有他内心深处的那股力量,那种信念,那颗平常心知道。

感谢上苍,他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成功的考上了县重点高中。

也是这年奋斗和哥哥挣脱一起考上的高中。奋斗还算幸运,虽然没有考上重点高中,但还是考进来县里的普通高中。

此时,他们的父亲像一位虔诚的教徒,深深的感谢着那抽象的神。至少他的梦没有破。

或许是命运确实太可怜这位父亲了吧,但命运又偏偏这么不公。妹妹凤儿不是和奋斗读的同一年级吗?本也应该参加中考的啊。

是啊,若果说这一家人,最命苦的是父亲,那么其次就应该是顾海和凤儿了吧?

不,其实苦难是不分彼此的,因为他们是一家人。他们一家人同甘共苦像一叶扁舟,在风雨飘摇的大海中航行。谁的痛苦都属于大家的痛苦,谁的欢乐幸福都会给大家带来欢乐幸福。

凤儿是懂事的好姑娘,从小就是,由于懂事,她不想看到他们的父母如此的辛苦,在小学五年级就选择退学了。也或许是重男轻女的缘故。

挣脱进了重点高中如鱼得水,开始显现出他柔弱中的刚强,大踏步的向知识的殿堂迈进。他似乎真的挣脱了命运的枷锁,向着自由奔去。

与此同时,弟弟奋斗过着一种与哥哥挣脱截然不同的生活。

奋斗在一直奋斗着,他每天都提醒自己要勤奋学习。他知道自己的数学底子差,甚至有时还会把七加八搞错等于十六。但他不怕别人的嘲笑,只是努力前行。

可是命运的不公似乎在这一家人里能够呼叫转移。奋斗在高中虽然每天都很勤奋。但成绩平平。

学校填鸭式的教学,沉闷的空气令他窒息,他不时地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他一直保持着勤奋,从不放松。可是每次考试的结果却都令人叹息。

他一次次的努力换来的几乎全是失望和痛哭。他不时的改变着学习的方法以便适应教学模式。但他依旧成为了老师、同学嘲笑打击的对象。

他倔强的前行,像夜色狂风中的独行者,更像一头愤怒的狮子,身陷牢笼,依旧为自由奋斗不息。

他折磨着自己,内心疲惫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掉眼泪。

在学校里,很多老师很少关心学习成绩差的学生,似乎他们眼里只有学生的成绩。

但在奋斗最伤心的时候,还是有一位年轻的女教师悄然无声的走进了他的内心。

她往往会在作文的批注中,写上鼓励奋斗的话,这似乎让奋斗重新燃起了奋斗的火焰。

然而,命运还是不肯放过这苦命的孩子。

青春,原本美好的,朝气蓬勃的青春却给奋斗开了个玩笑。他心里感到孤独,还时常想起自己的大哥和妹妹。尤其是妹妹,一个充满希望的孩子,早早的离开学校,实在令人惋惜。妹妹的形象永远像一把利刃,解剖着自己的灵魂,毕竟当时妹妹是为了他们才放弃上学的。

人生最可怕的是失去目标,失去追求的力量,在美与丑、正义与邪恶之间,犹豫徘徊,时醒时醉地跟着感觉走。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在各种利益的诱惑下举棋不定,思虑重重。

人的心灵在孤独的时候,就像经历无数次风吹日暴的沙漠,深沉宁静,却显悲壮。如果此时有谁愿意真诚的向这里泼上一瓢水,那里就有可能神奇的出现绿荫的江南。

奋斗开始对事物变得敏感,整日沉默寡言,皮肤泛黑,胡须也开始了第一次的旅程。

也正是这时,那位年轻的女教师经常主动的给予奋斗许多帮助——找他谈心,解决考试中遇到的难题。奋斗困顿的心灵似乎又在现实生活中,重新找到新的动力和价值。

他的心平静许多,像一头忠诚坚实的牛在那冰封已久的书本里,重新耕出了春的气息。奋斗终于看到一丝微弱的希望。

但它像一线烛光,很快的又消失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多情的他竟在这花开的季节悄悄的爱上了这位年轻的女教师。虽然他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爱。但他无法理智的克制着他的想法,他开始试图回避这位好老师。或许他是在回避自己,不敢正视自己罢了。

他选择坐最后一排,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敢近距离接触帮助他的老师,这是多么令人费解的事情。

他在孤独的世界与充满生机的世界举步不前。

春风再次吹动平静的湖面,老师也不知道奋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作业也不交,这令她极不满意,就在班里当众批评了奋斗。

可奋斗还是没有说一句话。他的确很悲伤,拍拖不了那个美丽的错误。他也害怕老师再也不管他了。

他爱她,或许这并不叫爱。只是种子发自孤独内心对阳光雨露的渴求。

奋斗努力克制自己的幻想,但他依旧不能拍拖那女老师美丽的身影。

他的成绩再次出现波动。他的心不再安分的耕耘,在孤独和痛苦的逼迫下,他学会了逃课,去离学校不远的河边闲逛,或坐或卧。

那位女教师也越来越对他的表现感到不满。奋斗也开始变得暴躁不平和,内心也不再充实。他不知道他的未来将走向何方,整日焦虑重重。

人啊,走在路上才知道行路难多歧路。奋斗不再奋斗,甚至对生活完全丧失了信心。他整日没精神没目标的虚度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命运啊,命运!悲惨再度降临到这个家里。

顾海有消息了,但仅仅是噩耗。他死在了矿井下,一场突如其来的矿难。回来的只是顾海的骨灰,母亲哭得晕倒过去几次,父亲也伤心的痛责自己当时的行为。

挣脱得到消息,他愣住了。刹那间,他感到人生之匆匆,生命之短暂,人说没就没了。

奋斗也得到了消息,恍然不知所措,更是没有说一句话。奋斗好像一头迷失的羔羊,苦难将他带进了原始森林,结果他竟没有死去。当他穿越过森林,却发现自己变成了狮子。

如果说有人因为人世间的一丁点琐事或失意就放弃生命的话,那么或许他们真的不曾知道有多少人在死亡之神一次次造访他们的时候,他们依旧顽强的活了下来,并且越加顽强,越加怒放出生命的火花。

那些轻生的人们是否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呢?他们需要经历暴风雨的洗礼,也只有暴风雨才能让他们活的更有意义。生命如铁,愈击打愈能绽放出美丽的火花!

几天后,妹妹,聪明懂事的妹妹凤儿,在强烈的悲伤中出现了精神异常,脸上再也不是正常人的表情,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哭泣。

奋斗从学校回来见状,悄悄地走出门去了。他的心里极度悲痛,咬着牙,出去了。

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去做什么,总之,他在月光下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想起了那曾经用短笔头工工整整写字的妹妹,曾经在家里跑来跑去逗大家乐的妹妹,曾经教他数学和他一起玩的妹妹,曾经······。

奋斗的泪还是不自觉的从眼角再次流了下来。

谷雨过后,村外的麦子如雨后的春笋长的很快,不时的抽穗拔节,一片生机盎然。奋斗就心无定神的来到这可爱的地方,有顽强生命力的地方。

夜很静,麦浪随风而起,在挥洒的月光中,扭动着优美的舞姿。村子里传来犬吠声。

奋斗停下了脚步,躺在了麦田的空地上,眼睛含着泪,望着天空。

今天的夜空是多么晶莹透彻啊,星星是那么迷人。夜空,深邃的夜空能让人静静的呼吸着思想的空气。他想起着过去的一幕幕,反思着自己的家庭,宁静的睡着了。

"奋斗、奋斗·····",有人将奋斗从朦胧中叫醒,是父亲脆弱无力的声音。此时,他才意识到他们哭的都太多了,彼此更珍爱着对方,唯恐再失去对方。

"爸,我在这,我回去了"奋斗心里想着,眼泪又来了。

父亲和母亲经受的打击太大了,他们分明衰老了很多。尤其是父亲,本来劳累的身体更加疲惫了,面有青黑,真的像行将就木的老汉。

他不去医院检查,依旧劳作于田间与家里,只是沉默的做着该做的一切。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没有灯光的房间里,不如让我们静静地思考一下我们的人生。品味一下我们的人生。人这一辈子大大小小会遇见很多很多的事,有些事情是根本无法预料到的,像灾难。有人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争口气,所以才呼吸。也有人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奉献,所以人才生活的有意义。失意的人喜欢谈论人生,似乎是一种淡然,或许是一种抱怨。年老的人喜欢谈论人生,那应该是一种坦然,或许是一种感慨。不管怎样,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个新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要记住这是仅有一次的生命,很长也不长,我们怎么能轻易抛弃他呢?一生一次,来之不易的生命啊!

妹妹疯了,有时候还四处乱跑。让父母不得安心,同样是亲骨肉,父亲决定给妹妹找个人家,把她嫁了,奋斗不理解父亲的想法。

那位女教师结婚了。至于奋斗他那段复杂的内心斗争,也早在生命的长河里销声匿迹了。

有人终于给妹妹找了户人家。可想而知,那男人的年龄比妹妹大好多,家里还特别穷,没有大本事,只是老实巴交的种地人。

假期,挣脱和弟弟奋斗一起在家做些农活。但他们发现父亲的饮食是日渐减少,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经历了太多生命的创伤,他们彼此都把对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对方每一点不适,他们彼此都会挂在心上。

奋斗顿时又产生了不祥的预感,非要带父亲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可父亲却不愿意去。他终于说出了大家最不愿意听的话:"我已经感到不行了"。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最终,孩子们还是带着他去医院做了检查。

结果出来了,一封来自天堂的请柬:癌症晚期。

孩子们没有告诉父亲,带他回去了,父亲似乎早知道有这么一天。

这天晚上,餐桌上摆满了父亲喜欢吃的菜。父亲还是乐观的开口了,很镇静的安排着他的后事。

母亲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两个儿子也默不作声的掉下泪来,只有妹妹在一旁傻笑。

与父亲共度的最后一段日子,是他们最难忘的。他们试图勉强的营造些欢乐气氛,可是对于这个经受太多生命创伤的家庭来说,欢乐变得极其陌生。

他们依旧祈求死神不要来临,奇迹终将发生。但最黑暗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早晨父亲吃了少许的米粥,勉强着精神,把他的儿子们叫到床前,用微弱的言语不解的说道:"我不知道这一切是谁的错?是我天生的恶习,还是我的无能,还是老天爷在作怪?但作为父亲,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你们不要再悲伤,只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

当天晚上,父亲与世长辞,驾鹤西去了。

或许生活已经把这家人的眼泪折磨尽了,父亲走了,二个儿子谁都没有落泪。他们知道他们是父亲生命的延续,他们应该学会坚强,坚强的面对生活,面对死亡。他们也彼此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没有了父亲,他们就成了家庭的脊梁。人走了是永远回不来了,而生活还在继续。

母亲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她一直哭,最后眼睛哭的再也看不见东西了,她已经垮了。其实命运对她的打击是最大的。死亡可以带走一个人的痛苦,却会让另一个爱他的人痛苦加倍。

按照父亲的遗愿,挣脱和奋斗必须要参加一年一度的高考。

挣脱如愿考上了重点大学,但他早已决定参加完高考,就不再读书了,而是把机会让给弟弟。他希望弟弟以后更有出息。

但出乎意料的是,弟弟落榜了,原来弟弟看着哥哥进的考场。奋斗主动放弃了考试。

此时,奋斗也终于理解了父亲为什么当时非要坚持将妹妹嫁人。

一家人商量好后,就把妹妹送到了那户人家。

"妹妹,妹妹哦,你嫁人了,好妹妹哦······,你嫁人喽······"奋斗心里想着,泪水又来了。

"哥,我去外面打工了。假期好好照顾妈。爸留下的钱不够交学费,我会在你上学之前赶回来。"奋斗走了,他还是先去看望了妹妹。妹妹穿着连衣裙,傻傻地坐在地上,被绳子绑着一个手腕。她不知道眼前这位是她的哥哥。

夏日不是沉稳冷静的哲人,而是好动善变的孩子。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就是乌云满天。

挣脱干完农活,从田里回到家,看到那张纸条,又一次落下了伤心的泪水。他跑出了家,也顾不着擦去那滚烫的泪花,一路拼命的奔跑,发出呜咽的哭声,像是在深情的呼唤着弟弟。他拼命的奔跑着像在奋力挣脱命运的缰绳,咒骂着命运。南边的乌云滚滚地奔来了,像听到集合的号角,闪电频频,雷声轰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所有劳动的人们都纷纷往家里奔跑,可挣脱什么也不顾,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凶猛地闯入风中。

雨,豆大的雨,没有商量,说下就下。落在植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大雨中,他哭着,大声喊着。突然,他滑到在地上,他又站起来了,像一根中流砥柱坚强地仰起头,站起来了。雨越下越大,已经在地上聚集成了汩汩洪流,来自天际的雨帘模糊了人的眼睛,冲刷洗涤着这个世界。

后来,挣脱并没有去读大学,而是去参了军······。最终,他成长为了一名共和国的将军。

"妈妈,你瞧这位伯伯这么大岁数了,还哭鼻子呢?"坐在我对面的小孩子打破了我的沉思。那位年轻妈妈看了我一眼,微笑的告诉儿子:"伯伯想妈妈了"。那位民工大哥也笑了。我们相互聊起天来。

那位看书的青年也加入了我们的谈话。我问他读的是什么大学,他笑着回答道:是自考。

民工大哥一听也来了兴致:"哦,这个俺知道,俺娃读完高中,在外地打工就读的这个。俺娃说了,现在社会,只要你有才能,到哪儿,社会都承认你的什么价值,这个俺不懂"。我们都笑了。

夜再次降临,如同几十年前的夜。火车上的人静下来了,我望着这黝黑的夜,平静的笑了——黑夜给了我一双漆黑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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