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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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行李箱
那只出走两年的行李箱回来了
那只飘洋过海的行李箱回来了
我原以为它会变轻了
没想到它比离开时更重
我推它的时候它被绊倒了
女儿过来扶起它，很有经验的样子
过电梯通道时须拎起来走
一一它真的很重
我想她一定也曾拎起行李箱
我想她推箱子时如果也被绊倒了
有没有一个人帮她扶起来
我想起她说的，飞机落地时
北京正下着雨，她打不了伞
衣服都淋湿了。想到这些
我只是把黑色的行李箱拽得更紧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更多的离别还在后面等着
你看那行李箱，不是装着故乡
就是装着他乡
啤酒和巧克力
啤酒是给我买的
苦，还有点呛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它是女儿买的。重要的是
它是比利时啤酒
巧克力给她奶奶准备了一份
天太热，她老怕巧克力化了
我尝了一颗，除了甜
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我似乎有所悟
世界上的味道其实都是一样的
苦和甜，像两条并行的铁轨
每个人，就是一列火车
它反复穿过黑夜与白昼，开往幸福的终点
纪念服
两件印有英文鲁汶大学字样纪念服
一件是我的，一件是她妈妈的
款式老旧，颜色灰暗
加厚带绒的。我掂了掂，很重
穿上它，肯定很暖和
一一我不喜欢它的式样
但我肯定会穿上它
并且，我不会再加上外套
你猜到了我的心思
而我可以肯定，你已为人父母
呵呵
妻子对女儿说
你吃鱼，你最爱吃鱼了
你吃板栗，和鸡一起炖的
你吃丝瓜一一那边有丝瓜吃吗
女儿说有，但长相不一样
女儿又说，两年没吃家里的菜了
还是那个味，就是这个味
妻子故意问:就是哪个味
女儿呵呵，妻子呵呵
我看着她们，也跟着呵呵
我欠女儿一个拥抱
我原本想，女儿出站后
我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要抱住她两年的双肩的空落
抱住她所有的陌生的困窘
我要给她的孤单一个岸的提醒
我要抱住她的委屈、颓丧和伶仃
我要给她一个释然，像一滴水
找到了让她安心的湖
当然，我也要给她送上我的赞美
因为拥抱是有力量的语言
然而，我看见她向我们走来时
在她的坦然面前，我反而胆怯了
我胆怯什么呢，我似乎也说不清楚
我终究没张开双臂迎上前去
我只是冲她微微一笑
她也冲我微微一笑
我们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
两年了，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白露
秋天开始打理每一颗露水的晶莹
似乎光泽，才一种恰到好处的表达
你从远方递过来归期
像柿子树递过来它通红的果实
距离现在是一架飞机，是一列动车
是一个地名换成另一个地名
关于圆，我想组词为圆润、圆满
至于秋风，还在运送果香的喜悦
至于阳光里的黄金，万物继续受用
一些草木，用枯萎储存
一些鸟儿，用迁徙典当
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之中平衡
我从日夜奔流不息的河流中读到
生长多于衰老，思索长于远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