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话“乞巧”

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讲起牛郎和织女凄美的爱情故事，说在七夕夜里万籁俱寂的时候，躲在葡萄架下能听到牛郎和织女的对话。

那时好奇心总是有的，但迫于没有葡萄架可躲，这个传说成了心中的谜。

2018年，我有幸前往乞巧文化的发源地――甘肃陇南礼县、西和县采访，领略了乞巧文化的神圣和独特魅力。

农历六月的最后一天，当我们来到礼县石铺镇包集村文化广场，一众红袄黑裙的豆蔻少女，手牵着手围成一圈，操着纯朴的家乡话边唱边跳，及腰的长辫子晃来晃去。

她们正在为乞巧节的演出紧张排练着。

当天傍晚，在西和县近郊的一个村庄里，全村的女性都聚集在“巧头”家里，紧张而有序的准备着“迎巧”仪式。

头顶丝帕的“巧娘娘”已然“端坐”在堂屋的桌子上。迎巧队伍的姑娘们身着彩色汉服，互相梳理着头发，整理着衣衫。厨房里的巧果、巧牙儿也已准备停当。还有香、蜡、裱纸一应备全，生怕有一丝怠慢。

夜幕降临，“迎巧”队伍在“巧婆”的带领下，挑着“巧娘娘”来到了村口。姑娘们虔诚地跪在地上，焚香、点蜡、燃纸、放炮，“巧头”行跪拜礼后，姑娘们大声齐唱“迎巧歌”，然后揭去“巧娘娘”头上的丝帕，就算是把“巧娘娘”从天上接下来了。

等姑娘们再次把“巧娘娘”贡在桌子上，“迎巧”仪式就成了。姑娘们放声歌唱，翩翩起舞。

“六月三十天门开，我请巧娘娘下凡来。

巧娘娘，下凡来，给我教针教线来。

巧娘娘教我绣一针，一绣桃花满树红。

巧娘娘教我绣二针，二绣麦子黄成金。

巧娘娘教我绣三针，三绣中秋月亮明。

巧娘娘教我绣四针，四绣过年挂红灯。

去年去了今年来，头顶香盘接你来。

巧娘娘，家叶的，我把巧娘娘请下凡。”

……

这一首首迎巧歌，句句蕴含着姑娘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

希望心灵手巧，希望才智双全，希望能嫁一个纯善正直的男子，希望自己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在第二天的“乞巧节”开幕式上，身穿华服的女子，轻移莲步，彩扇飘逸，浓郁的秦风汉韵令我深深沉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一刻，仿若回到了久远的朝代，在湍湍流淌的西汉水河畔，一曼妙女子，清颜白衫、青丝墨染、纤腰素裹、若灵若仙，她用一双巧手，纺纱织布，洗衣烧饭。

“今天，我们欢迎一位女神——她就是“巧娘娘”。巧娘娘天性勤劳，天空中所有的霞锦，都由她的巧手织就，人间才能瞻仰五光十色的天穹。太阳在它的伴随下盛装出席，华丽谢幕，月亮也不再孤单。”

毕淑敏老师春风化雨般的话语，让我对“巧娘娘”肃然起敬。

（二）

距西河县城大约5公里处，有一处风景，名曰“晚霞湖”，听上去让人浮想联翩。

莫非这湖就是“巧娘娘”栖身的人间仙境？落日余晖下的晚霞湖又该是怎样的霞光胜境？我想一探究竟，瞻仰“巧娘娘”的圣姿。

我执意租了一辆车，去晚霞湖寻找“巧娘娘”的踪迹。

远离闹市后，车子行驶了一段山路，接着盘旋着向山下驶去。

透过郁郁葱葱树木的间隙，晚霞湖隐隐约约就在眼前了。我站定在岸上，一池碧水，秋波潋滟，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

湖中画舫悠然，碧水荡漾。岸上亭台楼榭，绿树成荫。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环湖小道行走，别有一番风味。

草丛中彩蝶纷飞，黑鸭子在水里戏水，树上有不知名的野果、浑身毛茸茸的，岸边垂钓的老翁，静静的等待着鱼儿上钩，还有嬉戏的孩童，叽叽喳喳，各得其乐。

再往下行，湖面渐渐收紧，目及之处蜿蜒缠绵，晚霞湖化身为一条玉带。

对岸依稀有古建筑显现。我沉浸在无限的遐想中，“巧娘娘”一定是踩着那天边的虹，来到这儿暂住，在七天八夜的有限时光里，教化指点着全天下的女子，教会我们针线和茶饭、教会我们绣花和文章、教会我们善良和勇敢。每一年，从不缺席。

途中，还看到了一处名为“虚水村”的村落，还有“白雀寺”，多么有禅意的名字啊，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可见一斑。

我翻看手机里的照片，居然在照片上看到了霞锦，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抹绯红赫然在目。

第二天，迎着清晨的朝阳，我再次来到了晚霞湖。

文化广场上挤满了“唱巧”的队伍，红袄绿裤、白衣红裤、粉衣粉裤、蓝衣蓝裤，从垂髫小儿到半老徐娘，或婉转、或欢快，她们唱着、跳着、跪拜着，看得我热泪盈眶。

如此朴实却又庄严的仪式，何尝不是一次精神上的洗礼？让我们观照自身，反思过往，及时纠错，憧憬未来，少走一些弯路，尽量的接近圆满。

穿过文化广场，进入一扇大门，一条栈道通向前方，两旁的芦苇荡随风摆动，荷塘里的白莲亭亭玉立，美不胜收。

跨过鹊桥，又走了一段，就到“巧娘娘”的雕像跟前了，只见她眉目清秀，温柔娴雅，美得不可方物。

她右手上扬做智慧手印状，左手下垂做布施状，右脚向前，裙裾飘飘，仿佛在疾行中要将从天上带来的智慧，毫不保留的传授给全天下虔诚求教的女子。

我一次又一次的瞻仰着她，久久不愿离去。

“巧娘娘”不止是爱情的坚守者，她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勤劳善良，多才多艺，勇敢果断，胸怀宽广，是女性独立美好的化身，是全天下女子的“博士生导师”。

这么多年，我却狭隘的以为，她只是一位为情所困的女子，多么肤浅的认识。

今夜银河皎洁，“巧娘娘”完成了自己一年一度庄严的使命，又要回到天上去了。

满心感激，涕泪沾襟。

今夕何夕，七夕巧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