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寻宝人

古老而又神秘的新疆，它干燥、粗犷、荒凉。我自小生活在新疆阿勒泰的富蕴县，它是一座非常小的县城，位于准噶尔盆地北缘，被阿尔泰深山紧紧包裹着。出了县城就是茫茫无际的戈壁荒漠，狂风呼啸席卷大地，沙土飞扬跋扈。戈壁上是没有水源的，仅靠着微弱的雨水，倒也生出些许绿意。骆驼刺和芨芨草以顽强的生命力在这片盐碱地深深扎根。

在我的印象中，戈壁滩永远是无尽的荒凉，呼啸的风肆意乱刮，除了能看见几只牧民家的骆驼以外，少见活物。就是在这种恶劣的自然条件下，经过千万年雨雪风霜岁月的洗礼，让这片贫瘠的土地不再“贫瘠”。一种呈橘黄色，白色，橘红色的玉石，水润透亮，遍布在戈壁滩上。

有人发现这类玉石在戈壁滩上产量极大，加工成首饰，雕刻成摆件非常漂亮。2008年富蕴县便出现了一批疯狂的寻宝人，他们无视戈壁的自然条件，带着简陋的装备，踏上了戈壁寻宝之旅，而我父亲就是他们其中一员。金丝玉也逐渐在富蕴县开始流行，再往后几年，几乎到了疯狂的炒石阶段，家家户户都摆放着金丝玉原石，女士们也同样都佩戴着金丝玉打成的玉手镯。

后来寻宝人们发现不仅戈壁滩上有金丝玉，还有海蓝宝石、宝石光和沙漠漆。再到后来县城周围几乎捡不到玉石了，他们便驱车上百公里去寻找。杜热是富蕴县的一个小镇，但从富蕴县到杜热镇却有2个多小时的车程。杜热产一种橘红色，阳光下晶莹透亮的玉石，寻宝人把这类玉石命名为“杜热红”。“杜热红”最火热的时候每克达到了成百上千的价位。而这些钟爱“杜热红”的赏石人们，依然毫不吝啬的掏出钱包购买。

我父亲那些年同他的寻宝朋友们几乎整日在戈壁滩上流浪，饿了就啃点馕，每日能在戈壁滩上行走数十公里不知疲倦，晚上灰头土脸的就带回家好几筐的玉石。他对待这些石头简直视若珍宝，每一块石头他都拿柔软的毛刷在清水里仔细刷洗干净，然后用橄榄油涂抹石头，再用保鲜膜包裹起来，说这样可以养石。我用不理解的语气说着：“养孩子都没这么认真的。”而我父亲不以为然地回答着：“你是不会懂的。”

后来几年我父亲不再执着于自己去戈壁滩捡石头了，但他开始从哈萨克族人手里买原石。没人有比哈萨克牧民更熟悉戈壁滩了，他们骑着摩托车在黄沙漫漫的戈壁滩风驰电掣，也积攒了非常多的玉石。但他们似乎对加工成首饰并不感兴趣，而是按吨卖给了寻宝人。

曾经有人问我，富蕴县有什么特产吗？我莞尔一笑地回答：“有石头。”

在富蕴寻宝人的努力下，他们组建了富蕴县宝玉石一条街，不仅仅单纯的售卖金丝玉了，更多的是售卖海蓝宝石、碧玺、石榴石、矿物标本等宝玉石。

而我父亲早些年在牧民那里购买的大块金丝玉堆满了两间地下室，我时常埋怨他花钱买了一堆没用的大石头。他却说那是永久的财富。

我父亲爱石，痴石，不禁让我想起了《红楼梦》。曹雪芹起初把《红楼梦》命名为《石头记》还是因为曹家世代爱石头，而曹雪芹同他的祖父曹寅一样同样爱石，书中主人公贾宝玉便是衔玉而生。

从前我一直不理解，为何富蕴人钟爱玉石。后来我终是明白，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赋予了我们热爱的权利。富蕴经过了几百万年甚至几亿年的地质变化才形成的宝玉石，便是这片土地赠给世人的财富。

作者：于珊珊

笔名：一颗草莓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