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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一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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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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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声,浮生若梦

年末,暮色四合之时,江南水乡纷纷扬扬地卷起了一场大雪,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天宇坠入大地的怀抱,把江南水乡罩上一层薄薄的银妆,天地间一片苍茫。迎着雪花,踏雪而行,路上的行人脚步更匆,车流渐少,雪花却越下越大,越来越密,落在我的发丝上,如同一瞬白发丛生,鬓如雪,落在我的衣襟,我无心掸去,让雪花吸着我的温存化作一滴滴晶莹的水珠,倏的消失了,雪花带着我的思念去了远方,远方是故乡。

雪落无声,浮生若梦,心事飘零,情寄何方?一瞬的浮华,不及一朵雪花的轻盈,绕指的富贵,如雪花般来去匆匆。我追逐着雪花来到古街,如同追逐着年少时的梦,在他乡梦碎了,鬓白了,雪去了无痕。往事如梦,顿回首,一切不可重来,缠缠绵绵的一段别情,时常萦绕在梦中,醒时又添一丝新愁,新愁与旧恨在冬夜的雪中越滚越大,把我压得透不过气,在寒风里形只影单地啰嗦。

最近不可饮酒的我,不由地吟起了白乐天的诗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幻想窗外漫天雪花,室内红泥小火炉,烫一壶酒,三五好友共饮,其香尤醇,其味尤绵,来一场不醉不归的聚会。今夜这些只能是奢望与臆想罢了,把酒换成一杯杯茶,用茶的氤氲来温暖风雪归来的人。今夜无酒慰风尘,有茶暖灵魂,漂泊的心可以暂时停顿。

在古街,择一茶室临窗而坐,温暖的茶室内除了吧台内有一个伙计,还有一桌客人在打牌,却不喧闹,偶尔发出几句叹息声和"唰唰"的洗牌声。置一杯红茶捧入手心,手指瞬间暖和,茶入口,心亦暖。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飘雪,雪花在街灯的光晕里旋转,飘乎不定,如千万个白色的小精灵,在夜的迷离中翩跹起舞,亲吻着前来古街踏雪赏夜景的人儿,把赏夜景的人儿的脸颊晕染出一丝红润,不停地搓手跺脚御寒。古河里,不知何时点亮了一串串红灯笼,挂在沿河古居的檐下,在微风中轻摇,一朵朵雪花轻盈地拂过灯笼,飘进古河的灯影绰绰里,化作丝丝细漪在水中荡漾,河里泛起五彩斑斓的光波。

古河的码头上系着几叶小篷船,紧紧地挨在一起,雪花把船篷和船舷盖满,在街灯和灯笼的照亮下格外耀眼,一动不动。错落有致的屋楞上一片雪白,在灯光的照射下,多了几分色彩,显得更加通透,更加迷人。灯影迷离,船影绰绰,枝头万朵梨花在光的折射下,如同火树银花般绽放,顶着晶莹雪花的古居更加静谧,沉睡千年,千年一梦。梦醒后,在雪夜,静听檐角的雪水涓涓而下,在古河的水花与微波里唱响,直至凝固成一根根如茅般的冰凌才安静下来,亦如一把把尖锐的钢刀,紧紧地倒挂檐角。等待明晨阳光的照射,晶莹剔透的冰凌松手了,经历分离的阵疼与脆响后,或坠入古河里与河水不再分开,或坠入阶前的青石上,粉身碎骨地化作冰水,流入古河的怀抱。

一个人喝一杯茶,也会喝出孤独,起身走进古街的深巷里,望着古街的飘雪,一切都显得熟悉而陌生,熟悉的街角,古桥,深巷,长廊,酒吧,还有那古朴清幽的青石板路,翠竹,垂柳,榆树,还有站在河边的那一株叶已落尽的梧桐……被漫天的飞雪模糊了,显得陌生错愕了。身边的行人匆匆地走过石桥,不敢伫立久停,或拐进酒吧,或走向深街的远处,消失在茫茫的雪夜里。走过长廊边的那条幽幽的小巷,似乎听到了那些年你我追逐的笑声,在雪地落下一串串脚印,今夜如此清晰,雪泥鸿爪,人去影沉,空空如也,恰如这空荡荡的深巷。

站在古桥上,捧几朵雪花,化作水滴在指尖滑落,冰冷刺骨,寒意透进了心房,久久不去。昂首让雪花落在脸庞,感受到冰清玉洁的洗礼,让雪花融化成一滴相思的泪水,带着我的温存,滑落在雪泥中,消失得不见踪影,如同消失的你。今夜雪花纷纷飘落,迷乱了我的眼睛,却戒不掉对你最深的思念,雪花化作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指尖在手机屏中滑动,多少次想给你去一段文字,却又黙默地删除,今夜你那里下雪了吗?

风雪夜归人,夜静静,雪纷纷,身后空留一串串或深或浅的脚印,又被雪花轻盈地盖上。街灯的光晕在雪花中晃动,不知是街灯迷乱了我的眼睛,还是雪花迷糊了我的方向,眼中一片苍茫,心中一片虚无,冰冷的心在雪中掩盖,一层又一层,令我全身颤抖,何不在风雪中凝固,变成一方矮矮的雕像,静静地守候你的归来。归期只缘在梦中,我的心颤动了,更加徬徨,脚匆更加匆忙了,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一盏昏黄的灯在亮着,那里是温暖我躯体的地方,却融化不了一颗冰冷的心,也唤不醒冻僵的灵魂。

想唤醒我这颗僵死的灵魂,只有回到故乡,窗外白雪皑皑,窗内亲人围炉取暖,在笑谈中,烫一壶母亲酿的烧酒,用一杯杯淡酒温暖我的口舌和五脏六腑,方可唤醒我的灵魂。在故乡的怀抱里,过往遭受的苦疼与离愁皆在酒杯中释怀,就是醉了,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迷醉。

踏雪归家,抖落满身的残雪推门而入,身暖了,脚热了,夜深了,伫立窗前,窗外雪花仍在飞舞。院子里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新种的月季已被雪花包裹得严严实实,显得更加臃肿了,围栏上的雪越积越厚,凝固了,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只有雪花是冬夜的精灵,不知疲倦地用一种最冷的雪白色把世界掩埋,把黑夜变白,寂寞地白成了一道美景,白成了一首小诗,白进了我的梦乡。

 梦里,那个不怕天寒地冻的少年回到了故乡,穿着雨靴在雪地里奔跑,笑声在心谷里回荡,用手滚动着雪球,越滚越大,滚成了故乡田埂上一个粗犷的雪人,静静地朝我微笑,在白茫茫一片的梦中醒来,醒来窗外应是白茫茫一片,今夜,故乡的雪应该下得更大了,你在他乡冷吗?


                            2018年末雪夜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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