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初雪

刚入冬的江南水乡，雨水淅淅沥沥不停，随着冷空气突袭，傍晚时，雪粒夹着雨水而来，敲打着窗子，一夜未停。清晨，雨停了，优雅的雪花从天而降，一片，一片，又一片，落入古街形不见。

雪花飘落在古街的屋檐上，黛青色的瓦楞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白，渐渐融化的雪水随着瓦槽滴落，屋檐下挂着一道断断续续的水帘，带着歌声而下，在古河里溅起朵朵白色的水花，荡起细波。垂柳，翠竹，深巷，石桥被纷纷扬扬的雪花包围了，无数白色的小精灵，在空中随风飘动，那么轻盈，那么圣洁。玉质的身躯落入古河里，飘在小巷的青石板上，化作冰冷的雨水，沾着尘埃，汇成细流淌进古河的怀抱里。

中午时，雪越下越大，铺天盖地随着寒风席卷古街。我站在古街的石桥上，收起雨伞，任雪花落在我的发梢，雪花在我斑白的发丝间吸收着我的温暖，倏地消融了，冰冷的水滴顺着脸颊流下，我用手指轻轻的擦拭。昂首仰望白茫茫的天宇，雪花落在我的睫毛上，融化成眼角的一滴滴晶莹的泪水，没有丝丝温热。

鳞次栉比的屋檐，在雪花的肆虐下，一半白，一半黑，平常黑白分明的古建筑变得模糊了，眼中已分不清白墙与积雪的轮廊，如同水墨画中的江南胜境，分外清灵隽美。石桥下的古河，前段时间还是干涸的，河道里到处是淤泥与杂物，清淤后终于引入了干净的水，使古街有了灵魂。淡绿色的河面偶尔泛起丝丝涟漪，河中古建筑，绿树，石桥的倒影清晰可见。河面有了雪花的点缀，显得更加热闹，如万千鹅毛在空中飞扬，又如夏初的杨花飘飘荡荡。窄窄的河道里，一叶小舟像拴了鼻绳的水牛，静横于水面，雪花落满了船舷，摇橹的人儿，躲进了温暖的古居避寒。整个河面都静止了，只有雪花在动，用她轻盈的体态舞动着，把古街抱在怀中。古河畔的一株垂柳，还没来得及脱去翠绿的外衣，千丝万缕的柳条迷恋上了白色的晶莹，让雪花轻柔的拂过，纹丝不动，像冻住了一样。街边的几株榆钱树，稀落的黄叶，斑斑点点，树梢上白了，像戴上了一顶白色的礼帽，高贵，冰清，圣洁。

墙角的一丛翠竹，分别挺拔，尽管千朵万朵雪花压着，微微的低垂着头，静静的等着一阵风的洗礼，抖落满身的雪花，在凛冽的寒风中高傲的笑。

白天的酒吧街很清静，雪花轻吻着紧闭的门窗，落在门楹的"福"字上，久久不愿飘落，想用轻盈的身躯撞开木门，告诉酒吧的主人，今夜我还会来，在灯火阑珊处，和喝醉的人儿共舞，让寂寞的人儿今夜不孤单。

雪中的古街，显得特别宁静，偶见几个追逐雪花的行人撑着伞，相拥走过石桥，裹得严严实实，缩着脖子，把手插进口袋，时不时把手靠近嘴唇，哈着热气驱寒。巷尾的长廊下，见围着围巾的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手捧热气腾腾的方便咖啡，边喝边聊，有时跺跺脚，生怕脚趾冰僵，脚步却被古街的雪景迷住，不愿离开。

走进深巷，一爿爿开着门的古玩店，无人进出，陶笛店的演奏早已停止，连音乐也不播放了，或许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雪惊艳到了，觉得再美再动听的音符，在翩跹的雪花前也会黯然失色。走过拐角处的奶茶店，冒着热气，为吾儿点了一杯热饮驱寒，几分钟的等待都感觉特别长久。不远处，几个穿黄马夹的年轻志愿者在游荡，见到游人就邀加微信公众号，宣传垃圾分类的公益活动，并送给行人一朵小巧可爱的风车，一群最可爱的年轻人，向你们致敬。

吾妻把小风车夹在发梢，小风车随着微风轻轻的旋转，粉色的风叶与雪花共舞，引来了行人惬意的目光，她微笑着的脸庞显得格外年轻。雪落无声，我们踏着青石板，追着雪花而行，倍感寒气逼人，越走越冷，如同在冰窖中行走，一阵阵寒颤，因担心吾儿受冻，匆匆跨过几座石桥，穿过一条深巷，踏雪而归。

江南初雪大如席，片片落入古运河，暮雪纷纷人匆匆，古街静静水悠悠，冰合玉楼肌肤寒，光耀银海双眉蹙，垂柳青青不识冬，修竹斑斑低垂首。一石桥，一古巷，一垂杨，一古河，一小舟……在茫茫的大雪中定格成一幅水墨江南画，美不胜收。

江南雪，古街美，天地冷，脚步匆，走出古街，发动汽车，瞬间感到温暖。窗外雪花阵阵飞来，像千万羽白色的箭向我射来，折损在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随着雨刮片的摆动，化作冰冷的雨水消失了。车辆经过熟悉的街角，我看了看那家紧闭的餐厅门，昨天在此流浪的人儿没了踪迹，不知去了何方，继续流浪。气象报告说今夜的雪花会更大，局部中到暴雪，古街赏雪的愉悦感瞬间凝固。

                           2018.12.8凌晨匆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