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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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南水乡到湖南株洲过年，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少了往年那乡间烟火气息的年味，多了一份热闹非凡的陪伴与闲遐。
每年从浙江驱车回湖南过年，第一站必定是株洲，呆在吾妻的家乡。春节时陪岳父母一家过完除夕，大年初一清晨驱车赶往湖南湘中，去我的故乡拜年，十年来，这种行程已经变成了习惯。
为了安顿好我岳父母的晚年生活，方便有人照应，几年前，我妻在株洲市区购了一套公寓，去年装修好，过年前俩老人已入住。乔迁新居之年，过年不回乡下，一家十几人，热热闹闹地在株洲市区的新房子里团圆，喜迎猪年新春。
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每次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今年与往岁不同，在这座城市，我们有了另一个家，温馨而温暖，有了孩子们的喧闹，给淡而无味的年增添了不少欢愉。他们一起看电视、做作业、吃饭、玩耍，或静或动无不透露出孩子们的天性，岳父母眼中的幸福感倍增，可怜了楼下的邻居饱受聒噪和脚步声的侵扰。
午后的阳光非常温暖，家中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看书或午睡，我和妻子沐着冬日的暖阳去小区外的一湾湖滨散步。我妻入乡随俗，穿着厚重的红花睡衣出门，在这座城市，在稀稀落落的人群里，不经意地一看，会发现不少人穿着厚重的睡衣出门，不分男女，把睡衣当作外套穿，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入集市，进酒店，参加宴会，不足为奇。穿睡衣外出的人已成为这座城市的一道风景，或许成了另一种"米兰”时装秀，虽然不雅观，却很省事、省心，在乡下尤为盛行。
这一湾碧绿的湖水叫栗雨湖，在小区的东南面，步行10分钟便可来到湖边。沿着湖畔小径迈步，望着远处的一栋栋高楼立在湖畔的丛林外，湖中出现了镜面效应，高楼和丛林在水中清晰地呈现，让我有了错觉，让我感觉到湖边有了起伏的山峦。
放眼望去，湖中有三只野鸭在凫水，搅乱了这一湖清亮与平静。见一只野鸭欢快地跳起来，猛地钻入水中，溅起了一串串水花，我似乎听到了水花的声音，倏地一下不见了。湖面只剩下两只野鸭划着波纹前行，像在镜面上划开了两条裂纹，两条裂纹在湖中慢慢地移动着，不一会儿身后又呈现了镜面。当我在湖中寻找另一只野鸭的身影时，以为真的消失了，几分钟后，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另外两只野鸭的身后。
小径旁的灌木丛被园林工人修剪后，长出了一簇簇嫩芽，娇嫩而可人，还有湖岸斜坡上的一丛丛绿油油的青草，让我感觉到了早春已来临。湖畔光秃秃的水杉告诉我，春天还在它们的身体里萌动，让我再等等。水杉像脱光了衣服的卫兵，临湖而立，守着这一弯清水，等着春风带来春雨，让春雨给它们披上崭新的绿军装。
水杉树旁有一丛剑麻，一柄柄绿剑直指苍穹，尖锐的剑锋在阳光下闪动着绿光，告诫行人别靠得太近，怕剑走偏锋而误伤无辜。离水杉林不远处，几株柳树立于湖滨，像沉睡着的老妪，披着一头零乱的头发，柳条相互缠绕，应该是被去年的一场雪扰乱了，还是被不久前的寒风吹乱了？在等着春姑娘来给它们梳理，并画上一弯弯碧绿的娥眉。
湖畔的草地上，有人席地而坐，小孩子在嬉闹，追逐着，享受着午后的休假时光。一个小男孩趴在草地上，手中拿着玩具枪，瞄准着一口挂在树上的迷你平底锅，把平底锅当靶牌，像一位狙击手扣动扳机，听到他口中发出"叭"的一声，站在他旁边的小女孩应声说：“打中了"，逗得经过的行人大笑。有人在树林里挂上了吊床，躺在吊床上晒着阳光，听着音乐享受着在空中晃动的悠闲，好不惬意。
临近湖水的斜滩上，有一个小男孩在大人的陪同下，向湖中掷石子，一颗石子落入水中激起涟漪，又一颗石子落入水中激起另一圈涟漪，两个微微颤动的同心圆在水中轻轻地散开，碰到了一起后在湖面荡开直到抚平。我走在斜滩上，脚下是灰白色的鹅卵石，夹杂着部分黑色的，脚步走过的地方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想在鹅卵石中寻一枚薄瓦片，忘了这是城市，不会有薄瓦片，想找片薄石也好，发觉有点难度。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一片薄薄的小黑石，学着儿时用瓦片打水漂那样，用力向湖面打去，小黑石在水中跳跃了三下，石头受到水的阻力，在水中三次跳跃，一次比一次的间距变短，发出"哗哗哗"声，在湖面溅起一片片水花后落入湖底，荡起了阵阵波纹，几分钟后又恢复了平静。回想起在故乡的池塘边，打水漂的游戏记忆犹新，和同伴比赛的胜负早就忘了，这份欢快从未忘记，今天在这一弯碧湖中，又飞起了水漂，飞扬起年少时的那一份快乐。
走近湖岸南边，湖滨一堆乱石出现在我眼前，有的全身没在水中，有的躺在斜滩上，有的一部分立在水中。石头被风和浪花亲吻多年后，棱角变得圆润，表面变得光滑，像一个个绅士在等待着东北风踏着浪花、唱着赞歌来约会，等着浪花的拥抱，最好就在今夜。我看着湖面没有一丝轻波縠纹，乱石今夜会失望，只能寂寞地在湖边数星星。
我妻忙于和同学聚会，先行沿湖而去，在对岸和我招手。我不急于归家，坐在湖边小径的木椅上小憩，望着湖面不思不想，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湖边的一弯凹处，小鱼儿在水面吐着一圈圈涟漪，几个，几十个同心圆在水面交织在一起，正感叹这是神奇之笔，可以画出如些标准的圆圈。一阵轻风吹来，完美的同心圆被细波彻底地毁灭了，鱼儿也躲进了深水处，没了影子。
夕阳从西边的高楼沉下，烧亮了天边的云彩，余辉洒在楼宇的玻璃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这光芒在每一个临湖的窗户上闪动，光芒射在湖面上激起了粼粼波光，此时湖面已吹来了凉风。远处科创中心的火炬状的标志，已经亮起了灯，倒影在碧波中轻荡，那一炬火红分别明亮耀眼。
凉风从湘江边吹来，我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起身向湖中的一座木桥走去，这是一座钢木结构的窄桥。站在桥上，桥下的湖面被一片丛林挡住了凉风，平静如镜，因为我的视角不一样，碧绿的湖水变蓝了，蓝色里染上了一团团不规则的浅橘色云团，湖面变得和天空一样的颜色，我如同在空中漫步。木桥的对岸有一座小木亭，挂着两盏红灯笼，分外醒目而喜庆。我站在木桥上，隐隐约约听到了歌声，歌声婉转优扬，从湖边的林中传来，本来想寻着歌声前往，已近晚餐之时，我沿着湖畔小径独自返回。
我站在湖岸回首再望，三只野鸭不见了，不知飞向了何处？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这一弯碧绿的栗雨湖，一弯迷人的风光，一弯斜斜的草坡，让我飘泊归来的心，又在另一座城市暂靠时，有了温暖的港湾。
身处潇湘，心在故乡，故乡在咫尺，几日后我会背上行囊和礼物，带着飘泊归来的喜悦，在故乡的田埂上轻行。听着鞭炮声，闻着硝烟味，在小山村挨家挨户地拜年，道一声祝福，得一身福气，感受故乡浓浓的年味，那年味里有乡间的烟火气息，不喝酒也会陶醉，躺在故乡的怀抱里，听着父母亲熟悉的音声鼾然入睡。
2019.2.2匆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