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城市,我是孤独的旅行者,用车轮和脚步丈量着光阴,时间在车轮滚滚声中逝去,年华在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中遗失。在这座城,每一个建筑物都有一个固定的位置,每一棵树都会撑起一片绿荫,在没有阳光的午后,我孤独到没有影子的陪伴,脚步匆匆地走向曾经追梦的月河古街。
刚下过雨的马路,湿漉漉的,一辆满载着游子的公交车驶过,车轮扬起星星点点的泥泞,奔向汽车北站。归心似箭的我,归期尚早,望着车窗外这座熟悉的城市,路还是那条路,房子还是那房子。路边站着一年四季不改颜色的香樟树,郁郁葱葱,一颗颗黑色的种子坠落,被行人的脚步踏碎。不由想起那年香樟花开时,江南雨后的清晨,满城的馨香等着你,你悄然而至。如今香樟花开了几个春秋,那馨香再也没有往昔的柔情,开与不开,落与不落,没了你那嫣然一笑的回眸,那馨香再浓、再烂漫,我也无遐顾忌,任由花香盈鼻却不再眷恋。如今只剩下冰冷的朔风从北而来,吹疼了我的耳垂,麻木了我的手指,让我一阵阵颤抖。
从汽车北站出发,我走走停停地向月河古街而去。街道显得冷冷清清,只有数不清的汽车如铁马般不知疲倦地来回奔跑,发出阵阵咆哮声,聒噪着我零乱的心。包子铺里香气四溢,不经意地吸了一口,反而感觉到了饥饿。广播电台的门口,一个快递小哥抱着包裹在等待着取件的女人,用腿不断地抖动着身体来驱寒,显然是急燥不安地等了很久。我站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向左向右,往前往后,终究是一次遥遥无期的等候,分别时诺言如过眼云烟,已无足轻重了。
走进月河古街,这是我多少年魂牵梦绕的地方,又如同我的梦中情人,多少回醉卧在她的怀中。在古街的石桥上,我奢望着那一袭薄裙的轻纱飘动,等待那婀娜娉婷的身姿轻摇,尤其想听那一双红色高跟鞋的踏歌轻行声,倾耳聆听那是风的细语。在古街的客栈里,春来听夜雨敲窗,秋去看梧桐叶落,等你走进我的梦里。
走进深巷,想重复你我走过的脚步,一边是你,一边是我,青石板的斑驳里找不到来时的足迹。在明清仿古建筑的粉墙黛瓦中,我想穿越一回,不需千年,十年足够了,让我在古街的柳枝下等你,等你轻盈地一笑。十年一梦的等待,梦醒在古街的缠绵里,梦碎在古河的青波里。柳萧条人怯怯,影沉浮巷深深,走过石桥,我轻抚着冰冷如铁的桥栏,已触不到你的温存。酒吧巷口的一丛翠竹,静立在墙角,竹尖已高过了低矮的檐角,一枝腊梅横出竹枝,暗香浮动,淡黄色的梅花挂满枝丫,或开或闭。一个亭亭袅娜的女子从我身边走过,我转身看着她的背影,那背影里有你的气质,擦身而过的芳香如此熟悉。
古河里碧波轻盈地荡漾,河岸边的一排茶座已经无人亲近,立在木桌中央的遮阳伞羞愧地紧闭,茶室的玻璃门已落上了一把沉重的铁锁。那年四月,你我含情脉脉而坐,捧一杯香茗,浅语嫣然的一颦一笑,那笑声在古街回荡,如同古街的陶笛声,清灵空旷,此刻似乎听到了袅娜的笛声,笛声里染上了一丝离愁与别恨。
来古街的行人少了,稀稀落落,檐角下的一串串红灯笼在寒风中轻摇,让我感觉了到一丝温暖和年味。我站在石桥上,仰望着长空,凭阑看尽高楼处,天涯倦客的惆怅里,盼望一次重逢,就算擦身而过,不需你的回眸,或许我可以闻到你的气息,灵魂深处可以得到丝丝安宁。
我独坐在长廊下,呆呆地望着古河对岸的一爿古建筑在水中跳跃,尤其是水中的那一抹红,让我浮想联翩。那相依而拥的温存已冷,那红唇的芳香已消失殆尽,记得你垂首羞愧的睫毛在轻颤,忘了和你初识时的模样,却忘不了你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么决然,完全忘了当初的诺言。
古街空荡荡,我欲去何方,长廊对面的月河码头,渡船已归船坞,还是载人已远行?空留数级台阶在碧波中晃动。我想在古河里摇一叶轻舟,在月河古街的碧波里轻行,让轻舟滑过历史的血脉,在明清建筑的倒影里寻找你的踪迹,沿着你离去的方向,过古桥,进运河,在碧波浩渺的鸳湖里,这一叶轻舟能否载动我的思念,带走我的忧伤。
思绪绵绵,心事悠悠,听着悠扬的琴声在古街响起,不知琴声从何处传来,拉琴的"月河铜人阿炳"应该早已踏上北行的列车,空留他的一段琴声撩人心弦。我站在街角的指路牌下,一方是深深的古巷,一方是你来时的街角,我该去何方?午后,桥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我走进了古街深巷,在古巷里踏着失落与伤感而行。长街深巷无知己,黛瓦粉墙有红尘,碧水轻波何人渡,月河码头又一冬。忆往事,事如烟,寄浮生,多飘零,情归何处?心系何方?我余生不怨恨,只怕红尘中再无来者。等你,在月河的码头,不分春夏秋天,不管风雨雷电,只要你来,我一定等,那时满城尽是香樟花的馨香,为你而开。
走过酒吧街的长巷,走出月河古街,一缕阳光从云层溜出,把月河古街罩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几次麻雀悄无声息地掠过黛青色的屋顶,落入古街的檐角,消失地无影无踪。这一切平静安祥,这一切又恍然如梦,穿越时空与你携手同行,你从未离开,我也从未来过,梦里是你的依稀。
2019.1.29嘉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