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湖春色

人间四月天，笑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光艳中舞动。那云烟，那娉婷，那柔情，在四月的和风里渐渐升起，在眼波里浮动，在缱绻的春光里迷醉，绽放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人间四月的风吹醒了江南，吹起了女人的裙裾，裙袂翩跹随风舞，楚腰纤细舞婀娜，妩媚春光搅动心湖，如秀湖的一弯碧波，清亮澄澈，荡漾起无限的遐想。

 江南水乡，河流纵横交织，像一条条玉带紧密相连，或河，或荡，大部分水质浑浊，浊浪滚滚。秀湖悠悠，湖水清澄，一湖风光随碧水，两岸绿草映蓝天，早闻其名，却未曾临近，听湖风轻言细语，看湖波水光潋滟。

  我在人间四月的春风里穿行，穿过厚重的钢筋水泥丛林，鳞次栉比的高楼让一座没有山峦的城市有了高低起伏，像一个个美妙的音符串连在公路的两侧，连接着千家万户。汽车像一只只钢质的甲壳虫，咆哮着疾行，时不时发出震耳的鸣唱，嘹亮而悠远。

  一只只钢质的甲壳虫落入秀湖畔的丛林，载着一个个追寻春光的灵魂聚集在湖滨，像播撒种子一样散在秀湖的草地上。他们带来了风，带来了风一样的风筝，带来了帐篷和食物，带来了欢声笑话，带来了裙裾飘飘的曼妙与婉约……我想带来西域高原上的羊和牛，骏马，雄鹰。

  走进秀湖，我被眼前的一泓广阔的碧波吸引住，绕过草坪曲折的小径，走向湖滨。湖水本无色，湛蓝的天空映入湖中，染蓝了一湖轻波粼粼的水，不染尘埃的蓝色光波盈满我褐色的眼睛，充盈着我忧郁而深遂的眼眸，让我浮燥不安的心瞬间平静。

  湖畔的草坪上，一株株木绣球花开如雪球，那一团团雪白的花在轻风中细摇，像一群群白色的蝴蝶聚集在枝间，扇动着翅膀迎风斗艳。湖滨的四周是一圈斜坡，青草葳蕤，树木郁郁葱葱、错落有致地立在斜坡上，或繁华满枝，或嫩叶初长，或青翠欲滴……欣欣向荣，争奇斗艳，春色满湖滨，人在画中游。眼前，草坪一角，立着一黑一白的两只羊，黑白分明，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不知是哪位雕塑家的杰作，让羊回首张望，如"十鹿九回头"的模样，让我傻傻地分不清是鹿还是羊，和吾儿争辩一翻。

  在秀湖畔的鹅卵石滩上行走，脚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是石与石的轻言，是一枚枚圆滑的石头在唱歌，唱一首被激流荡涤去棱角的挽歌，回首在深山沃土中的尖锐，而今静静地躺在湖滨任人践踏，寂寥地等着湖水上升，投入那清澈透亮的怀抱。轻风吹来，湖心泛起了碧波，湖边的水草伸展开，像绿色的丝带系在幽深的湖底，随着水波优雅地荡漾，无拘无束。靠近湖心的水面围了一圈网，挡住了碧波，靠岸的水面平静如镜，因为一块块鹅卵石落入水中，溅起水花，荡起了一个个极其标准的同心圆，感叹大自然的笔法如此神奇，一圈连接一圈伸展开，直至抚平，或和另一个同心圆相遇而交织成细漪，层层叠叠地向岸边涌来。

  一个石头落入湖中，会起蝴蝶效应，必然导致石头如雨般落入湖中。一群熊孩子忙着掷石于湖，水花溅起，笑声响起。我在鹅卵石中寻找一枚枚薄薄的童年，一枚可以在水中漂浮而跳跃的童趣。寻寻觅觅，遍地鹅卵石，寻一片薄薄的小石块，目光所及，石滩上一片圆滑而厚实，弯腰细挑，终得一块薄石。我右手握石，侧着身，弓着腰，抢圆臂膀，使劲地把石片向水面斜斜地削去，石块在水面蹦跶着，一下，二下，三下……溅起片片水花，脸上露出了儿时般的笑容。不知为何，最近尤其念旧，一到水边就想起儿时的游戏——打水漂，每次都欲跃一试，想找回儿时的那一份童真与乐趣，然，时过境迁，物异人非，其味寡然。或许水中蹦跶的石片，飞溅的水花勾起了行人的回忆，几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女人玩起了“打水漂”，石片入水，笑声盈耳。吾儿在城市长大，少年不知乡下人过往的穷憋样，对这种无聊的游戏毫无兴趣，忙于往水中掷石，听水声，看水花，更加刺激而简单。

  湖畔的株树梢挂着几只断了线的风筝，迷失了方向，坠落尘网，找不到回来的路，孤独地在风中颤动。一片湛蓝的天宇上，几点五彩的风筝与轻风嬉戏，越飞越高，迎风仰视高贵的人类，凌驾于苍穹碧波之上，想争脱这根羁绊他飞翔的丝线，飞向远方。

  我从未放过风筝，也不会放风筝。吾儿望着蓝天上飞翔的风筝，羡慕之情充盈着他那双幼小的眼眸。我跟着他走向草坪的深处，一个中年妇女立在草坪西侧的桥栏边卖风筝，她把各种动物形态、五颜六色的风筝展开，拴在桥栏上，随风颤动。讨价还价，吾儿嫌贵，却依依不舍地离开，我们从桥栏的台阶上慢慢地往回走，他一步三回头地张望。一个老人从草坪走来，手中拎着一个蓝色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了一大把风筝和线团。我们迎了上去，挑了一只卡通画的风筝，吾儿举着风筝，飞快地奔向湖边空旷的地方。

  我在后面跟着，回望着卖风筝的老人，见他踽踽独行，走向草坪的深处，消失在树林中。他那轻柔婉转的川音在我耳边萦绕，回想起他那张布面老年斑的脸庞，他那双微微颤抖的双手，我想起了远在千里的父亲，父亲老了，孤独了，我心酸了。

  我立在湖畔，看着少年手执风筝迎风飞快地奔跑，风筝放手，迎风越飞越高，飞了一会儿，却轻盈地飘落。吾儿来回几次奔跑，累得满头大汗，风筝终于飞向蓝天，在空中翱翔，迎着风展翅飞翔。看着我吾儿兴奋满足的眼神，我知道这是一个少年在放飞梦想，多梦的年华，让梦想插上翅膀飞向蓝天，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多么希望拴着梦想的线在我的手心，一头是我，一头是吾儿。

  吾妻坐在树荫下，看着一对父子在蓝天下、碧水畔欢快的奔波，她起身告诉吾儿让风筝远离树梢，如同告诫吾儿做人的道理，人生处处有危险，要懂得远离规避。话音刚落，风筝线缠绕在树枝上，风筝徐徐落地，差点挂在树梢，我帮忙解开栓住风筝的丝线，从树枝上拽下丝线，绕进线团，重新拴好风筝，吾儿兴高彩烈地收好风筝，等候下次飞翔。

 近午之时，秀湖更加热闹了，人更多了。此时，风小了，湖面波光粼粼，远处的几幢高楼向秀湖投来深蓝色的影子，隐隐约约。温暖的阳光照在湖畔的草坪上，一顶顶五彩的帐篷像一朵朵鲜花，在树荫下、在湖畔的草坡上绽放。儿童在草坪的追逐，一群穿着薄纱裙的少女从我的眼前飘过，让我错愕盛夏来临，眼光被一袭薄裙的背影吸引住，浮想联翩。春天和夏天属于女人，更属于妩媚娇羞、楚腰婀娜的女人，尽情地展示那起伏的身姿，一个让男人们荷尔蒙暴涨的季节来临。

 湖平景色清，楼高倒影斜。我们初临秀湖，未绕湖一圈，立在湖滨一角，极目远望，赏一湖春色与碧水，足矣。我蹲在湖边，掬一捧水洗去尘埃，清凉的水与温润的肌肤触碰，如同走进温润的人间四月天，每一个毛孔中都浸润着喜悦，迷醉在江南的四月里，无雨无烟无惆怅，有风有浪有惬意。

 秀湖虽美，尤其是春天的秀湖更美，因缺少了一圈垂柳轻摇，少几叶轻舟荡漾，让人感觉少了一丝江南水乡的灵气。不知何人何年栽弱柳，让悠悠秀湖柳如烟，水如天，柳色渐朦胧，轻舟泛涟漪。

  转身离去，回望着那一泓如玉般的湖水，低头思故土，故乡池塘边的那一株老柳树早已成荫，柳花纷飞，一群鸭子在水中欢快的鸣叫，布谷鸟的叫声凄婉动人，山间的映山红怒放如火，那竹林，那田野……思绪悠悠，往事重重，尽在玲玲的岁月里流淌。时光不语，流言无声，倾听花开的声音，任光阴在指间滑落，化作涓涓流水，融入时光的长河，一路向西。

             2019.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