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陸一山人的头像

陸一山人

网站用户

散文
201906/17
分享

银杏的赞歌

银杏树,一种亿万年前分布广泛的树木,经过亿万年的地质演变,几乎灭绝。如今,大部分银杏树生长在中国,极其珍贵,树中寿星,其寿命与松柏齐名。在我的印象中,银杏树一般植于古寺或古楼两侧,一雄一雌,楼寺几经重修,银杏古木逢春必发,逢秋必黄。或以遒劲苍老之势,立于古道西风之村落,佑一方平安。从而,人们用袅袅香火奉古银杏树为神灵,怀着感恩之心而跪地磕头祷告。是的,一棵树是有灵性的,值得我们用真诚去祭拜。

在江南水乡,千年古银杏树极少,烟雨楼前的两株银杏树约五百多年,守着一阙楼阁几经兵燹,古木屹立不倒,看一湖烟雨迷濛。梅花洲里的两株银杏树逾千年,隔着河洲的浑厚遥遥相望,听琴声幽幽泣泣,成为居士们眼中的庇护神,香火不断。唯有新塍古镇能仁寺中的银杏树落了单,形单影只地聆听佛祖的教化,用虬龙蜿蜒之态遮住了半阙楼阁。寺中千年古杏,在春风春雨中张开碧绿的轻柔,在秋风中渐渐地染成一地金黄。叶绿叶黄,一梦千年,醒来已从盛唐走进了盛世。

江南银杏已成林,一枝一叶知离情。江南水乡又一秋,一道秋风碾作尘。当今,由于科技的发达,银杏树的栽培技术成熟,银杏树数量倍增。为了满足江南水乡园艺建设的需要,银杏树已成平常之木,和香樟、栾树、榆树等为伍,成为行道观赏树木,广受民众喜爱。小区里,公路旁,运河边都有它的身影,笔直的树干擎起一把把翠伞,整齐地立于道路两侧,像一列列士兵守着一方平安。秋风乍起之时,银杏树用满身的黄叶把一条长街装扮得金烂烂、黄澄澄,那满街的落叶,随风伴雨纷飞,让无数行人驻足流连。

去年冬天, 我居住的小区外,绿道改造,在绿道两侧移栽了一排碗口粗的银杏树。我见过用吊车栽树的场景,兴师动众,挖掘机挖深坑,解去捆绑断根的草绳,四平八稳地落坑、围土、夯实,以钢丝斜拉,以木桩支撑,防止恶风来捣乱。银杏树静静地立在栅栏外,在荒野中笑看风雪,听北郊河桥上的滚滚车轮声,擎起光秃秃的枝桠等待雨季的来临。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生在深林人不知,绿叶飘飘,枝繁叶茂。有爱美之园艺者,斫其枝,断其根,五花大绑地运到江南。断根的疼在异乡的土壤里深埋,立在绿道旁,等春风拂过,睁开忧伤的眼睛,春雨是你离别的泪水,缀满枝头,滴落尘土。谁来抚摸那断根之处的疼,在枝丫间挂着翠绿的扇子,扇来思乡的夜风。芦苇荡里那几声嘹唳的蛙鸣,那么陌生,不是欢迎的赞歌,蛙声里裹满了一腔的嫌弃和轻蔑,好像在说:“异乡来的,这里不适合你,这里没有新鲜的空气,没有干净的水,你活不了多久。”银杏树披着一片月光的朦朦,静静地听,用坚强的毅力活成了一篷蔽日之阴。在狂风的夜里怒吼,风在拨弄那几根套在颈脖上的钢弦,发出嗡嗡之声,忍受勒颈之疼,深藏断根之伤,一定要活着。熬过酷暑,战胜台风,它会用一身的伟岸和翠绿等着秋风来凋零,染成一道金色的风韵,纷纷坠落的美,盈满人们世俗的眼睛,堵住蛙声的轻狂。

 放眼望去,一片蓬蓬勃勃的绿树中,有一株银杏树光着枝桠,似乎沉睡不醒。我以为它会沉睡一生,化为朽木。当我走进银杏林,看到了一种绿意和韧性在喷薄而出,被这种顽强的生命力震撼到,为之欣慰。几根绿枝从树干的两侧萌发,扇形叶硕大如掌,远远大过其它银杏树的叶子。上半截已成枯木,它知道只有努力地生长才能活着,否则会轰然倒下,成为一炉柴火,化作一缕烟尘。

 在过往的日子里,银杏树在我眼里是一个物种而已,或者说是秋天里的一道金色耀眼的光芒。江南水乡在一树萧瑟中,由澄黄变作深沉,反而徒增几分忧伤。然,十几年前,一次偶尔的经历,让我对银杏树这种古老的物种肃然起敬。母亲四十岁那年患高血压,家族遗传,由于长年吃药,不到五十岁就患有轻度脑梗。脑梗对于不谙世事的我而言,是一种担忧和恐惧。恰遇一好友其母患同样的疾病,他人脉广,通过医生朋友找到一位医药商,弄来了十几盒“银杏达莫”液,够两个疗程,他慷慨地分给我母亲一个疗程。后来,得知“银杏达莫”这种药从银杏叶中提取,价格并不高,却被药商炒成了昂贵的处方药,而且货源极其紧张,在医院药房,有时一盒难求。我把药捎回故乡,按医嘱用了一个疗程后,母亲的脑梗明显得到控制。后,又求好友弄来一个疗程,让母亲因脑梗导致的头疼头晕现象减轻,让远在千里之外的我可以安心工作。当年,拿药没有花一分钱,请人喝了一顿酒以表谢意,几年后,得知此药已退出医院药房,有点不解和惋惜。从此,银杏树在我的眼中变得更加珍贵起来,一片小小的树叶竟如此神奇,查资料方知银杏树全身是宝,是大自然给人类的馈赠,千百年来守护着人类的健康,汲取天地间的灵气化作良药救万民脱离疾苦。

于是,我怀着感恩的心靠近这株半截枯死的银杏树,抚摸它那粗壮灰沉的树干,摩挲着它被捆绑过的伤痕,用敬畏的眼神仰望着那光溜溜的枝桠,即便是枯死也要昂首迎风,守着脚下的嫩枝伸展成凌云之势。银杏林在落日余晖的轻染下,在风的轻拂里,显得尤其高贵。这一株株生命力极强的银杏树,恰如生活在喇叭口这片土地上的异乡人,也包括我。怀揣着梦想,告别亲人,远离故乡,在这片纷繁复杂的天地里繁衍生息。他们用强有力的体魄,做着一份平凡的工作,挣着一份并不丰厚的劳酬,却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我敬重这种富有劳动秉性的人,佩服这种任劳任怨的精神,用一种并不丰富多姿的娱乐生活驱走了思乡的寂寞,用简单实惠的一顿饭、一杯酒慰藉身体和心灵,这是一种满足。毕竟我们都是从外乡来的,把这一座并不繁华的城市变得喧嚣不安,让一方天地变得烟火味十足。以后,这一排银杏树会守护着喇叭口这里的平常人,过着平凡的日子,走过四季。若干年后,时光流转,物异人非,历史长河中,一回眸,新树成古木,凡世又千年。

 我摘下一片硕大的银杏叶,平铺在手心端详,从叶的纤纤脉络中看到了一种延伸,如同我们的手掌,纵横交错的血脉在传承,生生不息。归家,拭去绿叶上的尘埃,夹在书的扉页,写下几行诗:

      从深幽的山林里听取几声鹧鸪

      根的疼,用稻绳绑扎

      倒下的姿态,一种不屈的跪别

      车轮要送你去远方,远方

       风和细雨为你送行,带走故土的尘埃

       在他乡,在荒野

       守着一条深幽的小径,撑起一片绿荫

       斫伤的根伸展,扎进异乡的土地

       紧紧的抓住,挤出一条通往生的道路

       等一树碧绿,待一叶轻黄


                                                    2019.6.8匆草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