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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一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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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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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菜地

几年前,为了清静,从喧嚣的城市搬到了郊区居住。乡野之地,少了几分繁华,却有了许多乡野情趣。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偶尔成为乡野菜地一农夫,显然是不合格的。

小区栅栏外,农田荒废多年,荒草萋萋,芦花轻荡。斜坡上,野草地,小区里的老人开始了圈地运动,你一块,我一方。甚有人立了木桩,就地取材,用细细的芦竿支起了篱笆,再用废弃的布条绕了几圈,圈成了一块私家菜地,种上了各种蔬菜。

岳父母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闲来无事,把庭院里的蔬菜打理得郁郁葱葱,又在栅栏外的一块斜坡上垦了几方不规则的菜地,靠近芦苇荡附近,便于提水施肥。菜地没有立木桩,未设任何篱笆之类,菜地和菜地相临,各种各的,互不干涉,一条条窄路成了分割菜地的界线。

搬来的第一年秋天,岳父母在栅栏外的菜地上种了白萝卜、藠头、莴苣笋、青菜、韭菜等。嫩绿的萝卜苗成了桌上一道吃不腻的青菜,莴苣笋和青菜数量繁多,送给好友,博得多评。入冬时,白萝卜如玉臂般镶在黑褐色的泥土里,整整齐齐,碧青碧青的,拔一两蔸回家炖一锅萝卜排骨汤,其味尤鲜。然,不用多久,白萝卜会凭空消失许多,青菜和莴苣笋也未能幸免,不知何人在月下偷菜,损失不少,却无可奈何。岳父为了止损,干脆把萝卜全部拔回,送的送,吃的吃,免遭“贼”而心烦。

 待到开春之时,岳父荷锄入菜地,翻地挖坑,种上了黄瓜、南瓜、四季豆、长豆角、空心菜等,又单独种了一大块玉米,玉米冒出了芽,喈喈而生,拔地而起。

第一年秋天种的藠头,经过除草施肥,长势喜人,一蔸蔸把菜地挤满,开出了浅紫色的小花。清明节前后,挖一蔸藠头,重约一斤,两蔸藠头去叶去根,可以炒一大盆藠头炒腊肉,故乡的味道,丰富了我的味蕾,唤醒了我的记忆。挖几蔸送给故乡人,感恩之情无以言表,邀我共饮,免不了喝得酩酊大醉而归。心想藠头深长于泥土难以遭“贼”,然,几天后,想挖几蔸藠头炒一道美味来犒劳自己。荷锄入菜地,藠头地一片狼藉,大部分藠头遭“贼”挖去,剩下几蔸并不起眼的被泥土掩盖,韭菜也未能幸免割头之灾。伫立在菜地上骂了几句无人听见的言语,挖回几蔸剩下的藠头,发逝再也不种。秋天一到,我和岳父又翻土挖坑,埋下了一行行藠头种子,种下了一行行希望,第二年春天,我们吃一半,“贼”吃一半,习已为常。

黄瓜藤蔓爬上了竹枝,黄花朵朵迎风开,嫩绿的黄瓜躲在硕大的绿叶下。可谓天天守着,岳父每天去菜地数次,待到可摘之时,隔两三天采一次,稍微大点的也采回,免遭“贼”手。南瓜藤伸向菜地的灌木丛中,开出一簇簇黄花,结出的小南瓜不仔细找,还真难发现,或许在灌木丛中,晚上有蛇鼠出没,因此极少遭“贼”。辣椒和长豆角,我和“贼”比速度,看谁摘得快,碰上雨水充沛的年头,硕果累累,也就不计较得失,够吃就行。

 一块邻近芦苇荡的玉米地,万竿芦苇临风摇,一丛玉米亭亭立。夏初,玉米开始抽穗怀孕,一秆秆玉米大着肚子、挂着白须随着轻风飕飕而语,告诉我丰收在望。我有前车之鉴,取一木板,墨书“玉米刚喷洒过农药,偷吃者中毒自负。”黄木板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有书法作品之章法。在玉米地旁立一木桩,悬此告诫牌,以恐吓不耻之徒。日子一天天过,玉米终于成熟了,心中为悬告诫牌起效而窃喜,掰了几根最大的玉米,提着一大桶蔬菜归家,玉米之甜让家人赞不绝口,吾妻说明天可以全部掰回来,送人也好,免遭“贼”手。翌日下午,提着桶,拿着编织袋入菜地,想收获一地的喜悦,然,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走近玉米地,满目疮痍,我被彻底地惊呆,玉米秆东倒西歪,玉米遭遇毒手,一个不留,连那块告诫牌也不知去向,心想这“贼”也懂书法,气得我在菜地爆粗口,摘了一堆长豆角,怏怏而归。

 乡野荒地种菜几年,收获了喜悦,也遭来许多无端之气,不耻之徒处处都有,防不胜防。不能因为有不耻之人而废弃菜地,每年轮换着种,反正也吃不完,权当做了好人。

后来,岳父母回湘,我把庭院里的蔬菜打理好已属不易,栅栏外的菜地荒废了,不曾踏入半步。每次开车经过北郊河大桥,我会习惯性地透过车窗,看一看那一块让我欢喜让我忧的菜地。如果是步行经过北郊河大桥,我会停下脚步望着那块荒废的菜地发呆,依稀可见菜地的轮廓,杂草葳蕤,竹枝搭的藤架屹立不倒,被野草围住。想送给邻居,本属废弃农田,无主之地,不存在送人之说,谁都可以去种,然而,这菜地荒废了三四年。

去年,小区外绿道改造,把靠近栅栏的菜地夷平,种上各种绿植和草皮,沿着栅栏修了一条绿道,铺了地砖,两旁栽了高大的银杏树,常见有人在绿道上迈步,我却未曾踏入。

今晨,我心血来潮,趁着周日的空闲想操刀弄几道菜,去菜场买菜,舍近求远,绕道而行。当我走进这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感受到前所未所的舒畅和惬意。踏着平整规则的地砖前往,脚底的细沙在唰唰地响,两旁的银杏树如哨兵一样挺拔高耸,沿着小径通向南边的绿地,枝丫间长满扇形的小绿叶。目光不由主地投向了栅栏旁,以前的菜地和芦苇荡没了踪迹,被一株株香樟树和海棠取代,空余处长出了许多稚嫩的美人蕉,今年夏天一定会繁花满径。

 沿着绿道往南快步走,一片乡野菜地呈现在我眼前。一块块菜地,方方正正,一头紧临绿道,一头挨着芦苇丛,芦苇丛如万竿修竹般立在原野里,随风轻摆,苇叶飘飘,绿意葱茏,清丽出尘,如亭亭玉立之少女立于荒野。菜地里,几个老人在刨土、除草、施肥、搭架,各种蔬菜长势不错,蚕豆已非常饱满,油菜已割倒,一堆堆油菜秆盖上了塑料纸,菜地里剩下一截截黄绿色的梗,整齐规则地立在地里,镰刀腰斩过的阵疼将化作一滴滴香浓的油,润人肠胃。

玉米已及人腰深,舞动着裙裾般的绿叶;四季豆和长豆角的藤蔓已爬满枝头,开出了一串串白花;毛豆一行行,排满一方菜地,在轻风中摇曳,毛茸茸的叶茎一节节向上生长;几株香菜已变了模样,倚着篱笆向上,满天星的白花让人清新愉悦,招来数对白色的蝴蝶飞舞;不远处的一块洋芋地最吸引人的眼球,洋芋开出了淡紫色的花,那一丛丛绿叶上挂着浅紫色的喇叭,摇响了丰收的歌谣;旁边,两位老人在抖菜籽,新割的菜籽经过几日风吹日晒,轻轻一碰就会滚出许多菜籽。两人蹲在地里铺好了一大块塑料膜,把割过凉晒干的油菜秆叠在塑料膜上,轻轻地抖动,隐隐约约地听到菜籽滚落的“唰唰”声。我走进了菜地,两人打量了我一翻,和我寒暄数语,无非聊些何许人也。我弯腰蹲了下去,在油菜梗中摸起些许菜籽看了看,“老人家,今年的菜籽很饱满,不错!”

  “今年天气好,油菜结籽不错,这一块地可以打五六十斤菜籽。”老人边抖菜籽边说。

   “你哪里人,对农作物这么了解。”老人问了一句。

 我笑着说:“湖南人,从小在乡下长大,年轻时干过不少农活,稍微懂一点。”

 “我的邻居是湖南人,你们老乡在这里不少啊!”老人边说边把抖过的油菜秆扛到了草地上。

我心想湖南人无处不在,不足为奇,没有多言,默默地观察了一阵,沿着绿道往菜场方向走。

绿道两旁杨花如雪,把草地和灌木丛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絮。运河畔,一排排高大的杨树静静地守候着过往的船只,硕大的杨树叶在阳光中随风闪耀着绿光。土堆上几个小男孩在掷石子,比谁掷得更远,只见一块石头偏离了方向,向绿道这边飞来,吓得行人快速躲闪,随后便是一顿教训和谩骂。草丛中的野大麦抽着穗,弯着腰随风点头,荻草一丛丛临河而生,臭蒿无处不在,高的已没过人头,蒲公英举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一瓣瓣白色的花瓣围着金黄色的花蕊,呈现出一个小小的太阳,花再美,我不折,尤其是野花。一对对白蝶在草丛中翻飞,落入花丛中,逗得小女孩在追赶,又翩翩起舞,飞向远方。

玉兰树开出了碗口粗的白花,枝杆承受不起硕大的花骨朵,花瓣不经意间坠落,在树叶的空隙处轻盈地落下,无声无息,留下了一丝淡淡的馨香向乡野散去。往前走,是邻近的小区,空气里弥漫着石楠花的气味,浓郁的花香让人眩晕,把玉兰花的馨香掩盖。放眼望去,围墙外一丛石楠花开如雪,层层叠叠,长成了一道天然篱笆,那种特殊的花香让人浮想联翩。

绿道的尽头是一道栅门,我走过栅门,穿过邻近小区,走进北胜湾菜场,在农户手中选了几个蔬菜,琢磨着怎么配菜,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又走向了来时之路。

拎着菜从乡野菜地走过,岂不是“瓜田李下。”庆幸我所买之菜和菜地所种之菜无一相同,不怕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突然想起,昔时种菜的我,也会给走过菜地的闲人投去异样的目光。然,往昔不同今日,这是一条新修的绿道,走的人多了,偷菜之人无处可藏,除非是迎着月光,冠以不耻,谁也阻挡不住,唯有叹息和怜悯。

 归家,亲自操刀弄几道家常小炒,填满饥肠辘辘之腹,再入庭院拔草施肥,这一园辣椒和花草,足以裹我草莽之腹,润我五脏六腑。闲看满庭落花为尘,花尘相怜,尘花同眠,临窗听风,风过无痕,乡野之地,别破我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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